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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心慌骤起,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路过的每个窗口、房间和男女,都是一样的!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嗬!”他一把靠在阳台上,脊背立刻被雨水浸湿。许是过于惊恐,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慢慢地,耳边的靡音变成了女人的嬉笑声。他看到,房里的男女齐齐转过头面对他,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嗬!啊啊啊!”他跌坐在阳台上,声嘶力竭地呐喊。
  突兀地,里头的男女像肉块般叠合在一起,渐渐融合成一名穿着漆黑衣服的女人。她浑身蒸腾着扭曲的黑色气体,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忽然,她的头颅180度旋转,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好痛啊……好痛好痛啊……】
  “啊——”男人不可遏制地打开了双腿,感觉有什么东西撑开了身体。他凄厉尖叫着,手指疯狂抠着地面,却看到自己的肚皮飞快鼓起,像是怀胎十月一样。
  “啊!”喊声越来越凄厉,他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就在这一刻,有一双婴儿的手撑开了他的喉管,堵住他的声音。
  她在往外钻,把通道撑大,把骨头撑开。她们在往外涌,撕裂他的下肢,压碎他的脊椎。
  第一个拖着脐带的女婴爬了出来,慢慢地,是第二个、第三个……她们凑上男人的身体,咿咿呀呀,像是在找奶吃一样,黑漆漆的尖牙咬穿他的皮肉,尽情吮吸。
  【我好痛啊……】黑衣女人幽幽道,【好痛好痛啊……】
  “啊啊啊!”
  轰隆——炸雷再起,这次,整个镇子都回荡着这声凄厉的叫声。熟悉又刺耳,恍若这一周来的噩梦。
  贼窝里的男人被吓得“雄风”不起,他们赶紧跑出来一看,纷纷捂着嘴狂吐不止。只见长廊沾满了血沫,一个熟人死得浑身没一块好肉。
  同样的死法,这是第七个了……
  “鬼、有鬼!”有人落荒而逃,这男人就死在长廊,怎么刚才谁也没发现?也是直到这一刻,做尽亏心事的渣滓才真正慌乱起来。
  孽不造到自己头上,他们永不知错。哪怕“知错”,也只是流于表面。唯有自身性命受迫,才会短暂地对现实低头。说“能改”,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谁也没发现,人眼看不见的黑气已经弥漫在整栋建筑中,数不清的怨气从山野汇聚,从土壤渗出,从女人心头爆发,又极快地与渣滓们的恐惧糅杂在一起,更是壮大了七分。
  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扩散,死亡的频率与人类的心脏同频振动。叠加、再叠加,黑气在加速一切阴暗面的显化,也在加深渣滓们的堕落。
  有漆黑的淤块在人心扩散,低频能量振动的波纹越来越大。由一到十,由十传百,只在一眨眼的时间。
  【我好痛啊……】
  黑衣女鬼漂浮在建筑物上空,俯瞰整座召南镇。数不清的婴灵与怨灵在朝她聚集,一点点加深她的实体化,也慢慢异化了她的模样。
  【我好……饿啊……】
  轰隆!
  ……
  “灵体的阴暗面,分为怨灵、恶灵和邪灵。它们被统称为‘鬼物’,分别爱穿白衣、红衣和黑衣。当然,那不是真正的衣服,而是鬼物能量的显化。”
  “颜色越深,力量越强,也越难被净化。”纪斯道,“待时机成熟,鬼物甚至可以异变身体,堕化为‘魔种’。”
  任外头腥风血雨,屋里头的纪斯照样云淡风轻。他没让白菜们上赶着救人,也不让他们上赶着杀鬼。只是挥手落下结界屏蔽噪音,在昏黄的灯光下讲鬼故事。
  吓得队里的吉祥物瑟瑟发抖,其余人倒是无动于衷。
  “魔种你们接触过一个,那就是葫芦口的‘大魔’。”纪斯继续道,“有些大魔需要经过时间和怨气的积累才能成形,有些大魔却只要机缘巧合就会诞生。”
  “比如,抱着同一个信念的怨灵太多,它们就会不分彼此地融合起来,将灵魂力量一层层叠加。那么,量变会引起质变,质变会诱发突变,但凡时机卡得巧,强大的魔种就会形成。”
  “它的能量扩散,能辐射极大的范围。就像葫芦口的大魔一样,即使远在千里,也能让市中心混乱一片。”
  “它会带来更多的妖魔和鬼物,将‘恶’催化到极限。”
  而这,就是他最初为什么要轰穿鬼域大门的原因。园子里的白菜还没养好,不该来的就别来。只是延期总有尽头,而他不会再对鬼域动手。
  闻言,司诺城转头看向窗外,他虽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还能看到闪电的光芒:“你从不无的放矢……看来,外头有一只魔种,它正在催化整个召南。”
  “不错。”
  “为什么不现在动手?”祁辛黎问道,“任由它催化,妖魔又吃人,无辜的警员和受害者恐怕有性命之忧。”
  纪斯笑道:“有数是第几声雷吗?”
  “嗯?”
  他起身,看向窗外连绵的雨:“魔种成形的最低标准,需要七年的怨灵积累,七转的老灵魂堕暗,再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能量振动,补七天的阴月之力,以七个大恶之人的血肉作为活祭品,最后劈过四十九重雷才可成。”
  “第七天,也算是头七回魂夜了。雷才劈下三十六重,救人不急,你们出去倒是危险。”
  轰隆!天光大亮,魔影幢幢。
  觉醒者们安静地坐在餐桌前,沉默地细数闪过的电光。联想到鬼物和魔种,怨灵与妖魔,他们忽然明白了纪斯之前未尽的意思。
  【我要带你们去看的,就是造成人间疾苦的原因之二。】
  召南缔造了一场毫无人性的悲剧,催化出可怕的魔种。可世界上真的只有一个召南吗?
  不知有多少个“召南”在发生同样的悲剧,在催化一样的魔种。不知有多少渣滓站在人命上狂舞,享受所谓的“特权”。
  【人间共业。】
  召南,不过是结成恶果的其中一个角落。当同样的魔种成形在每一片“召南”区域,共振出数不清的妖魔时,负面磁场的扩大,确实会撕裂界门和魔窟。
  届时,活人又将面对什么呢?
  “我说过,不要去招惹爆发的女性觉醒者。”纪斯道,“同理,当生前为女性的怨灵集结时,她们融合的力量无法估量。”
  电光闪在纪斯的身上,将他照得像一颗落满霜雪的树,极冷又极寒:“可这人间啊,非要伤她们至深,生生淬出魔种。”
  “不仅是她们,也是对每一个被辜负和被伤害的灵魂……”
  纪斯侧首,鸦色的眼睫微微低垂,在眼下落了片阴影:“而你们——觉醒者的存在,是‘毁灭日’唯一的救赎。”
  轰隆!
  “明白你们的责任之重,牢记你们的使命之沉!”
  纪斯的大杖猛地砸在地上,下一秒,结界骤然溃散,惨烈的嚎哭和尖叫由外传来,雷雨与血腥在空气中交织,震荡人的心房。
  “看见了吗?听到了吗?”
  “人间即地狱,世界如囚笼,灵魂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平息和解脱。”纪斯道,“……去结束这一切,我的觉醒者们。”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是你们本该背负的宿命。
  当最后一声雷落下,觉醒者结成小组,直接轰碎了旅馆的墙壁。共振的能量波扩散,顷刻间驱逐了浓郁阴冷的磁场。
  “你呢,纪斯?”
  司诺城忽而出声:“你说过,今晚不要落单。可我们一走,你就‘落单’了。”
  纪斯轻笑:“我很强。”
  “跟你强不强没有关系!”司诺城淋着大雨,偏过头的那秒,神情与光精灵有着如出一辙的认真,“我们是你的觉醒者,你是我们的大祭司。”
  “请你明白自己对世界的重要,也请牢记——你是我们的导师!”
  “不要落单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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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基友,一般都先从朋友做起。
  第81章 第八十一缕光
  “如你所愿。”
  云靴踏上狼藉的地面, 大杖拄过凌乱的碎石。纪斯含笑迈入雨帘的刹那,只见他两侧肩膀浮起“薄纱”。它们从浅淡的光化作翅膀的形状,在由下往上翻起的过程中彼此吻合, 犹如莲瓣收紧, 织成一顶帽兜。
  它轻盈地落在纪斯头顶, 而纪斯从帽兜下抬眼的瞬间,恍若时空重置,场景再来。
  司诺城记得, 初见时,也是这样一场暴雨……只是,曾经躲雨的两个人, 如今都淋漓在大雨里。
  正如这满目疮痍的人间,天之将塌、灾祸倾盆,覆巢之下无人可以幸免。每个人都必须走出遮风挡雨的庇护处, 亲身经历风暴的洗礼。
  雨水划过轮廓,汇聚在下巴滴落。司诺城转身甩开冰冷的水渍,三步往前起跳, 直接翻上建筑物的顶端。他抬手一振, 淡金色的长弓便挽在掌心。
  “我殿后。”司诺城说道, “近战士,准备!”
  经过东陵一役, 他们已经打出了默契。司诺城自动占据了“场控”和“远程”的位置, 祁辛黎便缀在南雅身后守在左侧, 拉基拖过姜启宁守在右侧。担当奶妈一职的俞铭洋被放在最中间, 如此, 两边谁受了伤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当“准备”二字响起, 当觉醒者的力量扩散, 当高频与低频的力场对撞,当维度与维度开始角逐。这一刻,妖魔也好,大魔也罢,它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对活人的搜捕,转而向觉醒者靠拢。
  世界上最佳的救人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拉稳怪物的仇恨值。当怪物满心满眼只有觉醒者时,无辜者的性命才能得到保全。
  他们并不情愿救召南镇的渣,然而,召南镇不仅仅只有渣。被藏起来的女人需要救援,被害失踪的警员需要寻找。
  虽说无辜者的伤亡在所难免,但他们仍然想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这批受尽折磨的人。
  拉基卸下六百斤战斧,单手提着抡了几下试水。他抹去脸上的水渍,野兽似的压低身子,锁定了第一只非人模样的妖魔。
  它“生前”是个中年男子,左腮长着瘆人的肉瘤。堕落之后,它左腮的瘤子异化成了一张极其美丽的男人的脸,而本该是头颅的部位却变成了沙虫似的涡旋嘴。除了那张“美脸”,它浑身都长满了瘤子。
  模样恶心至极,看一眼就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拉基:……
  他痛恨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他分分钟扭头瞅了瞅姜启宁正常人的脸,好悬稳住了心态。
  “你看我干嘛?”
  “你有没有带镜子,我想看看自己英俊帅气的脸。”救我狗命!
  “……”
  所幸,拉基没被恶心到掉链子。在司诺城的箭矢射穿了一只会飞的妖魔后,他抡起战斧朝前冲去。
  瘤人站住脚步,美脸锁定了拉基。它发出桀桀怪笑,浑身的瘤子发出莹蓝色的光,像是在输送着什么东西。它们膨胀、收缩,再突兀地爆开喷射!刺鼻的莹蓝毒汁穿过雨幕,与拉基相距不到半米。
  银灰色的气场全开,拉基的人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瘤人眼睁睁地看着毒汁落空,美脸还没来不及露出震惊的神色,就听得“咔嚓”一声,它的视野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旋转、落地、翻滚,沙虫与美脸连在一块儿撞到墙角,晃动的景象才定格下来。它们看到,握着战斧的男人站在它的半截身躯旁,随手甩掉斧面的血迹,神色淡定且从容。
  那半截身躯歪在他脚下,他的眼睛却转向了它:“你丑到我了。”
  你丑到我了……
  一句话的暴击,远比战斧的伤害值更高。这只妖魔生前便长得丑,极为介意脸上的瘤子。因生性扭曲,它最喜折磨貌美的女子。而堕落催化了它的心魔,让它的极丑变成极美,让它内心的恶毒变成毒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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