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林啾啾第一反应是躲起来,不让晏绝找到,等明天再找机会偷偷溜出来。
  可是晏绝的脸色太恐怖了,嘴唇苍白,目光摇摇欲坠,明显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林啾啾瞬间就不忍心了。
  电光火石间,她冲进了卫生间,然后变成了人。
  晏绝刚走到门口,卫生间的灯忽然打开,他呆呆地看过去,就见到纤细的小姑娘,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光着脚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眼眸瞬间瞪大,意识到什么后,又马上转过了身。
  “你怎么在那?”晏绝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林啾啾无辜地说:“我来洗澡呀。”
  “你洗澡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小姑娘不吭声,低着头乖乖挨训。
  晏绝一想到她浴巾下面什么都没穿,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他麻木地挪动着脚步,自己都搞不清楚在说什么:“算了,你洗完澡赶紧睡觉。”
  “知道啦。”林啾啾以为她逃过了一劫,刚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又被晏绝叫住了。
  “嗯?”她眼底暗藏着恐惧,一颗心提了起来。
  “你鞋子呢?”晏绝盯着她莹白可爱的小脚问。
  “啊……”林啾啾目光躲闪,不知道怎么答。
  晏绝叹气,无奈地走上前,拦腰把她给抱了起来。措辞虽严厉,动作却很轻柔:“就算我把房间收拾干净了,你也不能光着脚到处跑,着凉了怎么办?”
  “嘤。”林啾啾抱着他的脖颈,下意识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
  瞬间,红晕就从晏绝的脖子上窜了起来,一路燃烧到了耳根。
  到床边的短短几步路,晏绝走得比跑了五千米还要艰难,偏偏她被自己放在床上后,还天真地说:“晏绝,你的脸好红啊。”
  “你给我闭嘴,”掀起被子把她整个盖住,他硬邦邦地道,“睡觉!”
  说完,啪嗒把她房间的灯给关了,匆匆离开了这。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后,晏绝想重新酝酿睡意,结果一闭上眼睛,想的都是林啾啾裹着浴巾的样子。
  起初的生气,慢慢变成了无奈。林叔叔对他真是太有信心了,就刚刚那种场面,他大概是把八辈子的力气都用上,才能忍住不对林啾啾做点什么。
  谁教她的呢,洗完澡不穿衣服就往外跑。对了,她的衣服都脱在床上了,那岂不是说,从她房间到浴室的那段路,她没穿……
  “咳咳咳!”晏绝不禁被呛到了,脑海中思绪纷杂,许久都冷静不下来。
  折腾了很久,终于有了点睡意,他的理智也慢慢回笼。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林啾啾刚刚的模样,心中的违和感加重。
  记忆像是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把刚刚的画面重复播放。黑漆漆没有声音的卫生间,脱掉的衣服和鞋子,以及……裹着浴巾的林啾啾,身上是干的!
  想到这,他刷地睁开了眼睛,完全睡不着了。刚洗了澡,怎么可能一点水汽都没有呢?尤其她的头发那么长,自己完全没听到她吹头发的声音。
  晏绝躺在床上,抽丝剥茧起来。房子就这么大,自己那么大声地叫她的名字,没道理听不到啊。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在卫生间?
  如果不在卫生间,她能去哪?没穿衣服,大晚上地裸奔啊?
  想到这,晏绝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笑完,他深深地意识到,林啾啾身上,怕是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一晚上都在思索这件事,清晨的时候才睡了一小会儿。今天要去给外祖父扫墓,晏绝不能赖床,揉揉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
  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香味儿。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林啾啾,正站在锅边朝他笑:“晏绝,你醒啦?洗洗脸就可以吃饭啦。”
  晏绝望着她,心一点点平静下来。就算有秘密又怎么样呢,他无比确定,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吃过饭,晏绝带了林啾啾去了外祖父的墓地。他带上了纸钱、白酒,还有除草的工具。
  外祖父葬在乡下,不像是城里的墓园那样,有专门的人维护,每年来祭拜他的,也就只有晏绝一个人。
  到墓地后,果不其然看到了疯长起来的草。晏绝挽起袖子,忙忙碌碌。
  林啾啾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帮他的忙。
  晏绝背对着林啾啾,嘴角上扬。给外祖父扫墓这么多次,他好像是第一次笑。
  祭拜外祖父的时候,他怀着私心,把林啾啾叫过来,要和她自己一起鞠躬。行了和我一样的礼,就是我家人了。
  林啾啾软萌萌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极了。
  晏绝笑着想:外祖父,我把喜欢的女孩子带来给您看看,您肯定很满意吧?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祭拜结束后,晏绝带着林啾啾慢慢往回走,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淡淡地道:“外祖父是病逝。”
  林啾啾转头看向他,静静地听他说。
  晏绝开口之前,先笑了一下,在林啾啾眼中,这个笑容很苦涩。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很简单,有个女孩子,在城里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当她满心欢心地想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时,发现他竟然有了家室。她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怀着孕离开了他,回到了乡下。
  她父亲得知这件事后,震怒,高举着手想要打她,最后还是愤愤地放下。
  女孩不愿意打掉孩子,也不想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于是就在乡下把孩子生下,没两年病逝了。
  孩子和外祖父一起长大,他并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段身世。虽然缺少了父母的关爱,但是外祖父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他的童年很快乐。
  变故发生在他七岁那年,男人找了过来,要将他带走。他舍不得外祖父,但也渴望父爱,一直犹豫不决。
  是外祖父和他长谈了一番,表示就算是跟爸爸进了城里,逢年过节也可以来找外祖父玩,小男孩这才同意了和父亲离开。
  到了新家后,他知道自己有个比他年纪更大、坐在轮椅上的哥哥,还有个总是阴测测看着他的“母亲”。
  他还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还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新家很大也很漂亮,他却活得比以前压抑了很多。不敢喧哗,不敢犯错,不敢提要求。
  就算是如此,哥哥和“母亲”对他还是没有丝毫改观。他在很久后,才知道有一种暴力,叫做“冷暴力”。
  压抑的氛围,有天终于爆发。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哥哥之所以出车祸,就是因为最开始父亲想要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哥哥不同意,疯了一样跑出去。
  那位美艳的“母亲”,用最恶毒的话咒骂他和他妈妈。“小三”“破坏他人家庭”“害了我儿子的凶手”,犹如滚烫的烙印,刻在了小男孩的心上。
  最绝望的是,他知道了外祖父一开始并不想让他走,是父亲用了种种手段,逼外祖父就范。他吵着要回到外祖父身边,结果被告知,外祖父因为一场急病,离开了人世,他连外祖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晏绝的声音,像是缥缈在云端,听得林啾啾一阵心痛。她知道,那个小男孩子就是他。
  说起往事的他,除了脸色有点苍白,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周身萦绕着的枯槁与哀伤,却那么明显,无法忽视。
  林啾啾再也听不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扑进了晏绝的怀中。
  “你没有错。”她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着他,鼻尖酸涩地道。
  在她看来,真正有错的是已经有了家室,还欺骗女孩感情的男人。他无法左右自己的出生,为何要承担大人们的罪责?
  或许晏父的妻子、大儿子也受到了伤害,但那并不是他们把这些伤害,加诸在晏绝身上的理由。
  和外祖父的分开,同样不是晏绝的错。
  林啾啾想起上次她在晏绝的房子中,见到的那个美艳妇人。怪不得她时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晏绝都没发火,想必他是觉得愧对对方吧,哪怕这份愧疚,根本就不该落在他身上。
  越想,林啾啾的心越酸到冒泡。她离开的这十二年,恩人怎么受了这么多苦啊。
  晏绝察觉到她的用力,缓缓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他轻声说:“我小时候会钻牛角尖,现在已经不会了。”或者说,自从爱上她之后,就不会了。
  曾经他一想到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对自己的厌恶就深上一层。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在人世间存活的意义是什么。
  外祖父过世,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直接从晏家的主宅搬了出去,这么些年,几乎没回去看过。
  他常常想,如果自己没出生就好了,就不用承受那种种的痛苦。
  现在,他拥着林啾啾,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如果必须要给自己的人生找个意义,他想,或许是为了遇到她吧。
  自她开始,生命变得多彩起来。他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人生,有了梦想和奋斗目标。
  打开了心扉,然后尝试着接纳他,现在他每天都活得很有冲劲儿。
  林啾啾靠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目光痴缠:“你能想通就好。”他父亲那个大渣男,真是气死她了!还有晏夫人以及晏绝那位大哥,她通通都讨厌!
  她说话的时候,果冻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晏绝目光渐渐幽深。
  偏偏她还没感觉到,振振有词:“咱们以后不和晏家人来往了!以后我多多赚钱给你,你欠他们多少,我帮你还!”
  晏绝脑海中有根弦越崩越紧,某一瞬间,啪地断掉了。
  他扣住林啾啾的腰肢,将她的身体往上抬,自己的头则低了下去,准确地亲在了她的唇上。
  她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晏绝吞进了口中。
  四片温热的唇相碰,热度迅速蔓延。晏绝闭上眼睛,放出心中的猛兽之前,默念了一句:对不起,忍不住了。
  林啾啾起先完全愣住了,眼睛瞪大,嘴唇虽然没动,却能感觉到晏绝薄唇的辗转。
  之后,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捂着了她的眼睛,轻咬着她的唇说:“啾啾,闭上眼睛。”
  林啾啾听话地将眼睛闭上,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刷在他的掌心。他短暂的停顿后,加重了这个吻。
  辗转厮磨,功臣略低,像是要把她揉进了自己骨血中。
  林啾啾被亲得晕乎乎,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带回村子的。两人手牵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晏绝心情大好。
  他弯腰,侧头凑过去看她:“还没回神?”
  林啾啾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慢看向他,然后在他的注目中,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她这个样子,让晏绝心痒痒,又想亲她了。
  他轻咳一声,问林啾啾:“你什么感觉?”
  “嗯?”林啾啾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吻,没听清他的问话。
  “我说……我亲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心跳加快?会不会讨厌?”
  林啾啾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晏绝有些高兴:“不说话,我就当你不讨厌,四舍五入,等同于喜欢我。”
  这回林啾啾忍不住反驳了:“我,我才没有喜欢你!”
  她这话,落在晏绝耳中,就是不好意思,于是笑得更灿烂:“不喜欢刚刚怎么没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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