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她抱着孩子行了礼,拘谨地坐在下首,说道:“二位大人,奴家胆小,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壁包家的事我家老爷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纪婵道:“没关系,柳太太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也没关系。”
  柳太太见纪婵和善,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羞怯地看了看司岂,又看看纪婵,说道:“既是如此,二位大人就请问吧,奴家一定不瞒着。”
  司岂道:“包家出事那天,你们听到他们家大门响过吗?”
  柳太太摇摇头,回头看看几个下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长随说道:“小人告诉过顺天府董捕头,下晌时,好像有人敲过包家大门。”
  “当时雨很大,小人当时正在马厩里喂马,所以也没怎么理会,知道出事后才想起来,他家是来过人的。”
  罗清问道:“还有别人听见了吗?”
  其他几个下人都摇了摇头。
  司岂又问:“婢女阿珠与包家的几位男主人有染,这件事你们听说过吗?”
  柳太太有些脸红,弱弱地说道:“确实听说过,隔壁因为这事儿没少吵闹。我们两家只隔着两道墙,想听不见都难,奴家每次都得把孩子的耳朵堵起来。”
  司岂道:“既是如此,包家女主人为何不把他们发卖了?”
  柳太太的脸更红了,“包家是老爷子说了算,他得了甜头,就……”
  第121章
  柳太太说的暧昧,但纪婵无动于衷。
  她问道:“晚上二更左右,你们有没有人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
  这一次回答的是开门的婆子,“奴婢与顺天府的大人们说过,奴婢恍惚听见有人滑倒的声音,但动静不大,也就没怎么理会。”
  司岂道:“听说过包家跟谁闹过矛盾吗?”
  柳太太摇摇头,“奴家不大清楚外面的事。但包家出事后,老爷说过,包家男人处事大度,小矛盾可能有,像这种深仇大恨他着实没听说过,说不定得罪道上的哪路神仙了。”
  所有回答都与顺天府卷宗上一致。
  道上,一方面指的是绿林,另一方面指的是商队在路上碰到的对手。
  无论是哪方面,都不好查。
  纪婵看向司岂。
  司岂笑道:“敢问柳太太,娘家是哪里的,柳老爷又仙乡何处呢?”
  柳太太道:“我和夫君都是束州人。”
  司岂从怀里取出一张帕子,打开,捏出其包裹的一张丝帕,展开……
  指着上面的花朵问道:“这种纹样柳太太见过吗?”
  帕子上有淡淡的锈红色,花朵很大,似莲花,又不是莲花。
  柳太太仔细辨认片刻,说道:“奴家没见过这种纹样。”
  ……
  柳太太是外室,所以自称“奴家”。
  其人胆小,谨慎,普通女人都有的八卦特质,她似乎一点儿都没有。
  从柳家出来后,纪婵问道:“柳太太是个合格的外室,容貌漂亮,娇羞敏感,听话懂事。司大人,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女人?”
  司岂负着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虽然是男人,但并不属于纪大人所谓的‘你们男人’。”
  纪婵干笑两声,闭了嘴。
  司岂确实洁身自好,以至于她有些怀疑他在某方面的取向是不是跟一般男人不一样。
  “束州接近西北,她会不知道雪莲吗?”纪婵问道。
  司岂道:“未必不知道雪莲,认不得图案是有可能的。”
  “哦哦……”纪婵扶额,她想起来了。
  帕子的绣工不行,图案失真。司岂为此翻了一整本的中药图鉴,对比好久才确定下来。
  “束州,离拒马关不算远。”纪婵说道,“柳家真的没有问题?”
  “不好说。走,我们再去隔壁问问。”司岂带着纪婵去了第三家。
  第三家姓杨,南方人,来自渝州。
  男主人五十多岁,和善,话密,问一句答十句。
  司岂循例问了杨家与包家的关系,以及包家有没有仇家等问题。
  杨老爷说:“包家男人豪爽热情,每次见面都会主动打招呼,但我们两家走动不多,也就买货卖货时互相实惠一些,别的也就没什么了。没听说包家有仇家,关于这一点,二位大人可以问问袁家。包老爷子跟袁家关系不错,两家摊位挨着,来往也多一些。”
  在谈到包家混乱的男女关系时,他告诉二人:“包家老少爷们看着挺正经,其实也就那样,还不如我们这些三妻四妾的,好了恶了都在明面上。”
  “阿珠长得不错,身材尤其好,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哈哈哈,听说包老爷子还跟大儿子打了一架,儿媳妇极为不满,但最后也没能把人撵走……”
  ……
  从杨家出来,二人敲开与包家隔着两条胡同的第一家大门。
  袁家只有妇孺在,主事的是袁老太太,四十多岁,为人端庄贤淑。
  她告诉二人,她家老爷子跟包家老爷子关系不错,偶尔会一起喝个小酒什么的。
  没听说包家在京城有亲朋好友,更没听说有仇家——包家人就是她家老爷子葬的。
  包家出事,她家老爷子难过得好几天没吃下饭,这两天才有精神去市场走走。
  至于包家婢女的那些事,袁老太太表示只听到传言,不知详情。
  纪婵跟着司岂把包家的前后左右都询问了一遍,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信息。
  从包家出来,二人在四季缘用了午饭,又往西市走了一趟。
  包家摊位已经空出来了,货品被顺天府收走,卖货的两个伙计已经找到了新东家。
  到处打听一圈,除闲言碎语外,他们一无所获。
  在回大理寺的路上,纪婵懒洋洋地靠在车厢壁上,意兴阑珊地说道:“包家老爷子有商队,且在西市经营皮货四五年,却一个好朋友都没交下,这不大符合常理。”
  司岂有些不自在,“我在京城五年了,身边也没几个好朋友,你呢,有吗?”
  纪婵挑了挑眉,避重就轻道:“我与同僚的关系还不错。”可朋友到底是没有的,她那时自称为寡妇,而且,还是个女仵作,男男女女都避之唯恐不及。
  司岂轻笑一声,也不揭穿她,重新把话题带到案子上,“如果确实没有亲朋好友,按照杀人者是熟人的推断,凶手就只能在几个邻居,以及相邻的摊主中找了。”
  纪婵怔了片刻,身子坐直几分,“司大人言之有理,那……有重点怀疑对象吗?”
  司岂摇摇头,“暂时没有,你有吗?”
  纪婵把刚刚接触到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说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倾向于柳家。”
  “为何?”司岂问。
  纪婵道:“只是直觉。”
  在这个时候,直觉只能是直觉,大多时候派不上用场。
  两人回到大理寺,重新审视顺天府的卷宗,再补充一些细节进去。
  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傍晚,纪婵到家时,秦蓉正沿着回廊来回溜达。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结结实实的,像只小锅扣在身体上。
  为了顺利生产,她再馋也不敢多吃,每日坚持锻炼,不但身材没怎么走样,精神状态也不错。
  秦蓉捧着肚子,笑呵呵地迎上纪婵,“师父回来啦。”
  纪婵道:“是呀,回来啦,你溜达吧,我去洗手换衣裳。”白天忙一天,而且一无所获,她的精神状态不免有些萎靡。
  秦蓉见她不高兴,也没凑上去,问跟着进来的小马,“怎么,不顺利吗?”
  小马点点头,“包家的案子没有眉目。”
  秦蓉叹息一声,“人心隔肚皮,案子哪是那么好破的。啧啧,女人家家的,成天跟你们爷们儿一样忙,也不知道司大人怎么想的。”
  小马道:“我师父和你们女人不是一样的人。”
  秦蓉白了他一眼,“就算不一样,那也是女人,你们就不知道照顾照顾?”
  “咳咳!”二门传来两声咳嗽。
  两口子吓了一跳,往二门门口一看,见司岂负着手走了进来,罗清搬着个篓子跟在后面。
  主仆二人在门口分开,司岂沿着右边走,往上房去了,罗清则进了左边回廊。
  胖墩儿拿着本书,蹑手蹑脚地跟在司岂后面,铆足劲想吓唬他老子一下。
  小马想笑,又忍住了,隔着天井朝司岂拱了拱手,“司大人。”
  司岂点点头,继续往上房走。
  “小马哥。”罗清打个招呼,就进了厨房,“孙妈妈,我家三爷买了螃蟹。”
  “哈!”胖墩儿听见螃蟹二字,大笑一声,猛地向前一冲,撞在司岂的大腿上。
  司岂正在想案子,一时不察,真被他吓了个正着,虎躯一震,心脏“嘭嘭”狂跳。
  他蹙着剑眉,一双眼漆黑如墨,沉寂得吓人。
  “爹……”胖墩儿哆嗦一下,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几转,赶紧贴上去,抱住司岂的大长腿,仰着小脑袋讨好地说道,“爹,你给我买螃蟹了?”
  司岂缓过神,把他抱了起来,“爹买河蟹了,高兴吗?”
  胖墩儿见司岂没生气,松了口气,说道:“高兴,吃螃蟹不长肉。”
  司岂失笑,捏捏他肉呼呼的小屁股,“还减肥呐。”
  胖墩儿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我娘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娘说的是。”他抱着胖墩儿进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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