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她是一个女人,而且,她是一个母亲。
燕琅从浴缸里爬起来,就直接回到谢家的主宅,期间也只是喝了一点红糖水补充能量,现在脸色仍然是惨白的。
何娴听她将这些年的经历讲完,脸上就显露出几分不忍,等听到最后,知道她决意自杀,才意识到她现在的脸色因何而来,一把抓起她的手拉起衣袖,就见那上边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何娴的神情变了几次,最终叹了口气,她吩咐使女说:“把许医生叫过来吧。”
她作为谢家的主母,身边当然有陪同的医生,虽说大病还是要去医院,但日常检查之类的小毛病,就不需要专门走一趟了。
许医生带着医药箱过来,帮燕琅把受伤的绷带解开,露出带着伤痕的手腕,谢欢饱了必死之心,手腕接连划了几道,伤口暂时愈合之后,看起来狰狞而又可怖。
何娴看了一眼,就心疼的扭过头去,下一瞬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啊,”她哽咽着说:“真是糊涂透了!”
……
陈安珍跟谢台接到谢桦秘书的通知,说是今晚上到主楼庭院里去吃饭,母子俩受宠若惊的去了,才发现谢桦不仅仅请了他们娘俩。
何娴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真丝旗袍,脖子上一串翡翠项链,端庄矜雅的坐在谢桦旁边,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
她跟谢桦坐在上位,两侧还留了四个位置,两个是给他们娘俩的,另外两个就不知道是给谁的了。
谢台恭敬的叫了“父亲”和“母亲”,陈安珍却没有资格说话,只满心疑惑的看着空出来的两个位置,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一点。
谢台在谢桦下首处坐下了,陈安珍得到何娴示意,坐到了她旁边,谢台看谢桦心情不坏的样子,也就赔着笑问了句:“父亲今天怎么有心情请客?”
“也不算是请客,”谢桦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似笑非笑道:“大家都是熟人。”
谢台听得微微一惊:“熟人?”
何娴矜持的笑了笑,说:“阿欢去接另一位客人去了,等他们到这儿,就会开席。”
她说的“阿欢”,显然是指谢欢。
谢台心下暗觉诧异,陈安珍也是脸色一变,来的客人到底是谁,居然要谢欢这个谢家小姐去接?
还有谢桦和何娴,他们今晚的表现,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母子二人各有猜测,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此时,燕琅则在主院门外等到了谢桦邀请的客人。
是席航。
当年借酒差点强/暴谢欢,后来被迫出国的席家大公子。
“一别多年,谢小姐风采更胜往昔。”
席航下了车,看着面前艳光四射的燕琅,眼底暗光涌动:“就是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做谢先生的乘龙快婿了。”
燕琅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席先生,往里请吧。”
陈安珍年轻时候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谢欢这副皮囊更胜一筹,略加妆扮,就叫人拔不出眼。
席航心里边痒痒的,又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再被何娴看重,心里不觉起了几分色心,伸手去摸她的手,涎着脸道:“谢小姐,我们也许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这么冷淡?当年一点小误会,你不会记恨到现在吧?”
燕琅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脸上笑意不变:“席先生,我父亲在等你。”
席航听她提起谢桦,不禁心下一凛,登时规矩起来。
谢台跟陈安珍只知道谢桦叫谢欢去请一位客人过来,却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席航,一打眼看见,母子二人脸色都有点不对。
席航接到邀请,也以为这应该有诸多宾客,不想居然只有这么几个人,他心头一个咯噔,忽然就生出几分不安来。
夜风轻柔,谢桦脸色的笑意也温和,管家帮他倒了酒,他持着酒杯,慢慢说:“今天中午,阿欢去找我,说她也想争一争家督之位。”
这么一句话落地,掉进陈安珍和谢台的耳朵里,真是比炸雷还要响亮,席航脸上同样遍是惊诧。
谢台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愕然,看看自己同胞所出的妹妹,再看看谢桦,难以置信的说了一声:“争家督之位?阿欢?”
“她有这份心气,我是支持的,”谢桦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不急不缓道:“只是你们也知道,她这个人向来软弱,性格也优柔寡断,实在不像是能担起重担来的样子。”
谢台听他这么评说,不由自主的松一口气,深深觉得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荒唐,他忍不住说:“父亲,阿欢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即便她说想做家督,您也没必要当真啊。”
“你说的有道理。”谢桦颔首微笑,然后说:“不过为了她敢说出口的勇气,我决定送她一份小小的礼物。”
礼物?
什么礼物?
谢台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超出控制,陈安珍也是一样,席航一个外姓人出席了满是谢家人的宴席,心里更觉得不自在,椅子上也跟放了钉子似的,难受的不行。
老管家手里捧着一只黑漆托盘,慢慢的走过来,托盘上摆着一只木盒,看起来雕工非凡。
他走到燕琅面前,说:“小姐,打开看看吧。”
燕琅伸手将木盒从托盘上取下,按下搭扣,“啪”的一声轻响,木盒的盖子悠悠弹开。
红色的金丝绒缎子上静静的躺着一把黑色的□□。
燕琅笑了一下,伸手将它从木盒里拿出来,端详三秒钟,然后扣动了扳机。
夜风是轻柔的,她脸上的笑意是冰冷的。
“砰”的一声巨响,因为距离太近,桌旁所有人的耳朵都有短暂的轰鸣声响起。
巨大的冲力之下,席航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地,鲜血和脑浆混杂在一起喷溅出去,弄脏了陈安珍精心挑选的晚礼服裙摆。
席航死了。
一枪致命。
时间停顿了一分钟之久,陈安珍才大梦初醒一样,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谢台猛地站起身,带倒了屁股后边的椅子。
他眼眶赤红,看着死不瞑目的席航,嘴唇颤抖半天,情绪剧烈起伏之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陈安珍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杀人画面,更别说死者的脑浆溅了她一身,她像是疯了一样的把那些白的红的东西往下都抖,手指触碰到之后,又是一阵恶心干呕。
谢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死死的瞪着燕琅,一字字道:“你,你居然敢……”
他的话没能说完,陈安珍也没能再继续尖叫下去,谢桦重重一拍桌子,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谢台因为震惊和怒火而压抑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嘴唇嗫嚅道:“父亲,您……”
谢桦既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对燕琅的行为进行任何评判,甚至于没有吩咐人收拾席航倒在餐桌旁的尸体。
他心情很好的笑了笑,仰头将杯中红酒饮下,然后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尼玛晋江崩了,我拼了老命才登进后台,简直是日了狗_(:3」∠)_
第158章 我就是大哥本人4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今晚的菜式,老管家轻轻拍手,使女们鱼贯而入,沉默着端了盘子过来,把菜肴放置在桌上之后,又沉默着离去。
谢桦面前摆了一份牛排,是他喜欢的七分熟,拿起刀叉慢慢的切开,他旁若无人的送进嘴里。
谢桦开始用餐,然后就是何娴,燕琅将手里那把沙漠/之鹰重新放回盒子里,递给身后的使女,拉开椅子,坐到了何娴身边,默不作声的开始用餐。
席航的尸体仍然倒在不远处,谢桦不发话,也没人去收拾,他眼睛难以置信的睁着,像是在诧异于自己突如其来的横死。
夜风轻柔,陈安珍的心里却结了冰,她眼眶里积蓄起了眼泪,惊恐的颤抖了几瞬,然后顺着面颊流了下去。
席航死了,就死在自己面前。
杀他的人是谢欢,自己的亲生女儿,谢台的亲生妹妹,只看谢桦现在的态度就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叫谢欢给席航偿命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谢欢给席航偿命了,难道席家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的把席冰嫁过来?
做梦!
别说是结亲了,以后再走动怕是也困难了!
谢台是长子,也是谢桦子女中头一个谈婚论嫁的,陈安珍之前努力了那么久,都开始跟席家商量婚礼的事儿了,却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哪怕一个惊雷劈在头上,也比这要来的好一些。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陈安珍满心惶恐忧惧,其中掺杂着对谢欢行为的愤怒与恼火,谢台脸色铁青,神色并不比自己亲妈好多少。
乐队开始演奏,不远处的喷泉忽然间绽放出七彩的光芒,这样绚烂而美妙的场景之下,他们母子二人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有些突兀。
谢桦喝了口酒,然后淡淡说:“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你们不饿吗?”
虽说算是多年情分,但陈安珍还是打心眼里怕他,谢台就更不用说了,见了这个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听完踌躇几瞬,老老实实的坐到了餐桌前。
摆在他们面前的菜肴已经凉了,但这么个当头,即便还热着,他们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谢台握住刀叉的手都在抖,嘴唇也是青白色的,陈安珍伸手去那餐刀,就见自己手背上还沾着席航的脑浆,现在已经风干了,像是凝固了的雪花膏似的,静静的躺在她的手背。
她忍着作呕的冲动,拿餐巾把那点痕迹擦掉,食不知味的开始进餐。
晚宴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人说话,气氛凝滞的有些可怕,流畅的小提琴声从头到尾,却更加映衬出餐桌前的暗潮汹涌。
谢桦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其余人见状,也就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使女们送了茶过来,漱口之后,谢桦漫不经心的看了席航的尸体一眼,说:“把这个东西弄走,别在这儿碍眼。”
老管家沉默着颔首,然后一挥手,就有人过来把席航的尸体搬走,打扫地上留下来的那些痕迹。
陈安珍跟谢台神情呆滞的看着这一幕,想要说句什么,可话在嘴里边转了一圈,又觉得在这么个时候说什么都挺没意思的。
谢桦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抽了一口之后,慢慢的站起身,其余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一份资产,阿欢也不例外,从前她年纪小,就叫你先顾看着,现在她长大了,就不需要你越俎代庖了。”
谢桦看着陈安珍,吩咐说:“今晚回去看一下账目,核对之后,明天把属于她的那一份转交过去,就这样。”
说完,他向何娴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对老管家说:“冉襄回来了吗?”
老管家说:“刚回来,您要见他吗?”
“不,”谢桦说:“从今以后,他就是阿欢的人了,告诉他,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阿欢。”
这话说完,他又向燕琅道:“冉襄能力不错,有他在旁边,你也算有个帮手。”
谢桦所说的冉襄是谢家的一个家臣,他的祖父曾经给老太爷做过书童,父亲则是谢桦的得力助手,可以说世代都辅佐谢家人,谢桦把这么个身份的人安排到谢欢身边,叫人不能不多想。
谢台有些妒忌,还有些不平。
谢欢说是想竞争家督之位,谢桦直接指了冉襄过去,自己呢,折腾了这么多年,连个好脸色都捞着。
他心里气闷,又不敢表露出来,燕琅反倒神色如常,说了声:“谢谢父亲。”就跟何娴站在一起,目送谢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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