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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走进房子,很典型的美国房间设计,以休闲舒适为中心,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雷的卧室不是主卧,床的对面挂着一幅巨型油画,上面画着一群放飞的鸽子,在书房里,还放着一些油画工具,显然,雷本身喜欢画画,里面还有一幅他母亲的画像,画面上的女人很美丽,穿着深紫色的睡裙,表情安详,手上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在一片粉白的花海中,悠闲的看着远方,雷的绘画手法十分娴熟,色彩搭配的非常漂亮,让人感觉画面十分清新柔和。
  岳沉婉抱着手臂欣赏了一会画作,然后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忽然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指着窗外不远处的一个农庄般的地方。
  “好像是个农场之类的地方,我查查……”约翰鼓捣一会手机,道:“哦,查到了,是一家小型农场,叫拉丝米拉农场,专门养鸽子的,那里还有个西雅图最知名的鸽子俱乐部,老板叫尼克·卡德拉,哦,你看,这是上个月他卖了一只天价黄鸽的新闻,卖了六万欧元呢,嗷,这欧洲佬可真有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约翰愣了一下,鸽子?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迟疑:“要查查这个尼克吗?”
  岳沉婉看着那个规模普通,看上去不很起眼的农庄,冷笑了一下:“看来我弄错了,他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搭档……”
  雷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在他对面坐下来的亚裔女子,他对黑发女孩子有着本能的抗拒,看见了心里就发紧,亚裔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神十分锐利,身材消瘦,动作轻盈的坐在他对面后,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画的那副你母亲的画像是你想象出来的吧?你在她脸上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安详从容的表情,她永远那么愤怒,刻薄,充满怨毒,尤其是看着你的时候,她心底怨恨着你的父亲,因为他不肯负责任,所以,她把这份怨毒都发泄在你身上了,对吗?”
  雷喉咙发紧,浑身僵直,表情僵硬的看着对面的女人,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的眼神简直可以穿透他的内心和过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三十年前,你母亲安娜是这里出名的交际花,有着沙俄贵族血统的女人在西雅图上流社会里很吃得开,可很不幸,她爱上了一个出名的花花公子,你的父亲,乔恩康纳利,那男人一听到你母亲怀孕的消息就跑了,你母亲怀着不甘生下了你,没想到,乔恩再也没有回来,甚至在加州娶妻生子了,你母亲非常愤怒,同时,因为投资失败,你们的生活也陷入了窘境,你母亲为了生活开始做皮肉生意,尽管来的都是些社会名流,可□□毕竟还是□□,周围的风言风语让你感到恐慌和屈辱,你母亲经常虐待你,为了让你保持安静,她总是让你画画,不停的画画,你的技巧娴熟,可画作太过局限,因为你总是在屋子里呆着,从来不能出去玩,那写鸽子,各种形态的鸽子就是你在窗子里看见的吧?象征着纯洁、自由的鸽子,是你对窗外世界的向往?”
  雷的脸部肌肉开始颤动,半晌,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感觉非常怪异和扭曲,好像一副被烤变形了的画,他喃喃自语:“整天让我画画,只要有人来就让我画画,我每天都在那里画呀,不能离开不能动,离开就会挨揍,我画了好多年,好多年,没有伙伴没有学校,就只有那间房子,那些家具花瓶地毯,那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我都画过,甚至耗子我都画过……”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只鸽子,非常白的鸽子,我很喜欢,它落在我的窗台上,我看着它,它不害怕,没有飞走,我就画了它,后来,又来了好多只鸽子,我每天都有鸽子可以画了……”
  大约因为沉浸在往事中,他的笑容变的十分诡异,让监视器后的警探们毛孔直竖。
  岳沉婉倒是安静的看着他,继续鼓励他:“后来呢?你母亲去世后,你得到了自由是吗?可你的内心变的十分不安,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样去生存,在你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你母亲一个,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是谁,改变了你?让你有了面对外界的勇气?是尼克吗?”
  提到尼克,他的表情变的有些羞涩:“是的,尼克,那些鸽子的主人,他是个好人,一个最好的好人,没有人能比的上他,他英俊,美丽,博学多才,他能做出非常好吃的舒芙蕾和烤鹅,他什么都知道,连天文都懂……”
  “是的,他什么都懂,他还格外了解你的需要,你需要发泄,发泄你对那些女人的恐惧和抗拒,发泄你对你母亲的爱和恨,是他找来的那些女人吗?”
  他霍然警惕起来,严肃的看着岳沉婉:“不,是我找到的,那些女人,都是我找到的,我在医院停留的时候总爱去妇产科转转,看到那些单身的女人拿着诊断哭泣,她们很难过,她们不想生下孩子,我是在帮助她们,是的,我在帮助她们”他的表情变的肃穆端庄,仿佛他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在帮助她们,那些孩子只会让她们痛苦,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们没有能力养,也不会给那些孩子带来幸福,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助她们?我是在帮助她们!”他确定的点点头,仿佛在为自己做的事情表达肯定的态度。
  岳沉婉攥紧拳头,强忍着想一拳打到他的冲动,道“哦,是谁告诉你这是在帮助她们的?”
  “当然是尼克,尼克是最博学的人,他说的话肯定是最正确的……”他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夸奖起他最崇拜的人。
  约翰咬牙道:“这人是个他妈的傻子!”
  “长期处于与世隔离的状态,他当然是不正常的,我看,那个罪魁祸首是尼克才对……”
  “是你挑选了被帮助的女人,尼克负责帮你带她们回来,而你在忙完工作后才回来帮助那些女人是吗?这是你的尼克出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我的尼克了?你知道他是个多么聪明英俊的人是吗?”
  “是的,我见到了你的尼克,而且我肯定,他的确聪明!”岳沉婉从牙缝里挤出个微笑,然后转头去了隔壁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正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金棕色头发,银灰色的眸子,面容普通,可气质非常斯文儒雅,看上去风度翩翩。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监视器,刚刚的审讯,他已经从监视器中看到了,不过他依然安静从容,面带微笑,看着岳沉婉道:“聪明的女士,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中国,你杀的那个亚裔女人,是我的朋友!”
  尼克耸耸肩,表情遗憾:“哦,真是个错误,我只是非常无聊的想找个乐子,却撞上了一个好猎人,那天是雷的生日,我只是想送他一份好的生日礼物,正好撞见了你的朋友出机场,之前我在医院看见过她的,本来想下手,她却离开了西雅图,当时我还有些遗憾来着,可真是凑巧,那晚碰见了她,我很开心,你知道雷非常喜欢黑头发黑眼镜的姑娘,所以,我选了她!”
  岳沉婉看着他的眼睛,冷冰冰的道:“利用一个爱慕你崇拜你的人也是你的游戏之一?你一直在利用他杀人来满足你变态的乐趣,雷不过是你的道具而已,你一直说你在满足他的想法,其实,是你一直在诱导他,诱导他把对母亲的恐惧和仇恨转移到那些无辜的女人身上,让我来猜猜,第一个被害的女人,那个叫史翠珊的□□,你最初只是想除去她,所以,你利用了雷,那个女人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吗?”
  尼克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敏锐的姑娘,是的,那个女人怀孕了,一个□□,居然宣称她爱上了我,要生下我的孩子,真是可笑啊,我怎么肯能让那个肮脏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我当然不允许,所以……”他慵懒的挑眉,耸耸肩。
  “所以,你利用了雷除掉了史翠珊,然后你忽然发现这是一个特别刺激的游戏,你可以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这让你感到心里的权利感越发膨胀,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你一次次的怂恿雷,却杀害那些怀孕的单身母亲,你告诉他,这样做是在帮助那些女人,在改正错误……”
  “宾果,你说对了!”他眉飞色舞:“我爱死了那种感觉,那种高高在上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岳沉婉霍的站起来,一伸手,把尼克从座位上拽下来,一个手肘撞击在他的肋骨部,尼克从未想过,这个消瘦的女人有这么大的劲,忙要挣扎,岳沉婉借力打力,又是一脚正好踹在他肚子上,尼克挣扎着喊:“你这是犯法的,犯法的……”
  约翰等人面面相觑,那个冷漠的东方女孩居然是这么火爆的性子?半晌,斯蒂芬忽然关了监视器道:“哦,这监视器又坏了,我看得好好修修了,约翰,咱们出去喝杯咖啡吧……”
  约翰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脖子跟另外几个道:“来,我请客,咱们好好喝杯咖啡!”、半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看见苟延残喘的尼克,正嘶吼着:“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们警察对犯人滥用暴力……”
  斯蒂芬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笑道:“可以,你知道她的警号吗?”
  警号?对,那个女人根本就没穿警服。
  “那个女人,是谁?她打了我,我要求验伤……”那个疯女人下手极狠,而且用的是东方功夫,表面没什么伤痕,可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每次喘气都疼的厉害。
  “哦,那个女人可不是我们这的警察,她是上面派来的顾问,你要投诉的话,可就复杂了,要知道,那女人不是咱们美国人……”
  ☆、第386章 婉心第九十九章
  案子告破后的第二天,梅纯彦就带着梅二的骨灰乘专机回国了,临走时,对岳沉婉道:“阿婉,你对我梅家的恩义,我会记得,有生之年,只要你有需要,我梅家一定尽我所能,有求必应。”
  岳明歌形容憔悴,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死死的抱着骨灰。
  岳沉婉和姜向晚没有回国去参加葬礼,而是去了华盛顿看望刚刚苏醒的陈归人,陈归人恢复的很好,顺利的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说话还有些缓慢迟滞,反应速度很慢,大夫说最少需要半年的恢复期。
  岳沉婉为他雇佣了一个爱尔兰籍的女孩做护工陪护,这女孩叫贝蒂,二十多岁,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一个单亲母亲,做事很勤快,虽然不懂中文,可很聪明,可以根据陈归人的比划猜出需要什么。
  岳沉婉和姜向晚的家安在巴尔地摩市,距离马里兰大学很近,是独栋的别墅,两层楼,三百多平,纯美式装修,花园里种了许多大波斯菊,艳丽锦簇。岳沉婉每天上学只需骑着自行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姜向晚则在家里过全职煮夫的生活,修剪花园的草坪,收拾屋子洗衣服,做做饭,有时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公司的事物,日子过的悠闲自得。
  自从上次大吵了一架,姜向晚自残后,两人默契的不再提及以往的事情,如平常夫妻一般相处,岳沉婉的性格本来就是比较豁达的性格,不太爱记仇,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既然舍不得放手,那就好好过日子。
  大概因为生活的节奏缓慢下来了,岳沉婉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头疼减轻,睡眠也安稳。
  美国的人际关系比国内简单很多,多亲密的关系也要有适度的距离,几乎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从来不管闲事。
  对国内的八卦消息,几乎都是来自王暖暖。
  “……我跟我们家老韩去帝京参加葬礼了,看岳明歌那德□□,还真觉得挺可怜,可一想起他干的事吧,我就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他已经遣散了后宫,干脆搬到公司去住了,见天沉着脸,全身心工作去了,那德性,看着就跟你们家老姜当年似的”王暖暖跟梅二不熟,纯粹是因为韩弋的关系才认识的,她是个骨子里有几分侠义之气的女子,对岳明歌的风流滥情一向看不惯,因此说话也呆了几分刻薄“说真的,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我估计两年撑死了!”
  岳沉婉淡淡的一笑:“梅二的死会是他这辈子永远的心结,我哥看着是个风流性子,其实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以前,他找的那些女朋友没多少都有点同一个人的影子,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弥补心理,是对自己生命中不能圆满的缺憾的补充,可现在,梅二死了,这个缺憾会永远在他心里,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王暖暖呆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大爷的,岳明歌这就算是自作自受了!”她一向是个乐观性子,不太愿意提及不开心的事情,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小孩啊?我家樱桃都快一岁了,你还不抓紧要孩子?”
  “我要孩子跟你家樱桃有什么关系?”
  “咱俩还当亲家啊,现在流行姐弟恋,你要是生个儿子,正好和我家樱桃是一对儿啊,回头我就把孩子送你那,你一块养着,你家三少爷做饭好吃,我姑娘肯定喜欢,回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跟你们两口子似的多好……”岳沉婉简直要给这个脑洞大开的姐姐跪了,这思维方式,简直异于常人啊!
  “暖暖姐,你自己的姑娘都打算送人了?你这是看上哪个小鲜肉了?打算抛夫弃子吗?”
  王暖暖笑容猥琐,口水四溅:“哎呀呀,说道小鲜肉,我告诉你啊,姐姐最近不是开了个服装店吗,隔壁摊主就是个小鲜肉,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有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啊,那张脸涨的,跟去了韩国整形了似的,忒标志,哎呀,姐姐的小心肝啊……”
  将军夫人百无聊赖,开个服装店玩玩,韩将军只当媳妇无聊,开着玩的,随手给了二十万启动资金,王暖暖开心的当起了老板娘,每天进货,发货,打板,忙的不亦乐乎,忙里偷闲还顺便看看帅哥养养眼,就是不知道他们家韩将军知道媳妇偷看别人会是什么心情,估计王暖暖会被就地正法。
  刚关掉电脑,姜向晚就探头进来:“老婆,吃饭了,我今天做了葱油拌面……”
  岳沉婉笑逐颜开,跟着出去吃面,一边吃一边说起王暖暖的趣事,姜向晚听了,挑挑眉,笑道:”“这个提议不错,老婆,咱们要不要响应一下,要个孩子?”他看似漫不经心,手上捏着筷子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收紧。
  岳沉婉怔了怔,想了一会,道:“再等等吧,我才二十六岁,等我读完研究生的吧!”
  “也好”姜向晚笑意温存和煦,眼睛里却沉着一丝凉意。
  陈归人出院后,岳沉婉给他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安排贝蒂每天在这里伺候他,带他去医院复诊按摩复健,她每周都会大包小裹开三个多小时的车来看他。
  “我想要回国”
  “你的病还没痊愈呢,回什么国啊?”
  “我觉得,我现在基本好了,除了情绪不能太激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咱们公司,还有我们家的社团还都等着我回去主持呢,总不能就这么扔下了,小舅小姨还有秦姨就忙着他们那一摊事情,听说,生意极好,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五月了,公司现在完全是夏小排和丁墨在管着,遇到大事,这俩人还是得打电话来请示,在电脑里开会,时间久了,总是不好,你呢,根本就没这样的心思,还得读书呢,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我回去吧!”陈归人摸摸刚刚涨起来的短短的头发茬,清瘦的面颊上带着淡然苦涩的笑,因为头发太短,他这会看上去倒年轻了不少。
  岳沉婉看着他,原本笑盈盈的面容冷了下来,半晌,才道:“你不想看到我是吗?看到我,让你觉得心里很难受是吗?”
  陈归人眼神锋锐,直直的盯在她身上,薄薄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而凉薄的笑意来:“说的对,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我自己干的蠢事,自己喜欢的女人在我身边两年,我都没弄到手,居然还完璧归赵了,这么傻逼的事,天底下也就我陈归人干的出来了,现在,还让我看着你跟姜老三幸福生活,我只要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窝囊,这要依着我原来的性子,就因该打晕你,把你弄回去,可现在,我他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对我越好,我就觉得自己越憋屈,简直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干的傻事,妈的,岳沉婉,要不,你就跟我回国吧,去跟你们家三少爷把婚离了,堂堂正正的跟我在一起,要不,你就趁早别管我,让我回国,省的我在这看着你闹心!”
  岳沉婉看他的那痞子样,顿时心头火起,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在陈归人面前又从不遮掩,火气上来,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陈归人,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少跟我说些没边际的话,我告诉你,你丫少跟我装韩剧男主,压根就不是你的剧情,你装什么装,打你认识我开始,我爱的人就是姜向晚,这会儿你跟我矫情什么?”
  陈归人也是火爆性子,本来这段时间就觉得特别憋屈,让岳沉婉一激,顿时也火了,跟着又踹了一脚茶几,又一挥手把旁边花架推倒,花盆砸在地上摔的稀碎,玻璃四溅,他咬着牙吼:“我他妈的装什么韩剧男主,我比那些男主苦逼多了,我他妈一天到晚盯着门看,盯着电话看,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来关心关心我,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这个德行,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都是妞儿主动往我身上扑,现在可好,活像他妈的怨妇,可我能怎么办?你跟你家三少亲亲我我,我他妈只能在这里等着盼着,惦记着,等着你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来看看我,岳沉婉,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老子过够了……”
  贝蒂被两人吓得躲在厨房,房间里一片狼藉,两个人瞪着对方喘着气,都不吭声了。
  良久,岳沉婉狠狠额吐了口气,颓丧的甩甩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声道:“对不起,陈归人,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你要回国,就回去吧,你说的对,我是太自私了,没考虑你的感受,说真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总想为你多做点什么,可好像总是适得其反,我做的,反而让你更觉得痛苦!”
  陈归人也垂下头,长吁了口气,苦涩的笑笑:“不用对不起,是我自找的,我他妈就是贱,那么多女人,上赶着跟我,比你漂亮比你温柔的有的是,我就偏偏喜欢你,没心没肺,还缺心眼,姜老三精明的跟狐狸似的,你小心点,别哪天让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就行!”他抬起头,漂亮锋锐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走过去,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把嘴唇压在她的头发上,嗅着发丝间玫瑰的清香,忽然咬牙切齿的道:“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回国,岳沉婉,别再让我看见你,再看见你,我就会不择手段把你留到我身边!”
  岳沉婉闭上眼睛,没有回应,只是低低的叹息。
  他们俩个是有缘无分的,曾经的相知相伴到最后成了让彼此心间沉重的负担,即便岳沉婉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也不得不承认,在失忆的那两年,陈归人对她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极尽宠溺,她不是冷血动物,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还曾在地府相伴多年。
  越是深厚的情感,此刻就越发成了彼此的煎熬,她有丈夫,她对姜向晚有着两世的情感,她有着最传统的婚姻观念,有着传统的道德底线。
  他们注定必将相忘于江湖,从此重洋阻隔,山岳漫漫。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回顾望旧乡,长路慢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吧,我们终将以这样的姿势分离,从此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从此彼此站成这样背离的姿势,永远不能回头。
  电话铃忽然响起,岳沉婉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了,电话里是个地道美国口音的女人在说话:“请问你是姜太太吗?我这里是急救中心,刚刚你的先生出了车祸,被人送来了我们这里,请你马上来我们这里……”
  “车祸?”岳沉婉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我先生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可有脑震荡的症状,我们需要他留院观察!”
  岳沉婉松了口气,自从十七岁发生了车祸后,姜向晚几乎是不开车的,当年车祸留下的恐惧让他始终不愿意去碰触车,在国内,他雇佣了司机,可在美国,没有车失非常不方便的,两人出行大多时间是岳沉婉开车,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让姜向晚开车,她蹙眉想了想,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出门的啊,姜向晚开车出来干什么?
  她心里乱糟糟的,忙跟陈归人告辞开车去急救中心。
  肇事的车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白人,一头乱七八糟的红头发,不停的重复车祸不是他的责任,是姜向晚没有及时变道,才导致他跟他的车发生了碰撞“……这不是我的错误,真的,是他的车技的问题,向上帝保证,我没有……”
  岳沉婉冲进病房,看见姜向晚的脸白的像纸一样,双目紧闭,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似乎还在昏迷当中。
  医生道:“我们已经给他全身做了检查,没有出现骨折骨裂之类的情况,只是脑袋受到一些撞击,有脑震荡的症状,他自述头晕,有要呕吐的感觉,我们已经密切关注他的颅压,因该问题不大,在这里休息一下,24小时后,如果没有出现内出血,就可以出院了!”
  岳沉婉松了口气,一叠声的道谢,等医护人员走了,就坐在姜向晚身边,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好好的,怎么出来了?你一直不敢开车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姜向晚依然闭着眼睛,似乎睁开眼睛就会头晕似的,半晌,才道:“出来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岳沉婉不解,早上才分开,说了去看陈归人的,姜向晚也答应了,就算有急事,他不打电话,却跑出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姜向晚睁开眼睛,眼神冷的几乎要淬成冰,他神色木然,冷笑道:“急事?我老婆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算不算急事?那个男人让她跟我离婚,跟他回国算不算急事?”
  ☆、第387章 婉心第一百章
  岳沉婉浑身一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找人监视我?”她仔细的想了想,又道:“贝蒂是你的人?另外还有人在监视我是吗?姜向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气的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姜向晚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简直想拎起来揍他一顿。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嘛?从你回来,我一直在恐惧,特别的恐惧,我害怕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就像两年前那样,一声不响,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那样的日子我过的生不如死,每天每夜,我不能入睡,眼睛一闭上,就是你血淋淋的样子,好容易你回来了,我却更害怕了,怕你心里有了陈归人,你回到我身边,不过是因为我在名义上还是你的丈夫!”他的唇角向上翘着,笑的十分惨切“我怕了,我不敢再冒险,我在美国雇人监视你,时时刻刻留意你在干什么,你雇佣贝蒂后,我就背着你给了一大笔钱给贝蒂,要她把你们的消息随时传递给我,呵呵……”他的笑声冷厉,脸上的肌肉仿佛在扭曲。
  岳沉婉愣住了,她知道姜向晚一直对自己心怀愧疚,也知道他对自己看得很重,可她的细心缜密基本都用在案子的侦破上,从来没想过生活中也要如此,她从不知道姜向晚居然一直生活在失去自己的恐惧中,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又是生气又是怜惜。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相对,半晌,岳沉婉才道:“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眼中满是苍凉,笑容苦涩凄切:“爱情,原本应该尊素美好,应该两情缱绻,我们是青梅竹马,在一起长达十年,我们没有彼此厌弃,甚至,比这世间的许多男女,我们有着更为深刻的感情,可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样?猜疑、嫉妒、监视、耍弄心机甚至勾心斗角,姜向晚,我们,怎么会这样?”
  姜向晚费劲的支撑起身体,深深的看着她,蓦然,他忽然笑了起来,那惨白的面颊上的笑容极为凄艳,仿佛盛夏里最后的残红,芳华摇曳,转瞬即逝。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岳沉婉的脸颊、下颌,然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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