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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152 芳踪得见喜若狂

  远在大煌境外的西荻正风声鹤唳,剑拔弩张;位于热河山庄的皇帝身边也是不甚安寧。
  面对各部尚书以及眾多官员的怒目相向,湘君神情倨傲的环顾眾人,扬唇笑道:「不知诸位大人找藺某,有何要事?」
  眾人你推我挤,最后被推派出来当作代表的,是面如土色的鸿庐寺卿吕尚谨,「咱们今日找藺大人商讨,乃是为了面圣一事。」
  「哦?日前自京城前来山庄避暑时就已经明令规定,除三品以上的大员之外无缘面圣;诸位大人都清楚,圣上千里迢迢赶抵此处也是为了调养身体,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大人难道要为了那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情愿冒伤害御体之险,也要面圣?」
  她上前一步,凭藉着女子之身,将聚集在此的十多位朝臣全给逼退。「要是圣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来担得起责任!」
  想不到他还没能说上第二句,便给藺湘君完全掌握住局面!「这……」
  「所谓芝麻绿豆的小事可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吕大人说话太客气了!光是边关驻防、各路军伍的薪餉就是大事,任何决策多仰赖圣上明鑑,你敢说这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细数眾多朝臣里,就这个武人出身的兵部尚书还敢当着她的面叫板,湘君冷冷一笑,微点点头,「关于这些事,太子已经将北面梁大将军的兵马调回京畿,面对西荻纷乱,谷将军的兵马蓄势待发,各路将士各司其职、各安其位;至于薪餉,无论是银两、布帛、米粟都早有发落,不知尚书大人至今为何还拿这等琐事叨扰圣上?」
  她的伶牙俐齿,堵得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唔!你……」
  「各位大人,藺某在此得要提点诸位一件事。」
  一干朝臣面面相覷,湘君吊足了眾人胃口,才义正词严的道来,「圣上带着诸位来到此处,是要你们替他分忧解劳,而不是製造问题的!」
  「你、你这是在说咱们拚死拚活,只给圣上製造问题么!」一名官员忍无可忍的吼道,也顺势带起眾人的一些情绪。
  「若事事都须经过圣裁,那也很难不让人这般想!圣上是来养病的,请诸位务必牢记在心!」握紧了御赐宝刀,她再度环顾眾人,口吻温柔和缓,面带春风的笑道:「还有哪位大人有疑义的?我藺湘君洗耳恭听!」
  眾人只得噤声,十来双恶毒、愤怒的眼神同时射向她。「哦?不说了?那好。」她拢紧衣袍,将宝刀掩藏于其中。「各位大人自便,藺某先行告退!」她毫不示弱的回瞪朝臣,在他们的眼神环伺下从容离去。
  *
  「夫人。」
  与皇帝一同待在养心阁,阁里还隐隐飘来歌乐声响,湘君八风吹不动的修剪着花材,悉心将之插入瓶中;随侍在旁的绣球喊了她一声,「听说您……又与诸位大人起衝突了?」
  「不算衝突,只能说是发发牢骚以表不满。」湘君拨开多馀的枝叶,任由紫藤收走。「那些人只能耍耍嘴皮子罢了;在畅春山庄里,除了陛下之外,所有御林军以我为首,连兵部都无权调动;他们是敢怒不敢言,更畏惧我先斩后奏之权,这才吵着要面圣……不为公事,只求一了私怨。」
  「奴婢知道您一心为了陛下,只是您这么做……」物极必反,纵使皇帝对她甚为宠信,碍于朝臣之间的逼迫,恐怕也不得不让步!
  「託此处热泉之福,陛下近日身子已有好转;过不了多久就能顺利上朝……我只管不让间杂人等妨碍陛下养病,至于他们要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湘君如此刚愎自用,简直让绣球与紫藤瞠目结舌;她们无声打量着这伺候三年有馀的主子,逕自猜想究竟是什么是导致她的态度越趋强硬,尤其是离京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们除了叹息之外,什么也无法多说。
  连串拍翅声响,说明海东青自己回来了,湘君瞥了牠一眼,冰霜般的俏顏终于透出一丝笑来。她专心插花,直到完成时,才听见阁外连串轻盈的脚步声匆忙而至。
  她摆弄着花瓶,仰首朗声道:「我手边的事儿已了,何不进来说话!」
  两位宫女面面相覷,不一会儿,一名身穿黄袍、高头大马的女兵趋步入内;是那日前受湘君拔擢,秘密往来热河与兰州两地的乔如枫。
  「属下无意惊扰大人,还请您恕罪。」
  「无所谓惊不惊扰,只要是边关的消息,你随时都能入内通报。」把花瓶交给绣球,两位宫女行礼退下;湘君扶着釵鈿转身,邀乔如枫入座。「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乔如枫頷首时面露笑容,把信笺往湘君一推,「这次带回了重要进展!」
  「哦?」她黛眉轻挑,展信一读,才读没几行便激动的掩起嘴来,乔如枫见她瞬间红了眼眶,一颗心是也提得老高。
  「聿珏……有聿珏的消息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泪水无声滑落,乔如枫赶紧来扶,湘君一手攀附着她,高兴地几乎要晕厥过去!「谷、谷、谷将军派兵去找了没有?」
  「派了!这次可说大张旗鼓,毫不掩饰。」
  「我得去一趟喀拉干……」许是太过激动,湘君捂着心口,不住颤抖着。「无论如何,我得把握机会尽早将聿珏给带到陛下身边!」
  「大人要亲自去!可是您……您的地位如此重要……」
  「听着!」湘君悍然打断她,乔如枫皱着眉,硬是忍住臂膀吃疼,「没有什么比聿珏平安归来更要紧!太子与魏王相斗在即,所幸陛下身体已有好转,这里暂且不需要我!」她喘了几口气,面露担忧。「我不是不信谷将军,可聿珏如今仍随着外族征战,若要将她平安带回,光靠一支兵马未必足够!如枫,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乔如枫单膝跪下,湘君拍着她的肩头,「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得代替我,好生保护陛下……知道么!」
  「大人请放心,如枫必定拚死相护!」
  湘君含泪而笑,「陛下的安危,就全权交给你了!」
  ***
  在布塔娜迎接了阿日善的兵马之后,大汗与岱钦又领了两万人随后而至;支持布塔娜一派的西荻将领于是士气大振,大军随即拔营离开喀拉干,向西往都庆府奔去。
  薛崇韜趁势向布塔娜辞别,并领着一小队将士直接返京向太子覆命。
  大军推移本就旷日废时,而即便大汗与布塔娜议事时,阿碧并无缘参与其中,但可以想见,王后这一摄政职权仅凭先王刘昊的遗詔作支持,刘咸联合朝臣与诸王主张要废也在情理之中,唯一能确保自身优势的,便是刘弘这株幼小芽苗,因此就算大汗如何打算速战速决,仍是不免为了这三岁小儿而屈就。
  不过,也是因为这般走走停停,阿碧才能有机会多接近被立为王储的刘弘,以及熟悉布塔娜的另外一面;出征在外,无缘接触同辈的他只能与女眷玩在一块儿,而即便布塔娜为了统合兵马而伤透脑筋,但几乎每日都抽空亲自教孩子识字读书,又或者领他上马熟习驭马之术,兼具严父与慈母应有的风范,让她不禁对布塔娜肃然起敬。
  而,布塔娜虽然没再有与她直接接触的机会,可却始终没阻止过她靠近刘弘。
  单就这点而言,阿碧以为布塔娜早已默认了她。
  而娜仁其木格在阿日善当着布塔娜的面确认了夫君的心意之后,心中的疙瘩也似乎不药而癒;相处不过几日,她已经开始与那些女眷说长道短,甚至还陪着刘弘一齐学写汉字。
  离开喀拉干之后,他们所经之处大多还是各旗放牧的草场,时节入秋,向南之处尚存丰美翠草,可夜里搭营时,拍打在身上的风已稍感寒凉,大军一路向西,偶遇几支不属己方的敌军小队,毫不客气地举军歼灭,也让渐显枯黄的草原里,平添几抹怵目惊心的红。
  而越接近都庆府,距离决战之时也就更近一步。
  一日,大军驻扎下寨,女眷们围了块小地方蹴鞠,由于人数不够,拉娜仁其木格作陪;她对这汉人贵族间盛行的游戏很是好奇,加诸性子活泼灵动,不一会儿便玩得不亦乐乎;女眷将下襬捲进腰带,陪着刘弘或踢或抢,替这满营肃杀气息偶添几分欢笑。
  她仰望穹顶,日头斜照之下只见几隻苍鹰来回盘桓;忆及了好不容易抓住,最后却因出征而忍痛放飞的金雕,她取出鸟笛,对着那几隻鹰用力一吹。
  鸟笛声响与营伍里的号角、金鼓都不相同,拔尖而刺耳,在这闷热紧绷的气氛间,不禁使听者精神为之一醒;她连吹几声想引鹰群注意,但未经驯化的苍鹰焉能明白她吹响的命令,只能目送着苍鹰渐行渐远,终于成了浩瀚蓝天里的几抹小点。
  「果然还是不行……」阿碧暗叹一声。
  「这个声音……」阿碧闻言回头,而身后那人语带缅怀,夹杂着一丝淡淡熟悉。「我好像曾在长安听过?」
  向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腰配弯刀,身披雪貂轻裘的布塔娜。
  「王后?」她躬身欲行礼,不料布塔娜一个箭步上前托起她来。「王后……您这是?」
  「这是鸟笛,对吧?」布塔娜似是心血来潮,也像是早有准备,拉住她系在颈项间的鸟笛说道:「之前有人曾当着我的面用这种笛使过鸟禽,还问我咱们族里究竟是如何出猎的。我与那年轻姑娘相处仅有短短几日,却一见如故。」
  阿碧搓了搓鼻头,眼眶微湿,握住鸟笛的同时也握紧布塔娜的手,扬唇笑着接话,「那个时候……有人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要跟着您一块儿到关外游歷,见见世面……」
  「我却对她说,还是别要的好。关内沃野千里,只消把种子往土里种就有吃食;关外……尤其是大漠,雨水不丰,别说种稻种菜,寸草不生之处也是极多的。」布塔娜一手抹去阿碧脸颊上的煤灰,「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能够在家乡的草场碰着她?你相信么?我到现在都还觉惊讶,为何她会沦落至此?
  「你来告诉我吧……聿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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