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虔诚的恶魔（五）
整个冬天，瑾瑜就见过那一次张正豪，即使是过年的时候，也看到他们家是黑着灯，怕是因为很久没交电费，电被人给停了。
瑾瑜偷偷的从超市里买来了速冻饺子，然后敲了敲张正豪的门。
就在瑾瑜以为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张正豪才慢吞吞的开了门，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瑾瑜看到张正豪满脸淤青，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又挨打了？他的腿伤还没好，他父亲就又动手了？他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
“给你的。”瑾瑜把饺子放在了门口，转身离去，听到身后张正豪关门的声音，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心里酸酸的，他才多大，就得过这种生活。
重点是，张正豪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苦，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是很弱，没能在挨揍的时候，反击回去。
就这样，瑾瑜趁着父母上班时间，偷偷摸摸去了几次张正豪的家。
虽然每次都是被他堵在门口，但是瑾瑜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家是什么样子，因为光是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凌乱不堪的客厅，和被丢在地上的酒瓶子。
天气变得阴冷，瑾瑜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可看到张正豪，却还是穿着秋天的那套运动服，于是瑾瑜偷偷的攒了钱，买了一件羽绒服，送给了张正豪。
看着瑾瑜送来的羽绒服，张正豪脸色变了变，第一次觉得，看到瑾瑜的时候觉得刺眼。
后来一整个冬天，瑾瑜都没怎么见过张正豪，直到天气渐渐转暖，才偶尔能在小区里见到张正豪，而她送去的那件羽绒服，张正豪似乎是从来都没穿过。
对此，瑾瑜只是叹了一口气。
有一次瑾瑜放学，路过张正豪家门口，就看到他妈妈拉着一个男人说着什么，指着几个柜子还特意嘱咐着，“到时候这几个柜子你得帮我搬走，这是我买的，我可不能便宜了那个赌鬼！”
“你这几个柜子也不值钱，等以后我再给你买新的！”男人拉着张正豪的母亲劝说着。
瑾瑜怕人家误会自己偷听，只好坐在了二楼的转角处。
只不过，张正豪的母亲似乎不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带着自己的情人来家里好像还挺理直气壮的。
瑾瑜缩了缩脖子，听不清那两人又说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却看到张正豪拎着一个袋子从楼下走了上来，瑾瑜跟他正好面对面，一脸的尴尬之色。
“那个，你……”
张正豪似乎是明白瑾瑜想要说什么，抿了抿唇，绕过瑾瑜就上了楼，然后就听到那个男人质问着张正豪的母亲，“这是谁啊？你儿子？”
“死小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告诉你去给我买东西吗？”张正豪的母亲似乎没想到张正豪这么快就回来了，气的打了他好几下。
“卖没了。”张正豪把手里的袋子丢在地上，他确实是拿着钱去买水果了，只是他肚子太饿了，把钱给买了几个包子，狼吞虎咽之后才想起来，自己那个母亲让他买水果回家。
而且，她指定的买水果的地方，特别的远，手里没有钱，张正豪的腿又不舒服，只能返回了家，却没想到，看到母亲带回来一个男人。
“卖没了你不会去别的地方买吗？我看你就是想贪我的钱！钱呢？”张正豪的母亲拉着张正豪的脖子就吼着。
反正张正豪已经习惯了这种打骂，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冷冷的看着门口的那个陌生男人，皱着眉。
“你该不会是要带着你儿子一起跟我走吧？”男人脸色不太好，语气生硬的问着。
“当然不会，我才不带着他。”张正豪的母亲连忙否定，还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带着张正豪，那个男人才算是放心了，带着她出了门。
张正豪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看着母亲跟那男人走了，最近回家关门。
瑾瑜路过的时候，就看到张正豪坐在客厅的那个破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瑾瑜没有走进去，更不想去打扰他，这个时候的张正豪，其实才是最脆弱的。
是真的脆弱吗？显然并不是，母亲这个角色在他七八岁后已经形同虚设，他还真没对她生出太大的感情。
也许是这个男人的事情被张父知道了，他回来几次都想堵着那个男人，然后……
并不是狠狠的教训一顿来给自己戴的绿帽子出气，而是，他想要狠狠的敲诈一笔钱，然后再去豪赌一场。
可是，自从那一次男人出现过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张父也扑空好几次，听说还去了张正豪母亲上班的夜总会找她，但是却被告知，她认识了一个大老板，早就辞职不干了。
张母之所以还会回到这个家，完全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东西是她买的，就算她不要，也不想便宜那个张父，所以过来砸了个稀巴烂。
新学期，瑾瑜的父母给她买了很多学习用品，可见这对父母对她的期望有多高，因为瑾瑜过了几世，很多学习上的东西她根本就不需要多看，就能快速的记下来，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好多家长都会拿瑾瑜来给自己的孩子做榜样，让他们好好向云瑾瑜学习，这也让云瑾瑜的父母脸上有光，逐渐的放宽了给云瑾瑜零花钱的政策。
瑾瑜买文具的时候，倒是想起了张正豪，她清楚地记得，张正豪好像连一个像样的书包都没有。从自己见到他，他就整天双手插兜，根本就没有书包的样子，也不知道他都用什么来装课本和学习用具。
每天上学的时候是这样子，放学的时候还是这样子，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领过课本似的，老师好像也习惯了他这样子，有好几次，张正豪迟到了，走到门口，那看门的老大爷自然而然的给他打开门，就装作没看见。
而且，瑾瑜她更不知道张正豪的学费是从哪儿来的，有的时候，学校要缴书费，二十块三十块的，虽然不多，可灵还是纳闷，张正豪从哪儿弄这些钱呢？
其实，说来也挺奇怪的，张正豪虽然不学习，但是每次缴费，他都会给钱，然后领了书，就丢在书桌里。
带着自己的好奇心，瑾瑜特意在开学的第一天，偷偷的跟着张正豪，看他是用什么来给自己缴学费的，她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并不敢靠近，怕张正豪会发现。
瑾瑜读的学校距离小区要步行二十分钟，路过两个比较大的路口，其他的就都是小路。
转过了一个路口，张正豪突然停了下来，瑾瑜也跟着藏在了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张正豪，这个角度，正好是能看得清楚他在干什么。
他站在路口，突然拉过了一个正要过马路的低年级小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孩子面露为难，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只见张正豪抬了抬手，一副要揍人的样子，那孩子连忙从书包里翻出来什么，递给张正豪。
瑾瑜仔细的看了看，好像是十块钱，又不太确定，于是就偷偷地往前走了走，躲在一个小吃铺的灯箱后。
张正豪跟那个孩子要完了钱，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站在那儿，没一会儿，就又过来一个小孩子，看样子也不过二三年级。
张正豪又是拦住了小孩子，恶狠狠地说着，“给我十块钱，不然我就揍你！”
第二个孩子比第一个孩子给的要痛快的多，直接从兜里拿出了几张十块钱，抽出一张给了张正豪，这会儿，张正豪就抢到了二十块钱。
瑾瑜终于明白他的那些学费和书本费，是怎样来的，原来是抢来的。
但是，他并没有对一个孩子全都抢走钱，这个做法，瑾瑜还是挺佩服张正豪的，最起码，孩子交上钱也有一大半多，差了十块二十块的，第二天可以再补上。
张正豪没有继续留在这个路口，而是往前走了一段路，追上了两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子，故技重施，又抢到了二十块，他不会多要，每个人都只会要十块钱，积少成多，就够缴纳学费了。
瑾瑜现在不知道是该夸赞张正豪聪明，还是说他胆大包天，面色凝重的瑾瑜走上前，拍了拍张正豪的肩膀，“张正豪！”
“你怎么在这？”张正豪脸色有些尴尬，手里捏着刚才抢来的那四十块钱，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的。
瑾瑜从兜里拿出小钱包，问着张正豪，“你们年纪要缴纳多少学费？”
“用不着你管！”张正豪恶狠狠地朝着瑾瑜喊着，死死的盯着瑾瑜的小钱包，眉头紧紧皱着。
瑾瑜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放在张正豪的手里，道，“我今天只有这么多，不够的明天我会给你，你把钱还给这几个孩子。”
张正豪捏着那五十块钱，一脸的倔强之色，加上刚才的四十块，他已经够缴纳学费了，可是，云瑾瑜却让自己把钱还给那几个孩子，这个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瑾瑜感觉到张正豪的内心在纠结，也知道他不会把钱还给那几个孩子，于是继续劝说着，“就算是你没有钱缴学费，也可以跟我说的。”
“我说了用不着你管！”张正豪听了瑾瑜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发了脾气，狠狠的推开瑾瑜，朝着另外一条路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