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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中埋伏

  屋里沉默了半响, 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我正是引路人。你把牡丹印拿进来我瞧瞧?”
  岑杙闻言迟疑了一瞬, 从脖子里拽出那枚牡丹玉坠, 低头脱了下来,拎在手中, 迈开步子缓缓得进门。
  李靖梣看着她进去,把马儿栓在旁边的树上,站在树下悬心等待,手心紧张得冒汗。
  只是没料到岑杙进门不久, 那单扇的木门突然“砰”的一声合紧,接着里面竟传来稀里哗啦、咋咋呼呼的打斗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吊起来,懵了一瞬,意识到情况有变, 正要上前一探究竟。这时, 身后的马儿突然长嘶起来,她回头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毛孩子解开了缰绳,正在奋力拉马。
  “你们做什么?!”
  她厉声喝问,把两个孩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攥着弹弓, 朝李靖梣射了一弹, 欲掩护同伴先走。但两个半大的孩子都太惊慌了,怎么都拉不动那头懒怠的畜生。
  直到又一个稍年长的孩子从木屋的窗子里翻出来, 对着窗子拍拍手, 从里面接过一串类似项链的东西, 飞跑过来加入了他们。
  “老大!”
  那两个孩子得救似地望着他,却遭到了他的劈面训斥,“怎么这么没用,连匹马都解决不了,将来怎么干大事!”
  “我们……”三个孩子一齐朝李靖梣望过来,李靖梣见那位“老大”扁平的脸,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相貌上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他头上戴得那条蓝巾她见过,猛然记得在辟阳城里朝马车吐口水的一群孩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心里不由就是一沉。
  “你们怕她?一个骚娘们有什么好怕的?把马先牵走,我来断后。”
  蓝巾男孩信心十足地发布了指令,身后两个孩子似乎有了底气,连拽起马来都勇猛了许多,见马不肯走就用树枝抽打,总算打得那畜生迈开了脚。
  李靖梣听那男孩出言不逊,心里起了要教训他的念头。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处,等蓝巾男孩靠近,在他恶狠狠掌风劈来时,使出一招擒拿手将他胳膊别于身后,蓝巾孩童身子扭了半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后仰,痛得“嗷嗷”直叫。
  他没料到李靖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会有这一手,一朝被她制住,气急败坏地扭身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李靖梣面无表情,加重了手上力道,冷声道:“把玉坠拿来!”
  “什么玉坠?啊——”
  男孩惨叫一声,脸痛苦地扭成一团。
  “刚才你揣进怀里的。拿来!”
  “嗷!我拿,我拿!别扭了,别扭了,胳膊断了!”
  李靖梣松开他的一只手,给他拿坠的机会。那孩童转身面对了他,猛然一呷嗓子,脖子往后一仰,做出一个全力吐痰的动作。
  李靖梣眼皮跳了一下,本能地侧身闪躲,仍是被他的口水溅了袖子,她眉间拧出一抹嫌恶之色。果断把袖子一扯,“嗤拉”一声,半截袖子竟被她当场撕了下来。那蓝巾孩童本想趁机逃脱,结果脚还没迈出去就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原来,李靖梣闪避的时候,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草鞋后跟。
  这孩子王一下子扑倒,还没来得及反应,胳膊就被重新扣住,李靖梣拿膝盖抵着他的腰,撕下来的布料刚好从后捆住他的双手,揪着后领提起来,瞥了眼那两名惊呆了的小伙伴,冷喝道:“把马栓回去!”
  “别听她的,你们快下山,喊大人来,就说我被这两个奸商打死了,让他们替我报仇!”蓝巾孩子王高昂着头颅,正气凛然地瞪着李靖梣,恨意实实在在的写在脸上。李靖梣不由联想到岑杙先前的调侃,那句“恨不得吃了她们”就是这孩子现在的表情,不免一阵阵寒心。
  她忍着齿冷从男孩怀里拿出那枚牡丹玉坠,把他往那两个孩子面前一推,就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往小木屋走去,屋里的打斗已经停止,岑杙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来。
  及至门前,和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照了面,李靖梣定睛一看,不是岑杙是谁?只见她全身都罩了一层土,像个灰白色的泥塑陶俑,只脸上露出俩眼睛,还能看出原本的肌肤。
  李靖梣见她一身狼狈,料她中了埋伏,眸光凛冽如寒冰。岑杙胳膊上托了个八|九岁的孩子,也跟她一样全身灰蒙蒙的。没等李靖梣反应过来,便急切地说:
  “快,哪里有水?这孩子眼睛里进了石灰粉,八成要瞎!”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头上系了红巾的小孩子,一看就是跟抢马的那三个一伙的。听了她的话一时都张皇无措,“小刺猬,小刺猬”得唤岑杙怀中的同伴。
  李靖梣记起马匹上有水囊,连忙返身去拿,却哪里还有马儿的身影。原来那系蓝巾的孩子王被她推开后,立即让两个同伴帮他松绑,爬上马儿一溜烟跑了,临走前还吩咐同伴在这里当“人质”,这样他就有理由下山去找大人来,教训这两个“奸商”。
  李靖梣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心计,现在没有了水,这无辜小孩子的眼睛怕是凶多吉少。
  岑杙一看李靖梣表情就知事情不妙,抱了一线希望问在场剩下的小孩子,“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水吗?”
  被留下来当“人质”的一个小孩子连忙跑过来说,“我知道,山后边有一个寒潭,那里有水。”
  “好,快带我去!”
  岑杙顾不得多说什么,抱着那个叫“小刺猬”的小孩子,飞跑着穿过树林,来到寒潭边上。见这潭面上浮着一层水气,好似蒸腾了一般,一试水温,才发觉冰冷彻骨。她很诧异,这炎炎夏季山上竟有这样一处寒潭,想来和大蛮山山顶常年覆盖冰雪有关。
  岑杙把孩子放在寒潭边上,问他:“还疼吗?”
  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抬手要揉眼睛,被岑杙一把按住。记得顾青曾说过,石灰粉进了眼睛不能用手搓,更不能直接用水清洗,要先把粉末清理出来,再用水冲洗干净。否则石灰和水混合在一起会发热,灼伤眼睛。
  “别睁眼!”岑杙先帮小男孩把脸上的石灰粉清洗干净。李靖梣配合着把遮脸的纱巾给了她,岑杙将其叠成了尖尖的角状,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撑开男孩的左眼,拿那纱巾得一角清除男孩眼中的粉状物,一边清理一边说:“你叫小刺猬是吧,我现在要帮你清理一下眼中的石灰,别怕,你现在看不清东西是暂时的,等清理干净了过一阵子就好了,不要哭更不要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其他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尤其是那个“误伤”了同伴的红巾少年,一脸愧疚地紧紧攥着拳头,生怕小刺猬会因此瞎了眼睛。
  李靖梣看到他眼中隐忍着水色,不知为何会想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她拍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那红巾少年眼泪珠子悬不住掉了出来,默默地用袖子抹去。
  岑杙帮小刺猬清理完眼珠表面的石灰粉,暗叹幸好进入的不是很多,否则这只眼球真的要保不住了。
  “冲洗的时候,如果感觉眼睛发烫就直说,知道吗?”
  “嗯。”
  她发现这孩子挺安静也挺听话,别人说什么就照做,就是反应有点迟钝,要不然也不会被同伴的石灰粉误伤。
  清洗时间长达一刻钟,末了,岑杙的手都伸不直了。男孩眼睛还见不得光,她就把纱巾蒙在他的眼睛上。忙完这一切,李靖梣赶紧拉她到太阳底下暖手。
  岑杙笑着说没事,趁这个机会把木屋中的遭遇跟她交代了一下。
  和李靖梣所料的差不多,她们是中了这几个小鬼设下的埋伏。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她们要上山,就抄了条小路提前来此设伏。等岑杙意识到事情有诈时,对方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牡丹玉坠,还用上了石灰粉来阻拦她去追讨,要不是她及时用胳膊遮住眼睛,可能伤得比这小刺猬还惨。
  “唉,现在可好了,非但没找到引路人,连牡丹玉坠都丢了。”岑杙禁不住一脸失望。
  李靖梣闻言从怀中掏出银丝玉坠,把它交还给她,岑杙眼睛一亮,“你抢回来了?怎么抢的?”
  她便把自己在屋外与那蓝巾男孩交手的经历略略一讲。两边的信息一汇总,两人都觉得这孩子了不得,小小年纪就能进行如此周密的计划。只是岑杙心里好奇得很,便问那几个孩子:“可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假扮引路人,抢我们的玉坠和马儿?”
  经过小刺猬这件事,这几个孩子对她印象有所改观,不是那么敌视了,不过也并不见得有多好。
  一个“人质”男孩说:“你们把老大的哥哥抓进大牢里去了,还把他打了个半死,老大说这次带我们上山,就是要替他哥哥和乡亲们报仇的。”
  岑杙一瞬间明白了,觉得好笑,“你们说话可要讲良心,不是我们把他打个半死,是他偷了我们的马车,触犯了律法。打板子坐大牢都是罪有应得。”
  那孩子似乎还要理论,红巾男孩阻止了他。他似乎在这几个孩子中间有些威信,咬着唇对她们道:“这次你们救了小刺猬,我们欠了你一个恩情,从今以后,咱们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那小刺猬也说:“二哥说得对,我看她们不像坏人,要不然也不会帮我治眼睛了,咱们就不要与他们为难了罢。”
  “万一大哥不答应怎么办?”
  “放心,我会说服他答应的。”有了那红巾男孩的保证,其余小伙伴都松了口气。岑杙和李靖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双双无语。
  过了一会儿,“走吧,我们回小木屋看看引路人来了没有?你们几个是直接下山,还是跟我们一起?”
  “我们自己下山。”
  “好吧。那咱们就此别过。别忘了,回去让你们老大把马儿还回来,不然我还要告你们几个盗窃之罪。”
  几个少年又羞又气,但是拿她没办法。岑杙无所谓地笑笑,对这几个搞得她一身狼狈的小家伙,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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