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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180彩光迷漫

  被胁迫的又怎样?主意总是他出的。就算杀了他有候也顾不得了,怪只怪他撞到我的枪尖上吧,若有冤魂不散,只管来找我!”
  那些少年见青岚这么一番长篇大论,怒气冲冲的模样,都有些错愕,有人上前劝慰,也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姜鸿昊在外面听见这些话,早噤若寒蝉,不敢再听再看,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去,心中暗道:这武将出身的青大人果然野蛮,这般待人命如草芥,公然宣称冤枉也要杀――倒是与湖南民间流传的嗜血魔王形象有些相符了。
  厅内的青岚看见众人慌乱,反而慢慢镇定下来,稳定一下情绪,勉强笑着向开始回话的那少年道:“是我有些急了。你回去对陈都督说,多谢他在处理之前先来问我――这次就按照我的意思做,回头我也自然会有安排,叫他只管放心。”
  会有什么安排?自然是银子了,那少年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应了。
  青岚又问:“湖南的征兵还那么困难么?”
  “还好。多亏上次大人给武将军送去的银两,有了银子征兵就容易得多了。”
  青岚点点头,“武将军这次筹建新军,不是从军户当中招募,又不走朝廷的军费开支,自然需要的费用也就高些,银子不用愁,我这里多的是,要愁的,倒是怎么给兵士发下去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了朝廷的定例去,否则被那些文官抓住把柄就不妙了。”
  “武将军也说过这件事,似乎他的意思是,朝廷的军队从来都是虚报数目领饷,新军便只报实数,负责杂务的辅兵也和正卒分开计饷,还有,朝廷的军队发饷都是拖欠,新军却是发实饷,这样以来,两边差距就大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消息传出去,投奔新军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好。”青岚笑着点头,“难得他倒肯用我的银子了。不枉我千辛万苦替他在朝中争取来建立新军的这个方便。”
  “是啊,”那少年也憨厚地笑,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两排整洁的白牙来,“上次武将军为这事还和大人吵了一架呢,不过后来武将军也颇为后悔,念叨了好几天什么义父什么师父的,现在总算是想开了,也省得大人同将军怄气。”
  “陈阿岭你现在也敢开我的玩笑呢,看来跟着谢聆春那个狐狸精没少学本事!”青岚佯怒。
  “属下不敢,不过属下早就不跟着谢大人了,敢和大人开玩笑,那也是因为大人的宽厚。”陈阿岭对青岚到底还是有几分敬畏在,见青岚生气,连忙低眉陪罪;不过他也知道青岚是开玩笑的居多,行了个礼便又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属下回去同武将军说。”
  青岚看着他的样子正好笑,听见这么问,却有些出神,半晌,才慢慢地说:“新军筹建不易,我本来是要多说几句的,可想想这军务上的问题,谁能明白过他去呢,我还是不要多嘴了。你回去告诉他,新军的事他多费心,朝廷里的事……他便只管放心吧。”
  “看这不是好好的?”门外一个带些磁性魅惑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鸣鸾苑的小兔崽子怎么说她在发脾气着急?”说着,穿着一袭血红魏晋大袖衫的绝美男子缓缓步入。
  然而,他的步子在看清门内的青岚时候忽然一顿,随即加快了节奏,几步赶到青岚面前,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脸:“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青岚笑着微微一躲,“在宫里的时候几个小内监搬兵器架子的时候不小心,刮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还涂这么多药膏?这是什么药?谁给你涂的?”
  “是去腐生肌的药膏吧,王阁老的女儿正巧也在那里,她替我敷上的。”
  “去腐生肌?”谢聆春蹙了蹙眉头,忽然俯身上前,双手捧住青岚的脸轻轻抬起,就着烛火仔细观察她的伤势和膏药……只是这样的动作太过轻柔,两个人的距离又是过密,鼻尖相对,呼吸相闻,仿佛就要吻上去一般……青岚觉出几分有趣,黑瞳骨碌碌四处转着,看见周围的鸣鸾苑诸少年纷纷垂了头,有些知趣的已经开始悄悄退出去,越发觉得可笑,索性一伸手,搭在谢聆春的腰上,把两个人的暧昧情状更加坐实了几分。
  谢聆春专心检查青岚伤势的动作一顿,再开口时,声音中却带了些暗哑和不确定:“青小美人儿,你这么做,是在勾引我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够听见,吹出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有好闻的清甜味道----谢聆春倒是从来不用熏香的,这个她知道。青岚觉得痒痒的,抽回手低笑答道:“谢大人也忒杀小气,不就是摸下小腰么?反正名声在外,你的清白早就交给我了。”
  她这样一说,谢聆春的眸光越发幽暗了几分,不受控制似地在她那微微开阖着的唇瓣上转了几个来回,忽然定住。伸了指尖挑起一些膏药细看,又放在鼻端嗅嗅,这才嗤笑一声。面色阴沉下来:“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居然对我也用上色诱这一招么----看来这药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心里头明白地很呢!”
  青岚见躲不过,只得尴尬地摸摸鼻尖,起身道:“算了,我洗了去。”
  “等等。”谢聆春却一把拖住她的手,“你自己洗会碰到伤口的。还是我来帮你。”
  早有人送上了温水巾栉,谢聆春拿了条棉布帕子蘸着水,细心地替她一点点将那药膏抹净,又换帕子再抹,直到她那莹玉一样地面庞再现光辉----而她脸上那个伤口果然细小,不过是
  微微的一点擦伤,里面被黑色地药膏渗进去了一些,此刻也被谢聆春一点一点小心的冲洗干净。
  在这样做着的同时,谢聆春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好不容易全部冲洗净了,这才叹道:“看来血衣卫现在被你收买的也不少啊,这样地事。居然没人和我说起。”
  “收买血衣卫我可不敢,”青岚见他生气。连忙伸手掏出那枚玉带钩来。“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哪里肯帮我瞒着?”
  谢聆春越发气结。这玉带钩在血衣卫中地位尊崇神秘。关键时刻抵得住千军万马,他那次收回之后想了想还是寄存在她这里,原意是要她应急保命用的,不想却被她当成了指挥血衣卫官员的令符,还真是物非其主了。
  “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依旧低低地问,不失温柔,又带些肃杀。
  “什么什么意思?”青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四处看了看,见屋子里的人早借着各种借口纷纷跑光,便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这药膏能有什么作用;不过想来让它在脸上耽一会儿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的,难道王小姐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成?”
  “见血封喉倒不会。”谢聆春目光和缓了些,“只是若再晚洗了一会儿,只怕你光滑的小脸蛋儿,就要留下丑陋的疤痕了……这药倒是好药,可对你的伤口并不合适,用了反而会扩大伤口,留下痕迹。”
  “哦?”青岚微有些讶异,“我以为里面多少会混些小毒之类地东西,倒想不到小看她了。”
  “那个王家小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身后又有那么多人支持,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谢聆春微微蹙眉。“就是因为她不简单。”青岚摆摆手,“我才不能容得她坐这个位置。我哪里有时间慢慢和她斗呢?索性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干脆。”
  “谁说不是要扼杀了这个苗头呢?我的意思是,青小美人儿,你总是忘记血衣卫是做什么地……事情交给我不好么?”谢聆春低低地问道,他的目光中,已经微微带了几分绝然和狠毒。
  “罢了罢了,你们血衣卫地手段,太过血腥和直接,用多了会起反作用;我还是宁愿和她玩玩宫斗地把戏。”青岚微微笑着,她其实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回京,竟然会被这么个小女子绊住,陪她玩起了如此低俗地游戏。
  这个出现在皇宫内的王小姐,正是端木兴皇后的一号人选,是众官员推举出来专门对付青岚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连礼法都不顾,借着各种名目,将王小姐送到皇宫里来,增加她与端木兴的接触机会。
  说起来,这个王小姐也的确是端木兴皇后的最佳人选。王阁老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王小姐美貌无双,才艺绝佳;而王氏家族,更是天下望族,声名赫赫,能人辈出。
  可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端木兴就是不肯应允。
  天子后宫无人,天下大事,从端木兴归政以来,言官奏请立后、选秀的上本进言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近期更是愈演愈烈,大有皇帝再不同意便去触柱死谏的意味;而端木兴却依旧一句话:“大赵不复,后宫不立。”
  传言都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青岚。
  自从青岚从西边回来,这传言,就更甚----都说她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七个时辰是耗在宫里的----虽然其他的阁臣也都如此。
  今儿这事,明显就是王小姐对青岚出手了。而青岚,却是想借这个机会回击王家----至少,她不愿意王小姐成为皇后。
  为了达到目的,她已经连被毁容的可能都不顾忌。
  真的是快要疯了。青岚望着荧荧烛火,已经出神:时间紧迫,她要尽一切努力抓住权力,扩大权力;她要从现在的宠臣佞臣,直做到,大赵第一权臣。
  青岚出神的这段时间里,谢聆春已经收拾好了一应的人来撤去冷掉的饭菜,重为青岚端来了新的,这样看着青岚吃完,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其实谢聆春现在很忙,血衣卫的事情极多,他从前只管着情报一方面,还可以优哉游哉地躲在外面装戏子;现在血衣卫重建,甲乙丙丁直到癸十个部门,刑名、暗杀、侦缉、卫狱,哪个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尤其是乙字部的武器研发工作,更是由端木兴直接点名要求尽速恢复,说起来除了率领血衣卫陪端木兴远赴湖南见青岚那段日子,他几乎就是日以继夜地忙着的。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方面也开始渐渐走上轨道,他每天来陪青岚一会儿的习惯才得以坚持,虽然只有晚饭后那么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但也算是他一天当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陛下,谢都指挥使已经离开了。”在青府后面另外一条小巷中,***照不到的暗角,一个高大的身影轻飘飘地从围墙上跃落,拱手禀报。
  “嗯……青卿他到了么?”
  “青大学士还有一些人没见,他说请陛下先往轩中去,他随后就到。”郑石恭恭敬敬地回答着,想不通陛下为什么会对这个好色的青岚容忍至此――居然大模大样地要陛下等他么?
  新京治安还算良好,从青岚从回京之后,他就卸去了保护青岚的重任。回到了端木兴地身边,继续他日复一日的黑狼卫统领工作;而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认为至少可以不再去面对那个在他眼中面目越来越可憎的青小侯爷,如今的青大学士了――谁料还是躲不过,今天居然又被陛下拘来青府。
  待皇帝端木兴从暗影之中转出来,郑石便回身去扣击青府的后门――陛下当然不能象他一样攀墙入户,而方才越墙的时候他也瞧见,青府留了个家人守在这里,专门在为陛下等门。
  这也是郑石想不通的问题之一。青岚现在白日里就泡在宫里面。一天天从不间断,就算端木兴与他关系非比寻常,需要找地方解决“那方面的问题”,宫里面地方也多得是啊。犯得着一国之君出宫犯险,来一个臣子的家中秘密幽会么?不过郑石地好处就是,不明白的地方他也不再多想,守住臣子本分。不该关心的事情便不去关心。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多想这方面的问题,古阳村外田地里曾经发生过地事情,象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佩玉轩依旧如当初一般冷冷清清。连侍女也无;只是里面的布置风格已经大变。不复当初青岚以“小侯爷”身份居住时候的富贵平庸。却也没有变得朴实雅素,而是越发地奢华了。只不过这奢华不再透在表面上,反而浸透在骨子里――就像屋中那把沉香木椅,黑乎乎沉甸甸地,一点也不起眼,只是设计出了合适的弧线,又加了些靠垫和软衬,形成舒适地半躺半靠模式,让人一坐下之后便再懒得起来。
  现在端木兴就舒服地眯着眼睛躺靠在木椅上,叹息着说道:“青卿这个人最喜欢新鲜东西,什么都是要尝试尝试地,这么长时间被青郡侯这座大山压制着,只敢小心翼翼地花天酒地;现在压在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倒是暴露出几分真性情。”
  皇帝陛下自言自语,郑石倒也不便接话,再说他也没觉得换把椅子坐便暴露什么真性情,于是选择沉默。
  良久,不见青岚前来,端木兴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竟似有些要睡着的意思了,可就在郑石以为皇帝陛下差不多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端木兴忽然睁开眼眸,清明无比地说道:“郑石,你给我讲讲青卿地那些……男宠。”
  郑石微微有些错愕。从湖南回京,他便预备着陛下要问他一路上的“见闻”;可陛下居然真的如当初言明地那样,对黑狼卫地要求仅仅是保护青岚一项,从来没有问过青岚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之类地话,至少是对他们这些黑狼卫没有问过……可今天,却忽然提起这样一个话题了。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些,漠然些,不要带些憎恶出来,郑石将青岚与谢聆春等人地相处情况挑着关键的,禀报了几句。
  留心观察,皇帝陛下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来;又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淡淡地问道:“你觉得,青卿真的是个喜欢男子的人么?”
  “臣觉得……大概应该是吧。”他自然是十分相信的,而且是十分憎恨着的。
  “朕不相信。”端木兴却决然地,“朕从来不信。无论是当初的刘家公子,后来的谢聆春,还是传闻中与他们两人在古墓中厮混了三天三夜的那个段公子……朕从来不信青卿会和他们有什么暧昧。”
  “……”
  “你不知道青卿这个人,”端木兴从躺椅上坐起来,轻轻拍了拍椅背,“有点小聪明,以为自己可以将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却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在有心人眼里,常常是早露了痕迹……”
  郑石悄悄抬眼看看皇帝陛下,那张英挺俊逸的面孔上,竟也露出了宠溺一样的笑容,就像一个父亲,在数落着自己女儿的淘气和顽皮……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听说前一段京中流传一种说法:青岚就是那个拜香教传说中的“狐狸精”化形……不会是真的吧?不然,怎么就会迷倒了这么多英才绝艳的人物……
  端木兴没有看出郑石心中所想,继续侃侃而谈,“你可知今儿他约了朕来,却不急着出来相见,是为了什么?这个躺椅,就是他专为朕准备的――等会儿他来,必定会说起和海外通商的事情,说不准还会给朕引见下设计这躺椅的洋人工匠……
  “当初青缙在的时候,他就喜欢玩些小手段,还和朕玩过大被同眠的把戏;那时候朕常常想,青缙未必不知道他在作假,只是不点破而已……现在他在朕面前还要继续装,以为可以骗过朕么?”
  端木兴说着,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郑石,你和青岚同处这么长时间,知道的最多。可就连你,也没有他断袖的确实证据对不对?”他这话一问出口,郑石顿时汗雨涔涔。
  他有青岚断袖的确实证据么?这话叫他如何回得出口?若说男子汉大丈夫,遭遇这种事,不能杀了对方以雪前耻也就罢了,偏偏连他想要“忘记”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做到!
  再说,今天皇帝陛下的问题太过奇怪,虽然是肯定的语气,可要他怎么回答?有?还是没有?
  他是在祖宗灵前发过誓要效忠皇帝陛下的,全心全意,绝无欺骗隐瞒地;可如今,却左右都是不对……
  好在郑石的进退两难并没有持续太多时间,正在他几乎已经下定决心以忠为本,要冒着干犯龙颜的危险将青岚和他之间的“私密”之事宣之于口的同时,门外适时地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脚步主人清朗朗雌雄莫辨的笑言,“你们在这里候着吧,不用跟进来了。”
  接着便是那双黑白分明的亮眸,带着满眼的笑意闪进来,未曾掩门便施礼:“臣让陛下久等了。”
  端木兴却不答话,过去携住青岚的手,直拉到桌边来,就着烛火细细看她脸上的伤痕。
  郑石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退出门外去,细心地替他们掩上了门,然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说起来他的异常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屋内光线昏暗,现在端木兴的注意力又完全被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吸引过去,估计也未必能够发现方才他那片刻的犹豫吧?
  抹抹额头上几乎蒸发干净地冷汗。郑石回头轻轻咬了咬牙,门内的那个人,给他造成的污辱和伤害,终生难忘;然而他却无法报复――即使是前一天,有人专门来找他,晓以大义明以利害,要他协助除了这个倾国的祸水……他却还是不能,只为了,陛下。
  才刚刚入夜。天边稀稀朗朗几颗星星,在这座“侯府”,现在是“大学士府”中四处彩光迷漫的灯火映照下显得越发憔悴;身后那间青大学士的卧房,灯光也越发亮了起来。那传闻中受到“狐狸精”蛊惑的皇帝,正和他的男“妲己”,卿卿我我,笑语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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