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节
黎云紧紧握着一把红线,看着女尸轻柔地说:“小妹,抬起头,让他们两个看看,好让他们死得其所。”
我和藤善神经顿时绷起来。情不自禁靠在一起,紧紧盯着黎礼的尸体。
黎云抬起手,轻轻一抖红线,黎礼的尸体缓缓抬起头。她的头显得特别沉重,头发跟着头颅抖动,黑发掠到一边,缓缓露出下面的面容。
我和藤善等看到尸体的真面目,惊得目瞪口呆,嘴都合不拢。
黎礼的面容变得特别可怕,女孩已经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满脸是层层叠叠的皱纹,双眼灰白,毫无神采,只有死人才会这样。她脸上的肉皮发生了很可怕的变化,脸部的皱纹紧紧扭成了几个大疙瘩,上唇翻起来,露出了牙床,脸颊的肌肉几乎横过来,有一个词形容的特别准“横丝肉”。
黎礼变成了书里那种逝去青春而歇斯底里的老巫婆的形象,她显得无比阴毒丑陋。直直地瞅着我们。
我和藤善虽然身经百战,什么怪事都见过,可如此恐怖的人类表情,真是想都没法去想。
我牙齿格格响:“她,她怎么了?”
藤善在下面偷着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我知道他有话说,稍稍侧头。藤善凑在近处,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伊万。”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脑子下意识闪过伊万,突然怔住。我想到一件事,后背吓得冒出冷汗,脸白了回看藤善。
藤善知道我意识到了,轻轻点点头,他不停咽着口水,能观察到他的手都在抖。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刚才要搬运伊万尸体上树时,包装他的黑色垃圾袋碎裂,里面露出伊万死不瞑目的双眼。
当时伊万尸体的脸部血肉模糊,肌肉外卷,尤其两个大眼珠子瞪着,看起来特别可怖。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现在黎礼的这张脸,竟然和伊万死不瞑目时的表情极像,尤其那死人一样的眼神,同样灰白和绝望。
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我们刚发现黎礼的尸体时她还保持着漂亮女孩的形象,只是像睡着了一样,怎么突然短短的时间,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怕的老巫婆呢。
这种变化到底是黎云做招魂法事出现的后遗症,还是和伊万有什么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我害怕地问。
黎云转过头看我,嘴角咧着,看起来竟然像是在笑:“你问我?”
藤善说:“我们解下尸体的时候你们都检查过,黎礼姑娘完好无损,我们完完整整交到你们手里了。然后你们做法事,真要出什么事可不要粘包赖啊。”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赖你?”秦若宾挥着巴掌给藤善一个大嘴巴,藤善双脚一滑,堪堪躲过,沉着脸说:“我忍你一路了,真要动手咱们就来一仗。小爷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黎云,按说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的客人,我们大老远帮着你们来到这里寻尸。现在尸体也找到了,交接的时候也好好送到你手里。你不能因为现在出了这种状况就来埋怨我们吧。事不是这么办的。”
黎云收起刚才笑容的表情,看着我点点头:“齐震三,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他从地上拾起另一盏长明灯,和秦若宾各捧一盏来到尸体前。两人同时抬起长明灯,用火光凑近黎礼的下巴。我和藤善看的目不转睛,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就在凑近尸体的时候,红色的火苗忽然无风闪了数下,竟然变成妖异的幽绿色,像是从冥界中升起的一团火。
黎礼的眼睛眨了两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擦擦眼,果然,眼皮子真的动了。
黎礼的眼珠在里面转动两下,死鱼一般的灰白,她的嘴唇动了几动。轻轻开启,嘴里发出一连串混浊不清的音节,也听不出什么,像是在病痛中苦苦挣扎的将死之人所发出来的。
此时气氛诡谲,黑暗中幽幽绿光。一个回转重生的尸体,让人头皮发麻。
忽然黎礼的嘴里说出一个音节,好像是汉语。她不断的重复,我和藤善仔细去听,她说的是:“我恨……”
“她怎么了?”我战战兢兢地问。
“尸体……不净……替换我……不净……替换我……让我死……”黎礼不断发出这样的声音。字眼的意思是能听明白。可串成一串儿就有点让人不明所以。
“她说的什么意思?”藤善疑惑。
黎云抬起长明灯,灯火映着他的脸色发绿,黑暗中显得阴森,他说:“你们对伊万做什么了?伊万在替换我妹妹的时候,尸体不净,尸体的状态带到了黎礼的身上。”
我和藤善惊得眼睛都圆了,刚才从悬崖爬下时,我一时没抓住伊万,尸体从高空落下摔得都不忍目睹,难道就是这个失误,让黎礼的复活功亏一篑?好好的大姑娘变成了恐怖的老太太。
“老秦,带我们回树边,我看看伊万的尸体到底什么样?”
秦若宾一手端着长明灯,一手拿出钢斧,指着我们,让我们在前面开路向着妖树的方向去。
我和藤善战战兢兢走在前面,秦若宾在后面道:“我告诉你们两个,不要起歪脑筋,你们跑的再快也没有我手里的斧子快。只要查明事情真相和你们没关系,我们也不难为你们。不要自己讨不自在。”
我和藤善在前面走,我低声道:“怎么办?好像真跟咱们有关系。”
藤善道:“我现在真有点后悔,咱们一开始说先下手为强干掉黎云,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怎么办?”我说。
藤善想了想:“论武力值咱们两个比不上他们,如果换做是外面。咱们没有胜算,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多深的地洞啊,伸手不见五指。前些日子洪东东那么牛,还有枪,在这里照样抓瞎。”
我呲牙:“有没有可行性的计划,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或许能成为咱们翻盘的胜算。”藤善说。
“什么?”我问。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树下,藤善刚要和我说什么,秦若宾提着斧子过来:“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我和藤善不放声,谁也不说话。
秦若宾用斧子指着藤善:“你。上去,把伊万的尸体解下来。”
藤善磨磨蹭蹭爬到树上,顺着树干上去,伊万的尸体就挂在旁边。这时,我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去看,黎云居然操纵着红线在前面走,黎礼的尸体跟在后面。
女尸走路的姿势特别诡异,全身骨节都在上上下下的动,像是人偶一般机械地向前。她的头僵硬地抬起来。头发披散,面容像极了老巫婆,一双浑浊的白色眼睛紧紧盯着我看。
秦若宾对着藤善喊:“你,把伊万的尸体解下来。”
藤善爬在高处居高临下没有动。
秦若宾把斧子横过来,斧刃搭在我的脖子喉咙处,稍稍一用力就能割喉。
他说道:“快点,如果伊万的尸体出了什么事,我就先拿齐震三祭旗。”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完全想不到
藤善在树上看到秦若宾是真敢杀人,开始去解缠绕在伊万尸体的树须。
树须还没有包裹的那么紧,伊万挂在树上摇摇晃晃,从上面掉下来,摔在树根下。
秦若宾嘴角颤了颤,提着斧子端着长明灯来到伊万尸体的前面,用脚拨了一下。伊万是趴在树根下,被他这么一拨拉,重重翻过身来,我们清清楚楚看到,伊万脸部血肉模糊,明显是外伤。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黎云声音阴沉:“怎么弄的?”
藤善道:“大丈夫敢作敢为,告诉你们又何妨。刚才从外面爬进来的时候,地洞下面是悬崖。尸体那么重我没有拿稳,摔到地上。”
“没有拿稳……”黎云喃喃,看着老巫婆一样的妹妹。
黎礼的尸体肌肉僵硬,面无表情,嘴里不断喃喃说着:“……让我死吧……替换我的尸体……是不净……”
黎云叹口气,看看我又看看藤善:“你们让我妹妹变成了一个怪物,她自己也不愿意回魂,可是我从阴间地府把她好不容易找回来,回是回不去了,你们说怎么办呢?”
藤善还在高处的树干上爬着。居高临下说:“老黎啊,我提条建议行不行,我们认识很多高人,都会超度作法,我豁出这张脸面去求求这些高人,为你妹妹做一场法事。”
黎云看着他笑:“我们黎家的招魂术,那是普通阿猫阿狗都可以超度的吗?”
他擦擦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探出手抚摸黎礼的面容。
黎礼这种状态太诡异了,到底是鬼还是个尸。应该有自我意识。
黎云摸着摸着,另一只手里突然多出把刀,猛地送出去,一刀从黎礼的下巴捅进去,并没有血出来。黎礼颤抖了一下,灰白的双眼再一次深深晦暗下去,似乎最后一丝活力也被榨干。
我知道,她死了,这次是真死了。
黎礼垂下头,满身的红线撑不住她僵硬的身体,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黎云跪在她的旁边,轻轻抬起她的头,把下巴里的匕首缓缓拽出来。
“那年在上海,你为我弹奏了最后一曲,你对我唱,波涛万里长江水送我下扬州。现如今我招你的魂回阳,又要亲手送你离开,万丈红尘涛涛万里,我们相信总有再相见的时候。只是恐怕那时,你不会再记得我了……”黎云把黎礼紧紧抱在怀里。眼圈红红的。
他看看我,又看藤善,高喝一声:“老秦!杀!”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秦若宾毫无征兆中突然抬手。他的动作特别小,钢斧脱手飞出。等我反应了。斧子已飞到眼前。
这要换做以前脑袋肯定没了,现在天罡踏步已经融入到下意识里,发射弧自发反应,生死瞬间天罡踏步使出来。我双脚一错,往左面挪了半寸。就这半寸堪堪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斧子擦着我的耳朵边飞过去,耳朵尖甚至感受到斧子钢面上深深的凉意。
其实这就是电光火石的生死一瞬,斧子飞进黑暗中,很久后才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秦若宾笑:“呦呵,有两下子,居然躲过了我的飞斧。你再尝尝这个。”
他放下长明灯,从怀里内兜掏出一把自制的牛皮弹弓。那是一根粗粗的柳木枝杈,上面绑着牛皮筋条。
他不慌不忙从兜里掏出三个泥丸,泥丸每个能有卫生球那么大,他取出一个别在弹弓上的牛皮筋条上。然后对准我。
我站在那里眼皮子蹬蹬跳,上面的藤善喊了一声:“老齐,快跑!别跑直线,跑s线。”
秦若宾拉开牛皮筋条,懒洋洋说道:“闭嘴。就你话多。”
他把弹弓竖起来,没有对着我,而是突然对准上面的藤善。藤善见事不好,纵身往树后面跳,身子刚动,秦若宾拉着牛皮的手松开。
泥丸太小,场面也太黑暗,看不到飞出去的轨道。只听藤善惨叫一声,随即他没入树后的黑暗里没了踪影。
秦若宾不慌不忙把另外两颗泥丸都别在筋条上,然后拉动牛皮,端起弹弓对着我。
我吓得赶紧往深邃的黑暗中跑,秦若宾在后面狂笑:“我老秦的弹弓从来没失过手,说打你左眼绝不换你右眼。往哪跑,还跑s形,哈哈。笑死我了。”
“嘎吱嘎吱”牛皮筋拉直,我虽然背朝他跑,可全神贯注,耳朵竟然前所未有的灵敏起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钟表秒针的针点在按着节奏响动。
就是现在!我猛地往前一扑,并没有跑s形。而是朝向地面趴过去。就在身子碰着地面的瞬间,耳朵边听到“嗖嗖”两声,泥丸擦着头皮飞过去。我一头冷汗,刚要庆幸,突然左臂一疼,低头看,一把飞刀正扎在胳膊上,进去多少寸。
黎云把衣服解开,裤腰带上居然别了一圈飞刀。他又摘下一把,慢慢走向我,对准了我的脖子。
我咬着牙把胳膊上的刀拔出来,就地打滚,往黑暗中藏。这里视线不明,越黑对我越有利,现在还不知道藤善怎么样了。
我不敢停歇。朝着最黑的地方又爬又滚,身后不断传来飞刀碰地“当啷”声,最近的一把飞刀就插在离我太阳穴一寸远的地方。
周围一团漆黑,我也不知道跑哪了,身后是高高的洞壁。我蹲在地上拼命喘气。心跳的都快从腔子里蹦出去了。
四周没有声音,一缓和下来就感觉胳膊疼得厉害,几乎抬不起来。我不敢出声,从兜里摸出一条擦汗的小毛巾,把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的声音。我仗着胆子往原来的方向走回去。不知走了多远,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我几乎迷失方向。
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地面有细细碎碎的摩擦声,我愣了下神,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声音,正待细听,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没等我反应过来,双手已被倒掰在身后。那人真不客气,恨不得把我的胳膊掰折。
我大叫一声,眼前陡然亮起来,我看到了秦若宾和黎云。
黎云手里拿着手电,冷冷看我,秦若宾正抓着我的双手,用细绳子把双手从后面捆住。
“你们想干什么?”我大叫。
我知道自己完了,但至少藤善还没有被他们抓住。我这么一喊也是在传递信号,告诉他我们在这里。
“你叫什么,”秦若宾敲了我一下头:“那小子已经死了,你就别指望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