第一百五十九章 往事如烟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竹屋之中。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被包扎好了，她依稀记得，她昏迷之前，席卷她的浮华沉丽黑色衣角，难道是那个人救了她。
  推开门，她走出了竹屋。
  灼灼桃花，缤纷多姿，十里不绝，如霏雪般，婉转而上，黛粉的花瓣遍布着整棵树，不浓不淡，带着几分娇气。漂泊的春情洒在花瓣之上，妩媚中藏着妖冶多情地绽放着笑靥。
  她再次见到了那个人，他依旧是那身暗沉的黑衣，迎风剑舞，忽然，天空飘起了漫天花雨。一瓣瓣桃花从天空中，飘然划过，像在风中起舞的蝴蝶，凄美决绝，娇烂漫红，。
  桃花落，春如旧，人空瘦。
  望不尽的桃色花海，墨黑深沉的矫健身影与这天地间的落英纷纷，万千浮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粉红的桃花在她眼中寸寸成雪，那抹身影，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有人说桃花华而不实。艳丽有余，情韵不足，桃花太过招摇，繁华却是消亡的象征。
  “桃花是最寂寞的花，因为寂寞所以缤纷。”婉转轻柔的声音在风中低低荡开。“只为情动之人生长，为情殇之人绽放。”
  因为寂寞所以缤纷？大概只有内心感到孤独的人，才会喜欢桃花吧，他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他这个人又冷又闷，整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而且对她态度相当恶劣。她都伤的只剩半条命了，他要指使她做这做那，美其名曰报答救命之恩。
  “把饭做好，半个时辰之后我回来吃。”
  “……”
  “记得给桃花浇水。”
  “……”
  “记得下次多炒两个菜。”
  “……”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爆发，“我要回天机城！”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怎么了，我有让你救我吗？”要不是她看他救过她，又一个孤零零的很是可怜，她才不伺候！
  她要回天机城，他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是再也不指使她了，什么事全部都包了。
  她离开天机城已经快一个月了，必须得走了。
  最后背负着救命之恩的她，不得不将她的救命恩人，一同带到了天机城，把他安置在了城外的湖心小筑。
  夏璇三天两头的找她麻烦，她就拉着他帮她收拾夏璇。
  三年来的相处，她已经将他视作了朋友。虽然他的话不多，还总是爱嫌弃她学艺不精，可是她若是外出寻草药，他都会同他一起，默默地保护她。除了烈焰，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她觉得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倒也不错。
  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那一日，她闭关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丹药终于出炉，她心情愉悦，想要找个人分享，所以悄悄去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当她来到了湖心小筑，却发现了另一个不属于他的陌生气息。该不会有人擅自闯入了湖心小筑，欲行不轨之事？
  她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的房间，却听到了一番令她震惊不已的对话。
  “我让你找到东西找得怎么样了？”
  “……”
  “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必须马上弄到天机城的防御地图。”
  “……”
  “这是命令，你只能服从，别忘了你中的毒只有我们才能解。”
  “……”
  他坐在那里，俊容冷绝无波。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头戴斗笠，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黑暗里。黑衣人的身上涌动着强势汹涌的力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他们要天机城的防御地图做什么？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她要将此事告诉师尊，转身时，不小心踢到了一边的花盆。
  “谁！”屋内传出一声沉喝，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一股强大的气浪瞬间将她震飞。
  黑衣人飞身而出，长剑直取她的咽喉。此人出手极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避。
  大师兄不知何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银色的长枪挡住了黑衣人的长剑，二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她看着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暗藏的杀意，那么浓烈，深沉得可怕。
  “为什么要欺骗我？利用我？”她红着眼，冲他喊道。
  他冷漠不语，缓缓抽出了长剑，朝她而来，带着了一阵凌厉的罡风，瞬间令风云变色，天昏地暗。
  她眉眼生寒，亦是抽出了流光剑，在他掠身而来之际，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噗嗤，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他竟然不躲不避，迅速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她只觉得耳边狂风呼啸，紧接着想起了另外一道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他的长剑插进了黑衣人的心脏，而她手中紧握的流光剑，剑身穿过了他的身体。黑衣人的冷剑离她的脖子只有一指宽的距离，她犹能感受到剑释放出的森冷杀意。
  原来，他不是想要杀她，而是为了救她。以她的修为，绝无伤他的可能。可是，他为了救她，任凭她的剑穿过了他的胸膛。
  黑衣人倒下的瞬间，四周涌现了无数的黑衣人，黑压压的一片，宛若遮天的乌云，以绝对的强势姿态，朝他们碾压了过来。
  他推开了她，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胸前的流光剑，握在手中，肆意挥洒。他的剑气所到之处，黑衣人的脑袋乱飞。尸横遍野，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粘腻的血腥味，令人闻之欲呕。
  无数死尸躺在他的脚下，尸骨堆砌成山，湖心小筑的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残肢断骸漂浮在上面，他却连眼神都不曾眨过。黑色的衣衫滴溅着艳红的血珠，他就像是一个浴血而生的死神，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胸膛的血不断涌出，却毫无知觉般。
  这是第一次见识到他嗜血疯狂的一面，令人觉得恐怖骇然。
  那一刻，她迷茫了，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可以为了救她被利器穿透胸膛，却又利用她对他的信任，日复一日地来欺骗她。他伪装得天衣无缝，几乎就瞒过了她。她真的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远远地看着她许久，最后转身，飞身离去，“我欠你一个解释，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哪里也不许去。若是你敢偷偷跑了，我不会放过你。”
  若当初她没有发现他的阴谋，是不是整个天机城都会沦入他的手中？一个冷漠孤绝的剑客，摇身一变成为了绝命剑宗的宗主。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叶孤城啊叶孤城，你究竟想要从天机城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江五小姐……江五小姐……”轩辕川坐在龙座上，见她一副陷入了沉思中的模样，眸光微深，接连叫了她好几声。
  江流月这才回过神来，回道：“皇上。”
  “可是身体不舒服？”轩辕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多谢皇上关怀，臣女没事。”江流月浅浅笑道。她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着她，眸光闪烁了下。面不改色地抬起头，视线却没有落到固定的某个地方，而是瞧向虚空，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江五小姐，对丧尸一事可有什么看法？”轩辕川问道，眼神颇有深意。
  江流月看懂了轩辕川的意思，他是想让她暂时压制住地星尊者嚣张的气焰，“地星尊者所言虽然有理，但我却有一个疑问，还请地星尊者不吝赐教。”
  “你问吧。”地星尊者很是趾高气扬，一派的得意地说道。他很有信心，丧尸的事压根儿难不倒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本事。
  “不知地星尊者为何如此了解丧尸？据我所知，整个神州大陆上关于药尸的记载，几乎已经绝本了，饶是天机城也找不到任何关系药尸的详细记载。圣天宫成立不过短短百年时间，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吧。”江流月不急不缓地说道，语气却有种咄咄逼人的锋利。这个地星尊者说得头头是道，与她所知道的分毫不差，可是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懂得如此多。
  药尸的存在流传了上千年，天机城亦是成立了千年，才保留了这么一星半点的记录，圣天宫是不可能做到的。这点倒是很是值得令人怀疑。
  地星尊者神色微恙，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圣主神通广大，哪里是你一个小丫头知道的，本尊者之所以这么了解，是因为圣天宫有着关于丧尸的记载，至于怎么来的，是我派秘密，恕难告知。”
  “哦……”江流月拖长了尾音，俨然不信，却没有再多说。地星尊者估计也不敢再多说了，多说多错。
  “地星尊者、叶宗主，你们若是能解决丧尸之事，朕自有重伤。不过，奖励就只有一份，谁能得到，就各凭本事了。”轩辕川含笑着说道，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江流月微微勾唇，不愧是当皇上的，老奸巨猾的程度不输任何人。奖励只有一份，圣天宫和绝命剑宗，必定相争。俗话说得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论结果如何，总有一方讨不到好处。
  宴会结束，风护法在宫门口等候着。
  见到江流月，他恭敬地迎了上去，“夫人……”
  风护法的话音一落，一道锐利无比的目光直直地落到江流月的身上，而目光的主人正是叶孤城。
  “夫人？”叶孤城重复着这两个字，一双冰蓝色的魔瞳耀眼得惊人，他的视线犹似万千利剑般射向了江流月。
  江流月背脊一凉，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逐渐蔓延至全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她轻轻地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看着风护法，道：“我们走吧。”
  风护法看向了叶孤城的位置，迥然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叶孤城。他猜得没错，夫人的确跟叶孤城认识，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哎，还好君上不知道。不然，又要不得安宁。
  江流月上了马车，车轮辘辘，走出了很远，她仍旧能感受到老道冰冷的视线，几近洞穿了她。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真是冤孽啊……她一时间猜不准叶孤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明明是他欺骗了她，结果搞得好似是她亏欠了他一般。
  “呃，夫人，我有一句不知该不该问。”风护法语气含着敬意，却有了几分八卦的味道。
  “不知道该不该问，就别问了。”江流月已经猜到了他想要问得问题是什么。
  风护法：“……”
  “怎么就你一个人？”她其实想问的为什么龙刑天没来，不过，也幸好他没来，不然，二人碰上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君上临时有些事情要忙，短时间内不方便露面，不过君上吩咐了，摄政王府一切事宜皆由夫人做主。事情一忙完，君上就会赶回来。”风护法回道。
  “什么事，这么急？”
  风护法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边境有一异族人作乱，君上奉旨召集了金甲铁骑，前去平乱。”
  “平乱？是什么样的乱子，要他亲自出马？”江流月微微拧眉，连金甲铁骑兵都出动了，肯定不是普通的作乱那么简单。
  “听说边境也出现了大批的丧尸。普通的士兵，根本无力抵抗，所以君上才决定亲自前去。”
  什么？边境也有？
  “你所说的异族，是什么哪一族？”神州大陆上除了西白、南赤、东青、北玄、中周五个大国，边境地区还有着数十个少数民族。听说这些异族，天赋异禀，各有各的本事。
  “据边境传回来的消息，貌似是天苗族之人。”
  江流月美眸轻眯，烈焰身上的尸神咒蛊，也和天苗族有些渊源。天苗族之人多为女子，善于控制蛊虫。天苗族所训养的蛊虫上达百种，品种繁多。蛊虫这玩意儿向来阴诡，令人防不胜防，受到众人的排斥。所以天苗族人基本上都是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引起暴乱？
  京都的丧尸也和天苗族有关？她起初怀疑是圣天宫所为，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来逼轩辕川妥协，割地封王，可是眼下的这个情况，又不像是。天苗族和圣天宫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两者之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