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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_249

  丹墀之上,礼官嗓音悠长,同礼乐声融合成一种奇妙的旋律。
  孟清和的头晕得更厉害了。
  或许是起得过早又吹了冷风,也或许是奉天殿中燃起的香料。
  即使是不喜熏香的永乐帝,在朔望视朝,受群臣朝拜时,也必须按照规矩来。
  味道太重熏鼻子?
  忍着。
  用手掩一下?
  有损天子威严的事,万万不能做。
  不知为何,今天奉天殿中的香料味道似比任何时候都重。
  头晕的不只孟清和一人,文臣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
  只有几个被许在殿中朝拜的番邦使臣不受影响,孟清和亲眼看到其中一人不停深呼吸,好似在饮甘露,得仙气一般。
  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果真是被熏昏头了,如此严肃庄重的场合竟还七想八想。
  几番告诫自己要集中注意力,目光扫过朝鲜的使臣,还是会忍不住走神。
  据说,这次朝贡,朝鲜国王竟送了三百名宦官,还郑重写在了表书之上。
  从朱高燧口中听到消息,孟清和当时就囧了。
  这样奇葩的礼物,还如此郑重其事,也只有跨越大宇宙的思密达能够做出来。
  除了宦官,还有不少宫女。
  不过据朱高燧所言,永乐帝一个没收,全都退了回去。徐皇后没太多表示,但第一家庭内部生活愈发和谐,天子走路时常带风,早已落入众人眼中。
  群臣朝贺之后,宫中按例赐宴。朝臣在奉天殿沐浴天恩,有品级的命妇在坤宁宫受赏。
  孟清和已给孟王氏请封,在他赶赴大宁之前,敕命应会送达。孟王氏被尊称一声太伯夫人,不过是早晚的事。
  孟清和的出发日期定在二月中。沈瑄将先行一步,高阳郡王动身更早。开平卫又传来鞑子叩边的消息,但从卫所官军递送的奏疏分析,这次侵扰边塞的鞑子身份有些特殊,其中竟混杂有翁牛特部的牧民。
  没有确凿证据,也没查验过泰宁卫的军册,开平卫指挥不敢断言这几名牧民是自发行为还是受到了部落首领的指示。
  前者倒还罢了,若是后者,问题绝对不小。
  好在目前只牵扯到了泰宁卫,朵颜卫和福余卫没有同鞑靼联合的迹象。但开平卫指挥使司上下仍不敢掉以轻心,加强了卫所警备力量,边塞地堡也陆续增兵加固,同时密切关注草原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游击将军率领的骑兵队伍将主动出击,给犯境的鞑子一个教训。
  边军的上奏经通政使司送入宫中,永乐帝当即决定,高阳郡王提前出发,赶在二月底前,领一万步骑进驻开平。
  朱高煦欣然领命,不欣然也不成,老爹面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必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何况,留在南京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好歹随父皇屡次征战,亲事也定了,眼瞅着要娶王妃,动不动就要被老爹拎起鞭子抽一顿,疼且不说,面子上也着实过不去。
  有兄弟跟着挨打也一样。
  朱高煦想开了,近段时间,不只常到定远侯家蹭饭,还经常到兴宁伯家串门。
  通过与孟清和接触,朱高煦的视野同样开阔了许多。他不会放弃同世子相争,但却不会一味的想要留在南京。
  在父皇身边固然有好处,领兵在外,又何尝不会为自己积累资本?
  朱高煦的改变令朱棣十分惊喜,屡次在朝堂上夸赞次子勇武果决,肖似于他。
  武将听了多是哈哈一笑,连声道:昔日靖难,高阳郡王与三公子每每冲锋在前,确有陛下几分风采。
  文臣的脸色却变得凝重。世子虽入文华殿,每当朝会,邻奉天殿听证,又有詹事府辅佐,有了太子之实,终无太子之名。
  圣旨未下,天子随时都可以反悔。
  天子对高阳郡王的喜爱不用多言,夸奖朱高燧的次数都比朱高炽多。
  长此以往,太子究竟会是谁,当真不好说。
  文臣们一边顶着压力,坚决反对皇帝重建锦衣卫北镇抚司,一边私下里走动串联,以解缙黄淮等人为首,议定于元月上表,请立皇太子。
  “事不可成,也可试探,立嫡立长,天子若想弃长,我等也好应对。”
  若朱高煦不是徐皇后所出,事情还不会如此麻烦。
  难就难在,皇帝的三个儿子都是嫡子。世子占了长子的名头,又是洪武帝求封,却不讨老爹喜欢。虽有文人支持,战功却远逊两个弟弟。
  北平保卫战可圈可点,但解缙等人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份功劳不能全算在朱高炽头上。没有徐皇后和道衍,北平是不是真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事已至此,满朝文臣着实不愿继朱棣之后,皇位上再坐一个好武的皇帝。
  洪武朝和今上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建文帝治下,才能实现文官们期望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今上的三个儿子,只有朱高炽符合条件。而他是嫡长子,这为想拥戴一个“仁厚”之君的文官们增加了不少底气。
  皇宫大宴时,孟清和被张辅拉到身边,同桌的有不少熟面孔,都是靖难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撑过最艰难的四年,基本都是封爵加官。
  燕王府典膳都能成为光禄寺少卿,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永乐帝更加不会亏待。
  孟清和酒量一般,三杯下肚,准保上头。
  军汉出身的伯爵都督不免摇头,拍着孟清和的肩膀,“兴宁伯酒量不成啊,得多练!”
  孟清和呵呵笑两声,恍惚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转头看到正被朱能徐增寿等人拉着拼酒的沈瑄,上头的酒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兴宁伯可是醉了?”
  见孟清和小脸发白,张辅关心的问了一句。
  孟清和摇头,实情绝对不能说,只能顺着张辅的询问点头,对,他的确是有些醉了,坚决不能再喝。
  张辅表示理解,他的酒量也是千锤百炼才练出来的。
  想想当年被酒辣得咳嗽,老爹哈哈笑着拍他巴掌,如今却已天人永隔,心头一阵阵的发苦,再烈的酒倒进嘴里都没了滋味。
  信安伯闷头喝酒,兴宁伯撑头装醉,同桌的武将干脆自顾自的拼起了酒。
  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笨人也基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辅和孟清和情绪不对,勿扰。
  这点眼色,军汉们还有。
  宴到中途,朱棣也多少有了醉意,武官文臣敬酒不敢放肆,朱权朱穗等藩王却开始轮番上,尤其是周王,丢开酒杯,直接上酒碗,哥俩感情深,必须一口闷。
  藩王们横插一脚,让事先计划在宴席上先探探皇帝口风的文官们措手不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将最得意的儿子叫到身边,抚掌大笑。
  看着站在父皇身边的两个弟弟和一同被召去的沈瑄,朱高炽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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