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程以琪又是错愕、又是诧异，她完全不敢相信，唐芷云竟然会突然要求分手。
  「为、为什么？」
  「我想，我已经不能再继续喜欢你了。」
  「我…我不相信…这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唐芷云冷冷的说道，「我不想解释，你不都看见了吗？」
  程以琪心里瞬间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苦涩，她完全不能接受平常爱她爱的要死的唐芷云，竟然会如此狠心的对待她，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如何能不相信？
  程以琪的脑袋一片混乱，她夺门而出，用最快速的脚步下了楼，然后跳上了叶茗时的车。
  叶茗时一脸困惑的说道，「呃，怎么啦？你那个表情好像看到鬼一样…」
  「茗时，载我回去上班。」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说…」
  「以琪，你和你那个小情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茗时一边开车，一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需要冷静一下，你别问了好吗？快点开车吧。」
  叶茗时眼看情况不对，也只好乖乖的发动引擎，载程以琪回去曼尼百货。
  程以琪下了车，心不在焉的走回柜上，她完全无视小璸对她翘班的一切责骂，只是一直不断的思考着，为什么唐芷云会一夕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不是她认识的唐芷云，绝对不是。
  但无论程以琪怎么想，就算让她想破头，她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以琪实在是沮丧的可以，她认为最不可能劈腿的人竟然劈腿了，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相信的？
  不行，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她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程以琪走向托比小汽车，对着嫥嫥问道，「请问芷云什么时候有班？」
  嫥嫥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说道，「芷云？她已经离职啦，你是她女朋友你怎么不知道？」
  「离职？怎么会…」
  程以琪的心瞬间盪到谷底，她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唐芷云才会这样子对待她，她踉踉蹌蹌的走回柜上，心理上的打击让她几乎快要崩溃了。
  撑了一天总算下了班，程以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她鑽进被窝里，想起唐芷云从前对她的一切温柔…那份浓情蜜意…如今…竟然成了一场谎言。
  ”您拨的电话暂停使用……”
  程以琪掛上电话，唐芷云的号码，已经从转接语音信箱，变成了暂停使用。
  不管怎样，唐芷云已经彻底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程以琪心中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
  「以琪，你已经来这么久了，业绩怎么还是那么差呢？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学习？」副理叹了口气，一脸颇为无奈的说道。
  週年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惨不忍睹的业绩迫使熊宝之家的副理不得不亲自到柜上巡视。副理是个还算开明的中年男人，平常对程以琪和小璸都一视同仁，但拿出两人业绩一比较，难免会唸个几句。
  程以琪低下头，满脸歉意的说道，「很抱歉…」
  小璸哼了一声，斜眼看着程以琪说道，「上班不上班，只会到处勾搭人、迟到、翘班，当然不会有业绩啊。」
  程以琪气的双颊胀红，却又不敢顶嘴，不管小璸怎么样造谣是非，她的业绩比较差毕竟是事实。
  在服务业，油嘴滑舌、逢迎拍马的柜姐总是比较吃香，像程以琪这般既老实又不懂得如何讨客人欢心的柜姐，在销售上反而就没有那么有利。
  再者，小璸总是会以提高客人的消费额为目的，但程以琪却是以客人的真正需要为优先，业绩上当然会有所差别。
  更重要的是其实程以琪的业绩并没有特别差，只是在小璸不断的造谣生事以外，就帐面上看来程以琪的业绩确实不如小璸，公司会找她的碴是理所当然的。
  「勾搭人？」副理疑惑的看了一眼小璸。
  小璸逮到机会，便开始加油添醋的和副理告状，说程以琪如何仗着美貌在楼面上勾引同事、楼管、甚至是客人，如何为了一个穷小孩和vip客人争吵、如何和客人在工作时纠缠、如何和隔壁柜的柜姐扯东扯西的只会偷懒不工作等。
  程以琪越听脸越绿，小璸虽然满嘴胡说八道，但毕竟还会多少参杂一些真实的事件，让她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得在一旁瞪大了眼，无言以对。
  「以琪，小璸说的这是真的吗？」
  「不、不是这样，可是、这个…」程以琪结结巴巴的，副理一见到她这副模样，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心虚了。
  「以琪，真的不是我在说你，你也知道公司这几个月被曼尼百货盯的有多惨吧？能在曼尼百货设柜是各厂商梦寐以求的，要是业绩在这么惨下去，我们随时都会被撤柜你知道吗？」副理皱着眉头说道。
  「是…我真的很抱歉……」
  「上个月限量品的部分，小璸总共卖了三隻，你怎么会连一隻都没有呢？」
  程以琪愣了一下，上个月她们店里确实是卖了三隻限量泰迪熊，每隻都是万元起跳，有两个确实是小璸的客人，但另外一个是程以琪介绍的，怎么会算在小璸的业绩呢？
  「我…我有卖了一隻啊…」
  小璸哼了一声，然后冷冷地说道，「那是我的客人，你只是刚好替她”结帐”了，那怎么算是你卖的呢？」
  「为什么每个客人都是你的客人啊？」程以琪忍不住忿忿的说道。
  「还不是多亏了我跟那些客人搏感情？每次客人在的时候你只会呆呆地在一旁像木头一样，难怪客人都不会找你。」小璸得意洋洋地说。
  程以琪在心里气呼呼地想道，每当客人上门，哪一次不是马上就被小璸抢走？小璸什么不会，就是拍马屁的功力最会，程以琪既老实又不太懂得变通，难怪客人老是会被小璸给硬生生抢走。
  「我…」程以琪正想好好的和副理解释一番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熊宝之家，看着那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啊啊，该死，是那个无赖傢伙。
  这该如何是好？不过既然副理也在，那傢伙应该也会看场合吧？程以琪发自内心的希望她可以安分一点，只要别把事情弄得更糟就可以了。
  「你好，欢迎光临。」小璸马上笑脸迎人的衝上前去，看来她还不晓得这个无赖傢伙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吧？程以琪紧张的瞬间心跳都快暂停了。
  叶茗时没有回应小璸，两隻眼睛咕嚕嚕的就只是盯着程以琪打转，看起来就是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想起小璸和副理都在一旁，程以琪不禁瞬间尷尬的红了脸。
  「小姐，需要替您介绍吗？」小璸非常积极的说的叶茗时说道。
  「介绍什么？」
  「当然是泰迪熊呀。」小璸看着叶茗时肩上的爱马仕包包，一边諂媚的笑道，「您需要什么样子的商品呢？是要送人的吗？」
  叶茗时顿了一下，把视线从程以琪的身上移开，然后瞄了一眼小璸和副理，过了几秒，她才笑笑的对着程以琪说道，「我要程小姐替我介绍。」
  此话一出，程以琪、小璸还有副理三个人都愣住了，虽然被打枪，但小璸还是没有放弃的继续说道，「程小姐和我都一样是店员啊，我也可以替您介绍。」
  「不要，我只要程小姐替我介绍，你是谁啊？」叶茗时皱着眉头，像个小孩一样非常任性地说道。
  小璸被叶茗时这么一说心里实在是羞愤交加，但在副理面前又不能对客人有什么无礼的举动，只得退到一旁愤愤地瞪着程以琪，心里不断的咒骂着叶茗时。
  「以琪，去吧。」副理在一旁催促着，程以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叶茗时，一脸无奈地瞪着她。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样的商品呢？」
  「嗯…你觉得呢？」叶茗时笑笑的说道，看向程以琪的眼神中又缓缓流露出无限倾慕的神情。
  程以琪红着脸强忍怒气，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请问您是要送人的吗？」
  「嗯。」
  「是要送小朋友吗？」
  「不是，是个大人，大约十八、十九岁年纪吧？」
  「是男生还是女生？」
  「当然是女生囉，长的很可爱，外表虽然很温柔，但是其实脾气很暴躁，很合我的胃口。」叶茗时直盯着程以琪说道。
  「你、你…」程以琪当然知道叶茗时是在指自己，她实在是很想要大发雷霆然后把叶茗时给赶走，可是偏偏副理又在旁边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能继续把这口气吞了下去，继续好言的说道，「那她有喜欢什么样子的熊吗？或是喜欢什么动物？或者是顏色？」
  「我不知道耶，你说呢？」叶茗时笑嘻嘻地说道。
  程以琪实在是忍无可忍，好啊，既然叶茗时要玩，那就让她玩个够吧！
  「我想，她应该会喜欢这本型录里面的熊，您要不要参考看看呢？」程以琪从柜台里拿了一本德国限量泰迪熊的最新型录递给了叶茗时，然后对着她冷笑着说道，「您慢慢参考。」
  「哦，你说她喜欢这本书里面的熊是吗？」
  「是的。」
  「嗯…」叶茗时开始慢慢地翻着型录，里面是熊宝之家代理的德国某家今年新款的限量泰迪熊，每一隻都是万元起跳，想也知道叶茗时这傢伙也只是看看就好，大概也不会真的买吧？最好是她看了里面的价钱之后就会知难而退，别再来打扰程以琪那是最好的了。
  叶茗时随手翻了翻型录，然后便把它盖上，看起来一脸索然无味的样子，程以琪心里瞬间得意了起来，看来这傢伙是被这本型录里的熊的价钱给吓到了吧？
  「您回去再考虑看看吧，有喜欢再过来，谢谢光临。」
  程以琪正想着总算是把叶茗时给打发时，叶茗时却突然淡淡的说道，「不用考虑啦，我要买。」
  「你要买？买什么？」程以琪愣了一下，然后疑惑的看着她说道。
  「买这本书里的熊啊。」
  「您是喜欢哪一隻呢？」
  「这本书里的熊啊。」叶茗时有点不耐地说道。
  「是，那您想要哪一隻熊呢？」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想要买的是这本书里的熊。」叶茗时再度抓起那本型录翻了翻，然后露出调皮捣蛋的笑容说道，「全部。」
  「全部！？」程以琪和小璸以及在一旁的副理一同大声惊呼着。
  虽然这本型录只有今年推出的新品、而且是仅限公司有代理的部分，但是少说这本型录里的熊至少也有七、八十隻，每隻最低从万元起跳，整本买起来也要一、两百万，说要买整本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是认真的吗？你要买整本！？」程以琪的心怦怦直跳，但马上又瞬间冷静了下来，叶茗时这傢伙那么的无赖又不要脸，说要买整本大概也只是不负责任的开玩笑而已吧？
  「我是说真的啊。」叶茗时苦笑了一下，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无限黑卡递到程以琪的面前说道，「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程以琪愣了一会，正要伸手接过那张黑卡时，却又突然把手缩了回来，「不对，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有企图？」
  「不然你为什么要买熊？还一次买那么多隻？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蒐集熊的人。」
  「我要买来送人的啊，而那个人刚才对我说，她喜欢这本书里的熊。」叶茗时硬是把黑卡塞进程以琪的手里。
  「不、不…我不要…」程以琪吓了好一大跳，赶紧又把卡塞回叶茗时的手中。
  叶茗时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想着，真是奇怪，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她要送礼物给女人结果那女人却不收的，真是奇怪？难道是这份礼物不够贵重吗？
  嘖，程以琪果然是个不太容易到手的女人，不过越是困难的事物，叶茗时就越有兴趣想去挑战。
  「以琪！你…快点帮客人结帐啊。」副理在一旁焦急地说道，难得有大客户上门，虽然她和程以琪的对话是有点令人摸不着头绪，不过既然这个有钱女人这么大手笔，当然是迅速把这笔钱入帐为是。
  「可是…我…」程以琪非常苦恼的站在原地发愣着，叶茗时或许是真的有这笔钱，或许她是真的有钱又有间的那种人可以拿钱来挥霍买熊，可是一但让她结帐了，公司一定会把她当成超级大客户来对待，那样的话，程以琪又更加无法脱离叶茗时的魔掌了，这该如何是好？
  「喂，你。」叶茗时随手招了站在一旁的副理。
  「是的，请问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呢？」副理一脸笑脸迎人的走到叶茗时的面前。
  叶茗时把卡递给副理说道，「你先帮我结帐了，然后帮我把熊全部送到这位程小姐的家里。」
  「好的好的，没问题！」副理双手颤抖的接过那张黑卡，然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结完那笔帐，那本型录里总共有七十六隻熊，零零总总的折扣、礼卷、红利折抵等等的，算起来，一共刷了一百八十三万。
  「喂，你疯了吗？」程以琪听见那个数字，瞬间脸都垮了下来，「我可没钱还你。」
  「我干嘛要你还我？那是送你的礼物。」
  「我不要啦，你赶快把这笔钱退掉。」
  「我管你要不要收，我就是要送啊，你管我吗？」
  「你、你…」
  「啊！肚子好饿，都已经到了下午茶时间了呢。」叶茗时看了看手錶说道，「以琪，你陪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我？我才不…」
  「以琪，你就去陪这位叶小姐去吧，这里有我跟小璸顾着就好。」副理拉了拉程以琪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姓叶的有钱小姐看来应该就是对程以琪有意思，这点副理和小璸都看在眼里，有钱的是大爷，有钱又肯花的就是皇帝，以生意人的角度而言，当然是要尽量满足这位女皇帝提出的所有要求才是上上策。
  「可是副理…」
  「这是主管的命令，快去吧。」
  「走吧。」叶茗时笑笑的说道，然后牵起程以琪的手笑嘻嘻地离开了。
  副理和小璸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虽然皆是一头雾水，但总之就是程以琪这傢伙钓上了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是两人却怎么想都想不透，像叶茗时这种既有钱、又充满魅力、长相秀丽绝伦的女人，有必要花这么多的金钱和心思讨程以琪这种又呆又老实的木头女孩欢心吗？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