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陆时秋也有幸见到张夫人及她的两个儿子。
说实话, 从相貌上来看, 张又睿和张又笙比张又新出色多了, 浑身散发贵公子的气度。
听说两人早就中了举,也难怪张老爷更疼两个嫡子, 对张又新这个庶子并不上心了。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站在张夫人身边,不停给张夫人出自己写的诗。
张夫人听到自己喜欢的,就会拿笔写在孔明灯上。
这三人其乐融融, 张老爷被挤开,背着手, 板着脸, 不悦地瞪着两个儿子。
陆时秋看着颇有些好笑,张又新带他们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从下人手中取出一个白灯笼, “三哥是自己写还是由我来代笔?”
陆时秋的字极差,但是祈愿的话, 亲生父亲来写, 应该比小姑父写得要有诚意吧?
陆时秋没有客气,也不觉得丢人, 接过笔,写了四个字“岁岁平安”,落款是陆宛如,陆令仪。
张又新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微微有些惊讶, “这俩孩子的名字挺好听啊?”
提起这事,陆时秋颇有些得意,“那是当然,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给取的名。”
张又新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但是看三哥这么骄傲,不像作假,微微有些惊讶,“三哥还认识皇后娘娘?”
顾县令亲娘成了皇后,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情。三哥在顾家饭馆做事。还真有可能认识。
陆时秋笑眯眯点头,“认识啊。顾县令在盐俭县当县令的时候,那时候我女儿刚生下来没几天,我琢磨给她起什么名字。起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好听。本想找县令大人帮忙取,可那天不巧,他在前衙忙公事。皇后娘娘见了我。我送她一只大龙虾,她非常高兴,就帮着起了三个名字让我挑。我觉得三个都好,就给家里三个孩子用了。”
张又新羡慕得不行。皇后娘娘亲自取名,这是多么大的福气。
这两人说的话,后面的丫鬟也听到了,忍不住打量陆时秋一眼,想看看他是不是吹牛。但他表情太过严肃,而且描述得这样仔细,应该是真的吧?
写完字,大家一起放孔明灯。
陆时秋抿了抿唇,仰头望着孔明灯,心里祈求,希望天上的神仙可以保佑我四个闺女能平平安安长大。
囡囡和三丫仰着小脸,不错眼地盯着那灯。见孔明灯真的飞上天,拍着巴掌蹦蹦跳跳,“爹,爹,真的飞起来了。”
“好神奇哦。”三丫眼里全是迷惑,“爹,为什么这灯会飞啊?”
“这个么……”陆时秋挠头,他哪知道。他在心里问四乙。
1111很快给了答复,【这是阿基米德原理。燃料燃烧使灯笼里的空气温度升高,灯笼里一部分空气受热膨胀而从灯笼里流出,使灯笼里部分空气的密度比外部空气小,自身重力相应也会变小。而密度比空气小时,灯笼就飞起来了。】
陆时秋听得云山雾罩,密度?重力?啥意思?
陆时秋就算真的把话重复一遍,估计孩子也听不懂,他果断摇头,“爹也不懂。这个道理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发现吧?”
三丫眨巴下眼睛,点了点头。
囡囡拉了下三丫的手,“三姐,咱们回去也要跟娘和姐姐一起放孔明灯。这个好有趣啊。”
三丫也想念娘和姐姐了,笑着回了一声,“好!”
囡囡和三丫欢快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张夫人。
张夫人整天待在府里,除了打理俗事,就是赏花看画,无趣的很。乍然瞧见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颗喜爱孩子的心便跟着蠢蠢欲动。她忍不住抱怨两个儿子,“你看看这两个小丫头多讨人喜欢啊。你瞅瞅你俩生的那两个。放孔明灯这么好玩,他俩居然躲在屋里不出来。整个小书呆,都被你们教傻了。”
张又睿摸摸鼻子,又冲亲娘拱手作揖,“娘,他们不是课业繁忙嘛。”
张夫人叹了口气,装模作样捂胸口,一副好不伤心的模样,“哎,男娃就是不如女娃贴心。成天不是武刀弄剑就是看书习字,连陪祖母放灯的时间都没有。”
张又笙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娘,我们不是在陪您吗?”
张夫人嗔了他一眼,“行啦,不逗你了。真没意思。”
张又笙无奈扶额,对他娘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真的颇有些无奈。
张老爷看着二儿子这作怪样,心里酸溜溜的。
放完灯,大家陆陆续续散了。
两个儿子各回各院,张夫人身边的丫鬟自觉让开位置。张老爷终于找到机会挤到张夫人旁边。
张老爷揽着自家夫人往回走,语气颇有些酸,“你说说你。非要叫那两个臭小子干啥。我陪你不就好了?”
张夫人拍掉他的手,“我有儿子要什么男人啊。”她叹了口气,“我呀,这辈子最不如意的事情,就是没有个女儿。哎,没有女儿,有个孙女也成啊。阿睿阿笙生的那两个。两三岁前看着还可爱一点。一上学堂,活泛劲儿全没了。真真无趣。”
进了屋,她慵懒地躺到榻上,张老爷走过来给她捏肩,“你想要女儿,那还不简单。我来帮你啊。”
说着腆着脸凑到她身边,张夫人一把推开他,嗔了他一眼,“行啦。我都多大年纪了。生什么生?你想要我的命不成?”
她坐直身体,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三两句就把张又新来找她的事情说了。
张老爷原先还不当一回事,听到她想对付伍家,眉头不自觉拧紧,“你是说要把伍家彻底拿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伍家有钱,已经把府衙大大小小官员全部打通,他贸然出手,损失得可是大家的利益。
出头梭子总是招人眼的。他只是一个从六品州判,直属上司就有两个,同级的也有三个。以一敌五,真的很难有胜算。他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张夫人拿起小几上的香炉,重新点燃一根香,香味弥漫开来,她扇了扇风,这味道提神醒脑,是个好东西。
她叫了琥珀进来,让对方把这香送到三少爷书房。
而后,她才回答张老爷的问题,“对啊。前几日我大哥从京城传来消息。说皇上近期有意整治下头的官吏。咱们这个知府早就民怨沸腾,你还是早点跟他撇清关系吧。别回头连累了咱儿子。”
自家舅兄天南地北做生意,跟各种官员都有来往,消息本就比寻常人要灵通。张老爷听罢,神色果然凝重起来,“此话当真?”
张夫人掐着手指,冲他点了下头,“不敢说十成十。但是皇上刚登基没多久,朝堂官员接二连三落马。奉元帝时期重用的臣子,如今连一成都不到。信王党,太后党和卫党几乎全部被铲除。可见皇上想要的是吏治清明,海清河晏。那他就不可能只对眼跟前的大臣动刀子。我猜接下来该轮到下头的官员了吧?你想想这个知府,万事不管,能拖就拖,下头的官员也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他这样的蛀虫不倒霉,谁倒霉?”
所以张又新过来跟她说起伍高云欺负他娘子的侄女,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张老爷听到张夫人一通分析,句句在理。他对张夫人最喜爱的一点,就是她的眼界从来不局限于后宅,看人看事,比他还要透彻。他内心也认同她的话。只是他多少有些下不了决心,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这次要跟知府唱对台戏。他会不会翻脸?”
张夫人剔了剔指甲,随口道,“你带人把伍家抄了,收上来的好东西,你呈给他看。你看看他动不动心!到时候你要了名,他要了钱。你还能把自己摘出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老爷眼睛一亮。是啊,这伍家在府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平时打点他们都极为大方。这些年运送私盐,家产指定又翻了几倍。
对于送到眼前的珍宝,哪有推回去的道理。知府大人喜得珍宝,到时候他的危机也解除了。
张老爷激动得直搓手,“夫人果真是我的贤内助。就依夫人所言。”
张夫人莞尔一笑,淡淡瞥了他一眼,“好说!”
第二日一早,张夫人起床,张老爷已经去府衙办公了。
丫鬟琥珀给她梳头发,说起一件趣事,“昨天三少爷带的客人,放孔明灯的时候说起一件事,奴婢觉得可新鲜了。”
张夫人正在挑选首饰,听到这话,扬了扬眉,“哦?说来听听。”
琥珀笑了起来,“他说他女儿的名字是皇后娘娘取的。昨儿绿药在房里跟我们提起,翠柳说那人在吹牛,鹦哥觉得是真的。两人差点吵起来了。”
张夫人把挑好的碧玉簪子插到头上,微微一笑,“我看他说得未必是假话。”
琥珀有些惊讶,“夫人怎么知道?”
张夫人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照着镜子,满意得不得了,“我昨晚看那两个小丫头挺讨人喜欢的。你去把两个丫头带过来给我瞧瞧。”
琥珀行了礼,转身出去叫人了。
陆时秋是客人,昨晚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客房。
张夫人住的是主院,他一个外男自然不方便进来。
囡囡和三丫听见琥珀要带她们走,抱着亲爹的胳膊不撒手,“爹,我不要去。”
陆时秋有些为难,张夫人答应会给三丫出气,就冲这一点,他都应该感激她。可俩孩子被人贩子吓怕了,现在寸步不敢离开他。
陆时暖见此,主动开口,“孩子认生,要不然我带她俩去吧?”
琥珀想到夫人也没说不让三奶奶前去,便点头,“行。”
陆时秋担心两个孩子说错话,蹲下身给两个丫头讲道理,“这位姐姐是带你们去见小姑的婆婆。那是个好人。昨天已经答应帮三丫出气呢。”
三丫疑惑地看着爹,帮她出气吗?
不过三丫自来相信爹爹,见他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真的。当即松开抓着陆时秋的胳膊,握住陆时暖的手。
囡囡见三姐松开了,她尝试着松开,只是她到底年纪小,比不得三丫懂事,捧着陆时秋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爹爹,你不能丢下囡囡哦。要不然我就不认你了。”
陆时秋伸出小指头,“爹爹跟你拉勾。”
囡囡想了想同意了,伸出小指勾住他的,还给盖个章,末了还来了一句,“一百年不许变。”
陆时秋点点她的小鼻子,两个孩子这才一步三回头跟着陆时暖走了。
陆时暖带两个孩子进了主院,进屋就给张夫人行了礼。
张夫人抬了抬手,看着面前两个一动也不动的小丫头。
乡下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两个孩子不会行礼,只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张夫人,确切地说是看她头上的发饰,两个孩子从来没看过这么耀眼的金饰,直接看傻眼了。
张夫人冲两个孩子招手,“过来我瞧瞧。”
两个孩子回头看了眼陆时暖,见她点头,两个孩子这才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
张夫人一边搂一个,轻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三丫。”
“我叫囡囡。”
“大名呢?”
“陆宛如”
“陆令仪”
张夫人嘴里念叨几句,脸上带了几分笑,“确实是好名字。”她摸摸两个小丫头的脸,“确实有福。”
就在这时,丫鬟端上几盘糕点,张夫人拿给她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囡囡点头,拿了一块给三丫,“三姐吃。”
三丫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真好吃。”皱了皱小脸,怎么放那么多糖?好腻呀。
囡囡也很给面子地点头,“好吃。”
如果她们的小脸不是皱巴巴,张夫人还真要信了,她点了点囡囡的小鼻子,笑道,“小滑头。”
就在这时,丫鬟来禀告,“夫人,老爷说事情已经办好了。”
张夫人点头,“行。”
她看向三丫,“身子还疼吗?”
三丫怔了怔,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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