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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成州平 第24节

  成州平的眼皮上下张合,打量了一番她。他的视角之下,小松更像是某种小动物,可以被保护、逗弄,反正她的尖牙也咬不破你。
  别人对她的看法,取决于她的年纪,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
  面对小松掏空脑汁才想出的一番话,成州平也只是“嗯”了一下。
  和成州平对话,小松好像一头扎进了冬天的河水里。
  半天了,前面的车还没疏通,后面的车躁动不安地打着喇叭,成州平给车熄了火,胳膊肘在车窗前,他下巴轻抬,下颌线棱角分明。
  太阳越升越高,小松开始口渴,她问成州平,“你车上有水吗?”
  成州平说:“后座有个袋子,你自己找找。”
  小松解开安全带,跪在车座上,上半身探向车后座,够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提到前排。
  袋子里有一瓶矿泉水,还有几瓶罐装啤酒。
  小松想成州平开车更累,把水留给他,她拿起一瓶青啤,说:“我喝这个。”
  “这个越喝越渴...你别闹。”成州平说。
  小松说:“没事,我成年了。”
  “李犹松!”成州平叫出她的名字。
  小松的名字和她给人的印象很不相符,很少有人直接叫她名字。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在丽江机场重逢以来,成州平第一次叫她。
  成州平说:“啤酒不但越喝越渴,还容易上厕所,你要是能在这山里找到厕所,算你厉害。”
  小松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里面的液体发出咣咣声响,小松笑盈盈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真喝啊。”
  成州平无语,他发现自己被这个小姑娘轻易地拿捏了,然而除了口头警告,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真累啊,女孩这些细小的心思,比大奸大恶更磨人。
  小松咧开一个舒服的笑容:“我忍一忍,待会儿看到有买水的地方,你停车我下去买点水。”
  成州平身体往小松方向倾去,从她腿上放着的塑料袋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送到她面前,“喝吧。”
  他的手掌盖住了矿泉水瓶的红色标签纸,小松从瓶子下方接过水,她不知道成州平还会不会喝这瓶水,所以喝的时候,没有用嘴唇触碰瓶口。
  没过多久交警过来,拉走前方出事车辆,路开了以后,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丽江。
  玉龙雪山是全国闻名的雪山景区,在丽江这座城市里,可以清楚看到玉龙雪山的细节。虽然玉龙雪山也很漂亮,可她已经见过那片更为神秘的雪山了,相比之下,她对其它一切广为人知的景点都提不起兴趣。
  占据她内心的事另一桩事。
  她不想让成州平忘记自己。然而在无法手机联系的情况下,好像别无它法。
  作为一个优秀的理科生,当她察觉自己有这样的念头之后,就立即对它进行了分析。
  波伏瓦在《第二性》中提出:“女性世界”从来都是被用来和男性世界做对照的。
  女性作为男性的从属而存在,她们的一切行为活动,都围绕着男性,并且渴望以一种自我献祭的方式,去帮助男人走出困境,从而得到男人独一无二的保护。
  她想要成州平记住自己,并且和他取得长久的关联,本质是因为她自己被困住了,所以需要比她更强的人来解救她。
  只要她变强大了,这种等待这被保护的念头就会消失。
  直到真正的分别前,小松也没有问成州平要联系方式,亦没有告诉成州平她看过了他的身份证。
  不过,出于礼貌,她做了另外一件事。
  成州平把车停在了古城外的广场旁,小松让他等一等。
  成州平不知道这小姑娘又有什么新鲜念头,但也没法明确拒绝她。
  人与人的交往不是界限分明的,黑与白之间含糊将就的地带,才是大部分人所处的位置,成州平也在这里。
  过了大约五分钟,小松提着一个庞大的购物袋走向他的面包车,她打开车门,站在外边把袋子放在副驾驶座上,“本来想买一箱水的,便利店没有整箱的,就拿了十来瓶。”
  成州平看了眼塑料袋里那些红色塑料纸标签,说:“多少钱?”
  小松说:“我又不是倒卖矿泉水,请你喝的,顺便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成州平拉开车门走到后备箱处,把后备箱里的箱子提了出来,“我还有事,就不帮你把箱子提到住的地方了。”
  古城里有小五的人,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和小松在一起。
  小松笑道,“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用你操心啦。”
  旅游区最大的危险就是黑导游,但以小松的性格是不可能把自己交给黑导游的,成州平没什么担心。
  到了必须分别的时候,小松想以一句话,结束这段短暂的同行。
  最简单的,无非是说一句“成州平,再见。”
  只是这场旅行很精彩,小松不想如此敷衍地结束。
  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一句话,她认为,这句话说出来,显得有点矫情,但不说这句话,她会后悔。
  反正以后也是后会无期了,小松决定还是多说这一句:“成州平,德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极乐太平,我们去了德钦,以后都会很好的。”
  成州平干的这一行,职业性质决定了他人生的价值排序。
  贩毒的、吸毒的、缉毒的...哪个有好下场?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李长青葬礼那天,除了小松,就他一个没动容的。那些给李长青哭丧的人,谁不是在哭自己?
  他不相信去一趟德钦,就会获得“极乐太平”。
  他对小松说:“现在社会治安还是可以的,只要以后别一个人乱跑,出不了大事。”
  小松见他不像别人那样客套领情,也不气馁。人是多种多样的,她尊重这种多样性,只要对方是真诚的。
  她再次跟成州平招手,“我走了。”
  她不否认,自己对这个人有了一些好感,但就像这一路碰到的很多人一样,这种相遇都是有始无终,因此小松没有把这种好感放在心上。
  广场上的游客你来我往,很快就把小松的身影从成州平的视线里擦除。
  他回到车里,点上烟,刚抽了一口,电话就响了。他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小五姐”。
  成州平喉头滚了滚,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小五就着急地说:“刘锋,你赶紧回来,闫哥这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文章多了个甜文标签,应该是编辑为了排榜单帮我打上的。。。。。。。。。
  征求下意见,在保证成哥活着的前提下,战损到那个程度是可以接受的
  第19章
  成州平缓缓吐出烟圈,车里都是廉价刺鼻的烟味。
  小五在电话那头说:“韩金尧说了去泰国,结果昨晚突然来找闫哥,我今天早晨去闫哥家里,外面路上停了一排黑色轿车,闫哥家被人控制了,我没能见到闫哥,现在很担心闫哥出事。老杨那里我也联系不到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你赶紧回来。”
  成州平说:“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咱们见面商量对策。”
  小五点头说:“刘锋,你快一点来,现在只能靠你了。”
  当小五叫出“刘锋”这个名字的时候,成州平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车窗贴着的太阳膜像是给外面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滤镜,在窜动的游客里,他又看到了小松的身影。
  一个扎着辫子的男人帮她拎着箱子,她从奶茶店方向朝那个男人小跑过去,递给对方一杯奶茶。
  成州平挪开视线,拉了手刹,开车离开。
  这个男人是小松订的民宿老板,知道小松带着箱子,特地出来帮她提行李。
  小松在和民宿老板的交涉中,得知民宿老板以前是在某一线城市的大型国企工作,本身就是个文青,后来直接辞职来古城开民宿了。
  民宿老板问小松:“你从哪来的?”
  小松说:“德钦。”
  民宿老板惊讶:“大家来这里,都是古城、玉龙雪山、大理这样的路线,很少有直接去德钦的。你是去看日照金山吗?”
  小松说:“嗯,听说七月份很难看到,我去的时候碰到了两次日照金山。”
  民宿老板说:“哟,那你这个小姑娘是挺有福气的。你不会一个人去的吧?”
  小松被问住了。她知道成州平现在是在工作当中,陪她去德钦,已经算是违反纪律了。在她发现这件事后,就决定对这次共同的旅行只字不提。
  小松对老板说:“嗯,我自己去的,在青旅碰到好多人都是自己去的。”
  老板说:“你们这些小孩真胆大啊,不过回市里就安全了,但前提是你别往没人的地方跑啊。”
  小松笑笑说:“不会的。”
  因为原来订房的旅客不来了,老板给小松升级了房间,办完登记,老板帮小松把箱子提了上去,又给了她一本纯马克笔手绘的旅游手册。
  房间在四楼,属于这里比较高的楼层了,一进去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整个古镇尽收眼底。
  相比德钦所在横断山脉旷无人烟的壮观,古镇处处花草,洋溢着亚热带独有的热情。
  小松躺床上休息了一小时,起来后洗了个澡,头发吹到半干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民宿老板给她的这本手绘地图上标记了古城里所有可以吃喝玩乐的地方,小松去地图标记里最近的一家饭店吃了碗鸡汤米线,开始走马观花地浏览。
  她走了两条街,发现这里和其他地方的古城没本质区别,开的店铺大同小异,看多了难免无聊,于是就朝着没人的巷子里走去了。
  她绕到河边,这会儿正好是日落的时候,太阳光打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对岸有弹吉他卖唱的流浪歌手,唱的不算很好听。
  小松刚在石板凳上坐下,她姑姑李永青打来电话:“玩够了没?”
  小松说:“我在云南,想多玩几天。”
  李永青说:“谢天谢地,今天你那状元高中同学,王加给我打电话,说你突然不告而别,急死我了,我都没敢跟你妈妈说。”
  小松好奇:“王加怎么有你电话?”
  李永青说:“之前和他们学校办活动,恰好碰到了,就留了手机号。人家都知道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问候,要不是王加,我都不知道你现在人在云南。”
  小松把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搓了搓,说,“我来都来了,过两天还想去趟大理。”
  李永青叹气,“你啊,还挺贪玩的。我大学同学在大理开民宿,我让他招呼你,你等他电话就好。”
  小松说:“谢谢姑姑啦。”
  李永青说:“你给我发发照片,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晚上回到民宿,李永青的同学打来电话,帮她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结束通话,小松打开手机相册,翻看这几天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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