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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91 哀婉无力可回天

  当皇帝的车驾行至凤藻宫前,皇帝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盛装打扮,跪在殿前的聿珏。
  两旁站了成排宫人与御前侍卫,每个人净是一脸束手无策的模样;跑来告知消息的,是御前带刀统领高福。
  「跪了多久?」皇帝皱着眉头,快步走向聿珏。
  「已有半个时辰了。」
  让堂堂云暘公主在朝堂前跪足半个时辰!皇帝不禁大骂,「你们这群蠢奴才,怎不把她给拉起来!」
  高福苦着一张脸,「这……云暘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一伤着了殿下,卑职担待不起!何况……」
  「何况什么?」
  「殿下的武艺受过那藺湘君指导;她一使劲儿,身子立马变得沉重非常,纵使差两三个禁军女兵来也拉她不动……」
  「这么厉害?」皇帝不由瞪大了眼,重新打量起长跪着的聿珏。
  不一会儿,皇帝来到聿珏跟前,她并不言语,只是苍白着俏脸,高捧起圣旨。
  「敢情你是拿着朕的旨意来退还不成?」皇帝没好气的轻责。
  聿珏面露哀戚,身子跪得挺直,哑着嗓子道:「聿珏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又叹,走到她面前瞄了圣旨一眼。「你跪在这儿,莫非是因朕封藺湘君为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正是如此。」聿珏眨眼,一行清泪滚落眼眶,皇帝眉头锁得更紧;只见她哽咽道:「湘君服侍着聿珏,与我情同姊妹;聿珏才奏请母后,请母后免了她的官职伴我出嫁……怎知一回到端硕宫,便看见太子殿下捧着圣旨上门要升她的官……」
  「朕赏识此人,欲封她要职,难道不成?」
  「父皇!您麾下精兵无数,宫内高手云集,又何必偏要湘君呢?」
  「就凭她打败了那西荻壮士,替咱们与她自己挣得脸面!」皇帝板起脸说道:「你的武艺也是受她指导而突飞猛进不是?别忘了,杨悔在比试中折了手臂,直到现下都还在休养。禁军操练一日不可废,藺湘君武功盖世,用来暂代杨悔绰绰有馀;朕此乃知人善任,你说,应不应当?」
  「聿珏只知道我失去了个能谈心的好姊妹,痛失了推心置腹的陪嫁;禁军操练一事,父皇并非无人可替,可聿珏身边,仅有一个湘君!」聿珏以额贴地,行了大礼;此举一出,除皇帝外,所有人尽皆骇然失色!
  「聿珏求您,成全咱的心愿,收回成命吧!」
  「左一句姊妹,右一句推心置腹……」皇帝目光骤冷,微微退开了一小步。「这么说来,你是死活不肯相让了?」
  「聿珏不敢,一心只求父皇让她随聿珏出嫁!」
  「你有两个贴心慧黠的宫女随你出嫁;到了谷家,自有谷燁卿来与你谈天说地!」皇帝摇摇头,伸手让聿珏直起身子,「你也不想想,你贵为公主,却与一介民女并称姊妹?此举已是不合乎礼法,现下又为了她而来给朕下跪?若非朕惜才爱才,又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还能不将她拿下严办!」
  她脸色一白,「父皇!」
  「你都已经要为人妇了,还这般任性胡闹!朕是给藺湘君升官又不是打入天牢、发配边疆,你究竟为何要替她求这份情?」皇帝愤而拂袖,「于情于理,你这般作为都站不住脚!自己起来吧!朕心意已决,非要升藺湘君的官,留她在身边做朕的侍卫!」他昂首阔步的踏入凤藻宫大殿,当真狠心的将聿珏拋诸脑后。
  末了,又补上一句,「谁来说情都没用!」
  盯着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聿珏万念俱灰,只能抱着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能求得皇后出面调解。
  一旁宫人不忍她受冻,特意给她铺上披风;见劝阻无用,眾人又多有差事在身,只得忍痛拋下聿珏继续忙活。
  聿珏便是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也不动的等候,又过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有人悄悄的靠近她来。
  「母后不会来了,放弃吧……二姊。」
  来找的,竟是同样涕泣忧伤的聿珶。
  「你怎么知道?」聿珏抬头,两腿与腰背已是痠疼的渐渐失了知觉。
  聿珶敛裙跪在她身边,接过圣旨交给柳蒔松。「我与父皇一道回宫,刚去凰寧宫探过头了……」她举帕拭泪,执起聿珏的手来。「母后不会过来的,你还是起来吧!莫要再惹父皇生气,也别伤了身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母后为何不愿意过来?」聿珏痛彻心扉的大吼,聿珶见之心疼,纤弱的臂膀于是环住了她;才碰触到脸面,彷彿流乾的泪再度氾滥汹涌。「她说过要湘君给我陪嫁的……她说过的……」
  聿珶闭了闭眼,勉强撑起声调,「君命难违!二姊你该知道的。你若继续跪着,不只为难了你自己,也为难了母后与父皇……更要伤了藺内官的心哪!」
  聿珶一席话,成了压垮聿珏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强撑着,抱持着一丝希望的她,终于放弃的倒卧在聿珶怀里,她哽咽着,无声落泪。
  「柳公公,咱们送二姊回端硕宫……」一旁的轿夫与轿輦早已齐备,柳蒔松遣知更、画眉来扶,费了一番手脚才将聿珏弄进轿輦。
  自此,无力回天。
  *
  经过这么一日峰回路转,累极倦极的她无心吃食,就这么躺在榻上歇了;然而思绪里,总是避不开湘君的身影。
  『别出声……求你,莫要声张。』她与湘君初见,便是那九死一生的关头。
  『湘君惹的麻烦也算不上少,还请殿下,多多担待了?』那是湘君在接下内官一职,正式给她随侍在侧的时候;湘君瀟洒展眉、笑靨如花的神情,彷彿现于眼前。
  『除了您……湘君谁也不要。』忆及当日春暖,她们俩在湘君爹爹墓旁互诉情衷,许下的那些诺言;一个又一个的回忆连绵不断,却总是笑语、甜蜜较神伤涕泣多得多。
  然而,再怎么不愿松手,一道圣旨,便能将她们之间的誓言全数化为乌有。
  『如果有一天……我俩迫不得已……一定要分开的话……你要怎么办?』
  『如果我知道你在哪,我一定拚死也要奔到你身边。』
  她,是这样回答湘君的。
  但此时此刻的聿珏,纵然知道湘君在哪,却是无力奔到她身边,又,就算到了也无用。
  湘君……已经不再是她的人了。
  她闭上眼,任由眼泪洗涤着她的脸面。
  聿珶自告奋勇的留在端硕宫陪她,然而她就像失了魂的人儿,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丢失了湘君,就彷彿是将一个完整的人给拆成两半,她于是空虚失落,镇日鬱鬱寡欢。
  又隔一日,来访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夫君,谷燁卿。
  聿珏见他身穿朝服,望着她的眸子尽显忧心,想开口,不料喉间一声哽咽,两行清泪就这样跌出眼眶。
  「你怎么变成这样!」他大叹一声,伸手把人揽入怀里,「看你憔悴的……再过几日就要大婚,你这样,叫我该如何是好?」
  「谷燁卿……湘君、湘君……」她声调破碎,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好。
  他惨然一笑,「我就是听说了才过来!」他一把抱起聿珏回寝殿,将人儿安置在床上,细心地给她脱去锦靴,又拉来厚被将她包个密实。
  「我知道你心底难过……」他重重的拍了拍胸,以诚挚无比的声调说道:「我只要你相信我,别人不能体谅的,我能!」
  聿珏哭得抽抽噎噎的,直是把脸面埋进他胸前。他拍抚着她,续道:「我也知道为什么娘娘不肯出面讲情了……虽说纵使娘娘愿意,也恐怕于事无补。」
  「我不知道是谁向母后说去了……」把她与湘君密不可宣的关係摊在皇后面前,就等于是丢了最后的靠山。「真要制止,她就不该让湘君陪我出嫁!她还赏赐了湘君的……」
  如果聿珏是因为失去了湘君而心碎,那后面这道伤口,就是无情的背叛了。
  谷燁卿不愿随便猜,只是爱怜的拍抚着聿珏,尽力做她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安慰。「湘君她,究竟去了哪儿当差?」
  「我不知道……或许是毓慈宫?太子一直想把湘君据为己有……」聿珏忽地笑了,笑得悲凉又无奈,「呵!我的好姊姊……硬生生地把人从我身边抢走了……还装作一副心疼我,无可奈何的模样!哈哈!好姊姊……」
  若不是这当头让她看清了真相,这声冷情的「太子」,恐怕还无法自聿珏口中听见。
  他们不断地要她提防聿琤,终于等到她幡然醒悟,只是这份代价,未免太过惨痛。
  「别说了。」他抵住聿珏的唇,「你这回是输掉了湘君,但你还没全输……你知道你现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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