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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眼下在顾知薇这里,她总算是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吃这些个好东西。
  “好端端,怎么眼眶又红了。”
  顾知薇见刘伶一句话未说完,便眼眶泛红,感激看向自己。忙拿锦罗小帕把她眼泪擦了,柔声安抚道,
  “如今杨太妃已死,敬王是断然没有出头之路的。你不用管别的,只好好在宫里待着,等事情了毕,咱们去百花园赏花去。”
  “嗯!”
  刘伶拼命点头。只要敬王银局一事破了,崔表哥和自己说了,他便带着自己回南边去,再也不往京城里来。
  “姑娘,姑娘大喜!太极殿陛下起了早朝,封咱们镇北王为太子,暂居太极殿东配殿,姑娘您婚事也定了下来,就在九月,咱们家老爷,领了旨意回去。”
  顾知薇正要再和刘伶说话,便见徐妈妈喜滋滋进门,顾不得刘伶在场,大声报喜。便说便朝刘伶道,
  “刘姑娘也喜事临门,万岁爷称赞您昨儿个虽是闺阁女儿,可勇气堪比七尺男儿。又赞崔家八爷是个机灵性子,最是和您相配,特下旨把您配给了崔家八爷,刘姑娘您总算是苦日子到头,越发红火起来!”
  “我,被许配给了表哥?”
  刘伶一脸不敢置信,抬头看向顾知薇。见她眸色含笑,丝毫没有意外,喃喃出声,
  “顾姐姐,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难怪,昨儿个她在外头和两位夫人纠缠时,顾姐姐出言帮衬自己。甚至,她还在昨儿个自己跳水后,给自己准备了衣裳被褥。原来,顾姐姐她早就知道了。
  “到如今我也不怕你觉得我瞒着你。”
  顾知薇搀扶刘伶起身往内殿行去,笑道,“要说早,也不过早那么一二日。我近来凑备崔家宴席你是知道的,娘娘千秋是何等大事,满朝文武命妇皆在,此刻捅出个事情来,杨太妃是如何也狡辩不得。”
  更何况,傅仲正他早就做好打算,怎么会让杨太妃逃脱。宫殿封锁,再来些敬王不好的消息,便是杨太妃如何聪明,也知道她是逃不过的。
  刘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虽然有一点儿小聪明,可是军国大事,到底不如顾姐姐来的聪明。不过,刘伶翘起唇角,见顾知薇神色轻松,笑的开心,
  “这是好事对不对!杨太妃死了,敬王败了。我们刘家,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还有顾姐姐,要做太子妃了呢!”
  顾学士嫡女,许配给镇北王,如今的太子做嫡妻。不过半日,便传遍京都大街小巷。有心怀春事的姑娘深闺里对镜哀怨,那顾家姑娘是何等天姿国色,竟然被镇北王,当今太子看重为妻。
  也有好事的书生,把镇北王踏灭鞑子王庭,回京扳倒敬王一事撰写成书,市井里传唱,都是些赞誉和歌功颂德之词。传到深宫,崔皇后甚至召来戏班演了几出,这下子,原本民间是杀人嗜血的阎王,如今倒成了朝廷的天选之子。
  “顾姐姐,你可听近来京城有名的胭脂配?”
  这日一早,刘伶收拾了衣裳往顾府来。自打敬王一事被彻查,镇北王还他父亲清白,刘伶在刘家的待遇好了很多。
  更别说,眼下她被许配给崔家的八表哥,这是两个月前,如何也想不到的好姻缘。因她往顾府里常走动,便是刘母,也自觉比巷子里其他人家强上一些。可不是谁都能往当今大学士的顾府去,顶尖的大户人家,他们寻常人家去,连给守门的提鞋也不配。
  早起见刘伶往顾家来,张罗这家常新鲜的野菜果子装了半篮子,嘱咐刘伶,
  “你顾姐姐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咱们这些山野味的东西虽不稀罕,倒也是顶顶新鲜的。他们家老太太太太爱吃,你告诉她们,若是想要,咱们家还有。
  你在那里可万事小心,若是得罪了她们。便是你二姑姑,说话也不管用。”
  刘伶自然知道她一片爱女之心,只神色淡淡的,“我知道了,顾姐姐性子和善,便是我做错了,也有表哥在外头帮衬,没什么大事儿。”
  刘母如何不知,这是御花园一事后,女儿和自己离了心。只眼巴巴把刘伶送上马车,见车马转过巷口,回去和自家男人说话,
  “早先你被敬王算计,咱们家业没几两银子。陛下怜惜咱们姑娘,配了个好婚事,如今家里连个嫁妆也筹措不出,可怎么好?”
  刘父本就生的愚钝,自来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听闻刘母一席话愣住,而后道,
  “不如,我找女婿去寻个主意?”
  “女婿他尚未科举入仕,能懂什么。再来,那女婿身边儿,我听说可是有贴身丫鬟,叫什么翠的,可不是个好相于的东西,在学士府便使唤厨房给她做饭,往后,磋磨咱们刘伶可怎么行?”
  刘母万般思绪没个主意,最后叹了一句,
  “咱们家到底是门楣低些,若你有个实权的官职,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老爷,太太,崔八爷来人请老爷,说是往太白楼去,有事和老爷相商。”
  二人正发愁,二门上伺候的小厮进来磕头。愁什么来什么,刘父一拍桌子,“你去马市,雇辆马车去。”
  “崔家使了马车来,说是老爷上车就是。”
  刘父顾不得多想,赞了句女婿贤惠,便和刘母告辞往外走去。等人走了,刘母回屋子里做针线,暗道,
  “今儿个倒是稀奇,闺女刚往顾家去,小八便来请老爷。若是不知道的,还当是约好的。”
  家里日子轻松,刘伶神色不似原来那般小心翼翼,见徐妈妈带着些奴才丫头收拾东西,笑道,
  “难不成,姐姐你今儿个带我去听戏不成?”
  “我们姑娘前阵子在国子监外开了个茶楼,这是早年京中太白楼掌柜的管着。如今正热闹,姑娘若是闲来无事,倒不如和我们姑娘一起去瞧瞧,有诗社相声等物,倒也有意思的紧。”
  徐妈妈听了这话,笑吟吟把来由讲了,而后道,
  “这太白楼若得了利,姑娘吩咐一分不留,把利钱银子买了书本油钱蜡烛给贫寒学子用,只当是让天下学子有个读书的去处。”
  “这法子好!”
  刘伶抚掌赞道,她出身贫寒,自然知道普通人家读书不容易。若真有这么个去处,真是对读书人极大的功德。
  她差顾姐姐远矣。刘伶心底暗暗低落,可随即直起腰身,朝顾知薇道,
  “若是顾姐姐不嫌弃,我这里有一套新打的头面,倒是从未上身的。不如我捐出去给学子们添些灯油蜡烛,也算是好事一桩。”
  “你有这个心便好,何必把头面银子捐出去。”
  顾知薇不肯同意,见刘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笑道,“这事儿是我张罗不假,可拍板定案的,是宫里那位。”
  “咱们皇后娘娘学富五车,早年外祖父亲自教导她四书五经,功课比好些男人还好。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娘娘日夜烦心,不过是借由这个方法积攒福气罢了。”
  “原来是这样。”
  刘伶从未读过书,不过是早年跟着刘家宗学学过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若说诗词歌赋,四书五经里的大道理,是半点儿也不晓得。
  “顾姐姐,若是那些个书本有多余的,我能不能,我也想瞧瞧。你放心,我定是会好好保护好书本,不让它们受损的。”
  “这有何不可?”
  顾知薇见刘伶求知识心切,笑道,“倒不如这样,你若想看书,何必去外头和男人们去抢着看。我这里有娘娘赏下的蒙学一套,你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看着,若是不懂的,只管来和我说,或者,你去问八表哥也是可以的。”
  提起崔家八爷,刘伶便是有万千羞涩也顾不得了。拉着顾知薇在塌子上坐了,道,
  “顾姐姐,我也不瞒着你。我到如今也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嫁给八表哥不成?他人品好模样好,虽然未曾科举,可学识也渊博,我不过是认得几个字,功课比不上也就算了,便是家里,那也和崔家差的远了。”
  更何况,二姑姑她心中的好媳妇,是顾姐姐这样的。她这样的,怎么配得上表哥那样的人物?
  “你又说胡话,陛下亲自下的旨,可还有假的不成?”
  顾知薇见她神色微微惊慌,知她原先就有的自卑,不是一句两句便能消除。道,
  “便是你不如崔家表哥,一日认识十个字,一百日便一千个字,日积月累,总能万字千字认下,又如何比不得他。”
  日积月累,总能和表哥学问一样吗?
  马车里,刘伶见顾知薇翻着账本心起羡慕,她只认得几个字,见什么百花园,便知道是崔家下旬的百花宴,听说,是崔老太太亲自请顾知薇张罗。
  她不止比不上八表哥,甚至,连薇姐姐学问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车马晃动,无声进了太白楼后院。三层临街商铺,一楼说书先生拍案讲着当朝太子,镇北王血洗鞑子王庭的传奇,茶座上叫好声一片,各个称赞镇北王英勇。
  三楼雅间,偶有书生辩的面红耳赤,等上了三层,人静物静,走廊里连个响动也无。
  刘伶一脸好奇跟在顾知薇身后,见两侧门窗紧闭,心底起了几分疑惑,这三楼,怎么好似连个动静也无?
  “刘姑娘,您往这里来。”
  殷勤小二笑的和善,轻瞧走廊拐角的竹门,笑道,“刘家老爷和崔家八爷在里头说话,说是瞧见刘姑娘,让您也进去说话。”
  可,顾姐姐她....
  刘伶正要再说话,见走廊两侧站着些玄衣披甲的近卫军。
  这是,当今太子也在。
  “这顾姑娘和当今太子真是般配,顾姑娘为人聪敏,太子老持稳重,陛下真是青眼发现了好姻缘。”
  “可不是,只可惜太子到底不言苟笑了些。配顾姑娘,着实委屈了。”
  “怎么?配不上太子,难不成,要配你这等书生不成?”
  “若得顾姑娘为妻,自然稀世珍宝以养之...”
  “柳兄吃醉了酒,说起狂话来,咱们快些家去,改日再聚。”
  一时间,桌椅摇动,告别声四起,人走的干干净净。隔壁雅间,顾知薇额角微汗,满心忐忑的看向手持茶盏的靛蓝衣裳男人。
  指节修长,指甲剪到齐平,自打那日宫中一别,顾知薇已经一旬未见到傅仲正。他初登太子宝座,军国大事自然他一一定夺。陛下身子骨越发不好,听姨妈说,每日咳嗽到半夜才好,几乎夜夜不能成眠。日子艰难,朝廷赏自然也万事让傅仲正做主。
  他,想必日子也艰难。只浑身的气势,越发让人望而生畏,一眼,便让人怕到心底去。
  “孤不言苟笑,委屈了你?”
  傅仲正察觉到顾知薇犹疑目光,左右飘着就是唯独不敢直视自己。原本自己本没什么时间,是把顾学士等人抽到内阁,略顶替下才抽空和这人采买首饰,可谁知,竟然不知民间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笑话!他身为储君还配不上顾知薇。那个酸朽书生,他,他配吗?
  “不委屈。”
  傅仲正酸气来的莫名其妙,顾知薇便是再聪敏,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惹了他的是隔壁那二人酒后醉话,他要是算账,找那人去。她才是凭空来的无妄之灾,实在是委屈。
  “...”
  傅仲正撂了茶盏,见顾知薇委屈巴巴低首看着桌面,莺粉罗裙下,玉白手指绞紧,一看便是心底存了气。他这是在做什么,傅仲正捏紧额角,只觉得自己耐心倒是越发不好。
  敬王银局和勾结鞑子一事铁证如山,可偏偏,朝中就是有那么一股酸腐书生,说什么先帝疼爱敬王,临死特意下旨保他性命。今既然杨太妃已死,敬王所犯之事,虽该追究,可到底是不应该处死敬王才是。
  放屁!他今日若放过敬王,敬王便能饶恕他们不成?前世顾家罗家常家血流成河,那些个性命可不见敬王有丝毫心软。
  只,往日被人碎嘴几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身为人君,岂能没有这点儿容人之量。可偏偏,说的是他和顾知薇,是他前世便想娶没有进门的妻子,说的是他心头挚爱,他岂能无气?
  “他们方才说那些个话,虽说是念叨你不言苟笑,可仔细想想,也是说明身为人君,自该公正无私,怜惜百姓。”
  顾知薇见傅仲正闷闷不肯说话,慢悠悠的开口劝他,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羞道,
  “方才那人吃醉了酒,说的是胡话,你何必和他计较。还有那未吃醉的,说的可是,咱们是上好的好姻缘。”
  他那里是和吃醉酒的人计较。他计较的是,那人说他配不上他的薇姐儿。傅仲正开口欲辩解,随即便咽了回去。那些个朝堂琐事,他说来也无用,倒不如眼下,先把饭食用过才是。
  撇了眼旁侧屏气凝神的何四,“早年太白楼当家的厨子可在?捡着他拿手的呈上来,顾姑娘吃不得荤腥大物,清淡些才好。”
  何四忙不迭应声下去准备。小心关上门,转身见徐妈妈站在廊间,问她,
  “你们姑娘眼下虽未进门,那也是顶顶尊贵的人物。怎么不把这楼上雅间清空了,没得惹出一摊子事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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