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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噢~这是保温杯呀~本来还有一个小绵羊的,但是被我丢掉了。”
  说话的语气是极度惋惜的,但嘴角的笑容是十分招摇的。
  路德维希:“……”
  从法兰克福开车前往瑞士需要五个小时左右,路途遥远,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了。
  殷妙觉得路德维希一个人开车会无聊,路上还试图教他唱昨晚那首《鲁冰花》。
  可惜被严肃拒绝。
  她也不气馁,转而摆弄起自己的保温杯。
  一会打开一会合上,一会玩下吸管一会戳下杯套。
  路德维希刚开始视若无睹,中间保持沉默,最后终于没能忍住。
  “给我。”
  “给你什么啊?”
  “我的杯子。”
  “不给,”殷妙紧紧抱住自己的保温杯,“说了你那个我都丢了。”
  她晃着纤细的小腿,得意洋洋地哼唱荒腔走板的歌:“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杯子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路过一个无人加油站的时候,路德维希打转方向靠边减速。
  停车,熄火,动作熟练地拔掉车钥匙。
  “怎么不走了?”
  “没油了。”
  “没油了你加啊。”
  “不想加,我后悔了,其实雪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决定不去了。”
  他的神情格外正经,返回的意愿出奇坚决,殷妙气得脸颊都鼓了。
  好家伙,你一大清早把我弄起来,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
  “路德维希,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呢!”
  她着急到直飙中文,连乱七八糟的成语都用出来了。
  “去也行,”路德维希手一摊,“把我的杯子给我。”
  好嘛,敢情他闹这一出,就是在这等她呢。
  殷妙负隅顽抗,傲娇地扭过头。
  路德维希还在催促:“快点,现在是七点十五分,五分钟后我将会掉头……”
  “给你给你!”
  殷妙愤怒地从书包里掏出全新的黄色小绵羊保暖杯,本想直接丢给他,到底还是没舍得,重重地塞到讨债鬼手里。路德维希心满意足地接过,学着殷妙的样子斜挎着背到身上。
  “好了,该加油了。”
  他下车前,殷妙恶狠狠地嘲笑他:“幼稚!”
  路德维希回味着她刚刚气到跺脚的样子,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瑞士,因特拉肯小镇。
  或许是受到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影响,因特拉肯提前下起小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分外宁静。
  殷妙和路德维希坐上著名的红皮小火车,慢悠悠地向“欧洲脊梁”少女峰进发。
  视野里是云雾缭绕之境,两人像在攀登一条通天之路,在起伏的纯白山峦间不断飞跃。
  到达少女峰后,他们又乘坐升降台,登上海拔高达三千多米的斯芬克斯观景台。
  兴奋的殷妙拉着路德维希走到室外长廊,近距离观赏阿尔卑斯山脉的全景。
  她看到了最壮观的冰川和雪山,看到了奔流不息的纯白河流,不由得深深震撼于天地浩渺,整个世界的奇幻瑰丽。头顶的云层压得又低又重,无数细小纷碎的结晶盘旋着落在两人头顶和睫毛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我听说下雪天的时候在少女峰许愿,很快就会实现的。”
  她闭上眼睛,特别虔诚地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
  路德维希替她掸去头顶的雪花:“无知即是原罪,请相信科学。”
  殷妙被他扫了兴,一不小心喊出心里话:“你怎么就知道不灵验,万一我就谈上恋爱了呢?”
  路德维希手一顿:“谈、恋、爱?你想和谁谈恋爱?”
  “和你啊,哲学家。”
  “好啊。”
  这回换殷妙愣住:“啊?”
  路德维希凝视着她,在她怔愣间忽然低头靠近,微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说好啊,我们谈恋爱,就从现在起。”
  殷妙睁大了眼睛。
  天空飘起大雪,阿尔卑斯山顶雾霭茫茫。
  而他们正相爱。
  *
  “殷小姐,殷小姐?”
  殷妙躺在浴缸中,出神地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思绪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她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早已凉透。
  客房阿姨隔着门,礼貌地和她说话:“外面下雪了,我帮你把空调打高了两度,枕头和被褥也都换成了你指定的那款。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电子锁关门的声音机械响起。
  是了,这里不是阿尔卑斯,不是法兰克福的城堡酒店,更不是他们相爱的地方。
  这里是六年后的华国,她只不过是偶遇初恋,触景生情,才生出这一场华丽的绮梦。
  殷妙湿漉漉地从浴缸里站起,也毅然决然地从沉湎的梦中清醒。
  她早就该醒了。
  换上贴身的黑色真丝吊带长裙,她慢慢吹干自己的长发。
  短促的门铃声突兀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她低头一看自己的着装,又谨慎地在外面套上浴袍。
  殷妙打开房门。
  门外是微带酒意的路德维希。
  六年后的路德维希。
  第16章
  与旧爱久别重逢是什么样的感觉?
  殷妙说不上来。
  时光在他们之间劈出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抹去过往所有的亲昵与温存,再见面就只剩下生疏与客套。或许连客套都算不上,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曾恶语相向,咄咄逼人。
  她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就像现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道门,充满防备和排斥。
  只是殷妙刚刚从回忆里抽身,内心还残留几分昔日的柔软,没来得及竖起满身的刺,所以只是垂下眼睫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吗?”
  路德维希那双祖母绿的剔透眼睛就这样望着她,眼里有她再也看不懂的东西。
  他握住门把手:“让我进去。”
  殷妙心中警铃大作,整个身体往外跨出一步,脚卡住门缝,背抵住房门。
  “你干吗?这么晚了不太方便。”
  路德维希手指微僵,用极低的音量慢慢重复:“不太方便。”
  他低头看向殷妙。
  曾经懵懂天真的小姑娘,那个在城堡里怕黑怕鬼,非拉着他的袖子要他陪着睡的粘人精,早已蜕变成娇艳妩媚的成熟女人。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浴袍,黑发如藻,眼眸似星,颈前露出大片白皙漂亮的锁骨,明显是刚刚洗完澡的慵懒情态,说不定身后的房间里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路德维希缓缓吐出胸中郁气:“你屋里有人?”
  “你屋里才……”殷妙话说到一半,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什么,她眼角微弯,整个人的姿态都放松下来,柔若无骨地倚着门背,玩弄起自己的头发,“啊对,他累了,先睡着了。”
  小飞啊,姐对不起你,借你名号先用用。
  路德维希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让我和他谈谈。”
  殷妙卷头发的动作停住,她还是头次见到有这种操作的。
  “不是你有病吧?你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她慌慌张张地站直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挪出一步,脚也顺势换了个方向。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路德维希的注意力忽然凝在她背后。
  “你什么你?你
  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一件特别没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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