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来人,将此人抓起来。”他不留一丝情面,仰头去看那上方高悬的“执法持平”,冷然一笑,“再将这块匾给我砸了!”
那赵骁被禁军的兵士按在地上,不断地挣扎呼喊:“你是何人,竟然还抓朝廷正六品官员!胆大妄为!”
江微之回转身,玉带之上的凶兽狴犴青面獠牙,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不公统统咬烂,他冷眼看了地上的赵骁,面上波澜不惊。
“大理寺少卿、寺正皆称病,独独留你在这里犬吠。”他提脚踩上这赵骁的脊背,脚下用七分力,生生将他的脊梁踩压在地上,听着脚下这人有气无力的喘息,“执法持平,凭你也配?”
那赵骁被踩压的喘不上气来,却仍旧恨恨出言:“这匾额乃是□□御赐,你是何方神圣,胆敢对□□不敬。”
江微之一脚踩上他的头颅,重重地将他的脸砸在了地上,那赵骁被砸的面上流血不止,面容尽毁。
“你也配要脸?”
环顾这大理寺府衙,一干主簿、衙役、司直无人敢出声,皆被这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狠辣镇住。
江微之松开脚,郑敏立时上前为殿帅掸了掸鞋上的灰尘,扬眉吐气。
“点二百禁军、调军器局三门大炮,去端王府。”江微之沉声吩咐,出了大理寺。
天光丰足,日光洒在他的肩头。
年轻的殿帅,想着这些时日查访寿养斋一案,越查越惊心,待看到有二十余无家可归的少女被安置在养幼斋,公主令人日夜保护,才免受残害,他的心愈发地柔软起来——公主的心不染凡俗,太过美好良善。
他为他从前的冷漠偏见而感到羞愧,羞愧的无地自容。
手里有一张名单,其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牵涉此案的朝臣,物证人证皆有,收拾了首恶端王,才能收网捞鱼,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除尽恶臭,还天地之清气。
端王府位于南府门街,占地八十余亩,极尽奢华。
二百禁军浩浩荡荡集结端王府门前,周意搬来一把髹金圈椅,殿帅往那椅中一坐,身子微斜,面容不复平素的朗月清风,多了几分斩金断玉的刚硬。
军器局少监郑雄大病初愈,他一言不发,抱着将功赎罪的心情,立在那三门大炮前。
端王府何等所在,早已得知了门前的情形,却仍是只派了那王府的长史在门前相询。
“殿帅驾临,还带了这么许多精兵,不知有何贵干呢?”那长史战战兢兢,想起了那一日这油盐不进的指挥使,轰了寿养斋的大门。
江微之懒怠应付,郑敏将一张拘捕令高高扬起在长史之前,高声道:“吾等奉命拘捕端王霍毓昌,若还想保全颜面,便将你家王爷请出来罢。”
禁军围府,大炮逼门,还怎么能保全颜面?
长史心下自忖,却迫于指挥使的威仪,嗫嚅道:“王爷请殿帅入府一叙……”
江微之哪里耐烦同他寒暄,长手一扬,那军器局少监郑雄闭了闭眼,心里喊了一句豁出去了。
下令开炮。
震天撼地的三颗大炮直直落在了端王府的大门,登时将端王府的大门同前庭轰成废墟。
硝烟弥漫、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端王府里奔出来许多人,领头的是那老态龙钟、形容变态的端王霍毓昌,他被几个下人扶着,捂着胸口,遥遥地冲着江微之大发脾气。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本王!”他扯着嗓门,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本王乃是陛下的亲伯父,太后娘娘也要叫我一声皇兄!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尊敬本王?胆敢轰本王王府,你仗的是谁的势?”
江微之面上无风无雨,扬手令人抬上一具具自寿养斋挖出来的森森白骨,其间还混有尚未腐烂的尸体。
他还未及说话,却听有人高声唱道:“梁国公主驾到。”
一时间满街满巷围着的百姓相携着跪下,山呼着千岁殿下,虽参差不齐,却极有威势。
禁军分列两旁,梁国公主霍枕宁自那华丽的马车上被扶下,轻轻杳杳的向着江微之走来。
同平日里煊赫明艳的面容不同,今日的梁国公主多了几分的雍容。
江微之心里忽地便山呼海啸起来。
他迎着日光,对上了公主的一抹笑意。
有些心意两相知的默契,在二人之间流转。
江微之转身面向那楞在废墟前的端王霍毓明,唇畔眼梢皆是洋洋的得意。
“本帅仗的,便是梁国公主的势。”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有仙女懂我。
拍拍二妞,不气。
第75章 靠山
端王府门前的开阔地界, 涌满了人,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 似乎整个大梁帝京的百姓, 都聚集在了这南府门街。
那被指“狗仗人势”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随着内侍的一声唱起,姿态舒展的起身,缓步向公主而去。
天光丰足, 日头赫赤,金芒落在江微之的肩头,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缓缓向着公主走来,眉眼有笑意氲氟。
他在日光里,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暖风,便有些香柔的细碎花瓣随风而来,像雪似的。
霍枕宁有一霎儿的走神,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的恍惚被江微之打断,他躬身而请, 旋即抬头, 眼眸中春意凝结,望住了公主。
“公主是来为臣撑场子的么?”他说话的声音轻而和缓, 自有一番温柔, “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恐污了公主的眼睛。”
霍枕宁稳住了心神。
江微之今日这阵势,震惊朝野。
这案子由她而起, 她自是义不容辞,来不及回禀陛下,匆匆命人将养幼院诸人带至南府门街,再派人去请太子为她兜底。
她素日不是微服便是偷偷出宫,从没有大张旗鼓过,今日却摆了梁国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出宫而来。
她蹙眉,不忍看那一具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我来砍了他。”她胸中怒火熊熊,冷冷地抛出一句,“腰斩。”
江微之嗯了一声,不再赘言,引着公主略略走近了端王府的大门。
端王自恃皇帝大伯父,此时见了公主也不跪,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令人作呕。
“无凭无据,你要扣粪盆子在本王头上?”他恬不知耻,大言不惭,“本王府造价三十万两,竖子敢轰我府门,可赔得起?”
卑鄙,无耻!
霍枕宁冷冷地看着这浑身散发恶臭之气的腐朽之人,心中几欲呕吐。
“我赔你一张裹尸布。”
围观的百姓们不敢有声响,却也在偷偷议论起来。
“听闻这端王爷好幼/女,强/暴奸/淫,各种手段,这些年来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小女儿。”
“去年上元节,我家那八岁的甥女当街被掳走,七月初被送回来,一身是伤常常夜里惊醒……后来才知,便是这位公主娘娘着人救出来的……”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哀凄,“这回她娘亲领了她,去做了证词,你瞧,那个穿水蓝带帷帽的,就是她和我那姨姐。”
围观的百姓早有听闻,群情激愤起来,又得见这满地的白骨尸体,愈加的怒火冲天。
谁家没有稚女?不管穷富,都是在膝头长大,都是娘亲心头的肉,那样纯洁单纯的女孩子,怎能遭受这般凌/辱?
眼见着百姓们怨怼之声鼎沸,那端王霍毓昌却仍不惧——这般下作狠辣之人,怎么会怕这个?
“若有关于本王的诉状,那便告上公堂去,在本王家门口耍什么威风?”
说到这儿,那霍毓昌一张老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本王一没谋逆,二不结党营私,三不任官职,无处贪魔,殿前司怕是出师无名吧?”
这样猖狂的变态,江微之有一屋子的酷刑等着他,正要出言呵斥,却听公主笑了起来,转脸而看,公主面上笑涡浅浅,略有意得之色。
“知道你不要脸,本公主特意将公堂搬了过来,咱们当街审案吧!”
她话音落下,那禁军自动让路,有两班衙役扛着杀威棒冲进来,列阵站好,新任京兆尹董迈肃穆而来,其后跟着四个衙役,两人抬着“正大光明”匾额,两人抬着案桌。另有师爷、掌笔随后。
江微之不禁击掌赞叹,公主算无遗策,不愧是他心悦之人。
那董迈向公主跪拜,得到公主的允准后,自在案后坐下。
霍枕宁往那董迈面前一站,环顾四周,扬声出言。
“本公主为首告,状告端王霍毓昌私拐幼女,行强/暴/奸/淫之事,残杀七十余名幼女。”公主声音和婉,却字字有力,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里。
那端王霍毓昌哪里肯乖乖受审,立时便要转身回那废墟一般的王府,江微之早有预料,郑敏领着一群虎狼禁军,扑了上去,不仅将端王绑在了董迈跟前,连那王府的长史小厮一个不少地绑了过来。
董迈心里直叫苦,堂下二人,一个是当朝最有权势比肩亲王的梁国公主,一个则是如今辈分比太后娘娘还要高的老王爷,也只能硬着头皮审案。
“殿下,您可有人证?”
霍枕宁看了一眼那一排头戴帷帽的少女,再看了看满地的白布,沉默了一下。
“本公主去岁被掳,送至郊外寿养斋,同我一起被掳走的还有二十一名稚女,如今皆在场。”她良久才出言,“若不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营救,本公主怕也要遭这禽兽的毒手。”
“为了保全这些稚女的声名,这二十一人皆以化名相称,董明府可要记住,万莫叫错了。”她冷冷一眼,看向那变态的禽兽霍毓昌,“这些白骨和尸体皆是当日在寿养斋地下挖出来的,众所周知,这寿养斋乃是端王的别业,你有何话说?”
霍毓昌老着一张脸,叫嚣道:“谁来证明这些尸首是在本王宅子下起出来的?即便是,谁又能证明这些尸首是本王所害?”
江微之朗朗出言:“当日起出尸体时,围观者上千,皆可作证,至于你说如何证明由你所害。忤作!”
一位中年男子出列,静默行礼,他名唤施行,有二十年的验尸经验。
“回禀殿下、殿帅、大人。这七十余具尸体,皆为八至十岁左右的幼女,死前有剧烈挣扎的痕迹,下/体皆有撕裂之伤,皆是在被凌/辱时窒息而死。至于为何判定是为王爷所为。列位请看。”
他信步往一具尸体走去,掀开一角,从那快要腐烂的尸体上取下一块幡布,又从口中掏出一枚珠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约端王爷深信采阴补阳的邪说,在每具尸体的衣襟内缝制了‘明皇毓昌,千秋万载,登临地府,跃居仙班。’的幡布。”他高声念着幡布上的字,又不顾那霍毓昌要杀死他的眼神,道,“而这珠子上,也刻了端的字样。”
霍毓昌闻言撕心裂肺道:“你胡说!本王怎么会蠢到缝制……”
他的嘶吼被人倏地打断,江微之大踏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明皇毓昌?”他冷峻着一张脸,“造反谋逆,正该我殿前司管!”
董迈见状,正起神色,接下来去审那马九银、温玉娴。待这二人尽数吐露罪行,供出了他为之服务的端王,以及朝中许多各热衷于奸/淫幼女的大臣。
再去问那二十一名稚女,一一取得证词。
董迈心道,今日自己也要做那包青天了,即刻拍下惊堂木,高声道:“霍毓昌,你这奸/淫/幼女,谋害七十四条人命的重罪,可认?”
霍毓昌在地上挣扎,嘶吼:“我不认!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至于那些小贱人,她们都是自愿的!”
百姓们都沸腾起来。
犯下滔天的罪行啊?竟然还在说是那些幼小的女孩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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