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念浅安接过线报一目十行,听完看完嘴里问道:“四哥和于海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暗卫和幺幺零的人没能打探出来?”
远山近水一人管一头,闻言都摇头,“只打探出于海棠似哭了一场,间中偶尔夹杂着乐平郡王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安慰于海棠。再多的就打探不出来了。说是乐平郡王去城西时虽乔装改扮过,但明里跟着侍卫暗里另有高手放哨,别说幺幺零,连林侍卫的手下都不敢靠得太近,更不敢逗留太久。”
楚延卿有暗卫,乐平郡王自然也能有。
念浅安即不意外也不失望,一爪子销毁线报,一爪子摸摸下巴。
如果乐平郡王没有私会于海棠,她依旧更多的倾向于乐平郡王是幕后黑手。
不过现在嘛……
她心里倾斜的天秤彻底掉了个个儿。
屋内静谧无声,屋外暮色四合。
天色擦黑时,雪花零零落落飘洒夜幕。
念浅安窝在卧室南窗的炕上,抱着手炉陷在锦绣堆里发呆。
入夜方归的楚延卿不急着见媳妇儿,换下大衣裳在熏笼边坐足一刻钟,才转进卧室踢鞋上炕,往媳妇儿跟前盘腿一坐,修长手指戳了戳媳妇儿呆呆傻傻的脸颊,“媳妇儿?”
念浅安回神看他,刹那弯起的笑眼全是小心心,“树恩,你之前是不是听见我娘骂我的话了?”
“公主骂得对,对承恩公夫人那种人,你不该那么好脾气。”楚延卿垂眸冷笑,“强送嫡女不成,现在又想将庶女强塞进东宫,不知所谓。”
若非安和公主提起,他还不知道喜脉是因为这一出才诊出来的。
所以他半点余地都不留,派陈宝说动陈太后,一出手就整治得承恩公夫人再也掀不起风浪来。
念浅安捧着甜腻腻的少女心笑,握住楚延卿的大手蹭了蹭,“树恩对我最好了,果然是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楚延卿绷不住冷笑也板不住脸,更不愿再多说承恩公夫人,长睫低垂嘴角微勾,又曲指戳了戳媳妇儿软软暖暖的脸,“刚才在想什么呆呆怔怔的?”
“在想这世上最深的套路,就是宫里的套路。”念浅安一脸高深莫测状,边乖乖给亲夫戳脸,边将手炉塞给亲夫,复又摸着下巴啧啧啧,“你媳妇儿被套路了。”
没有她苏出来的善堂计划书,就没有后来的皇上盛赞全城热议。
没有后来的全城热议,就没有怒蹭热度力争美名的于海棠。
没有怒蹭热度的于海棠,就没有愤愤不平的七皇女。
自然也就没有她退居二线,将好事美差让给七皇女一节。
七皇女出尽风头,于海棠黯然神伤。
所以才有乐平郡王念念不忘、乔装私会。
一切看起来即合情合理又水到渠成。
然而十全十美什么的,不存在的。
越完美越反常。
她的行事,七皇女的性情,都在幕后黑手的预料和算计中。
她和七皇女,都在无意间做了幕后黑手的棋子。
事实证明,防火防盗防白花,信神信佛信直觉,于海棠背后有人。
十有八、九和刘青卓一样,纯属听命行事。
“四哥不是幕后黑手。”
念浅安抿嘴笑看异口同声的亲夫,继续啧啧啧,“四哥不仅不是幕后黑手,还是幕后黑手的下一个目标。我和七妹不过是钩,于海棠才是饵,最终只为顺理成章地钓出四哥。回头细想,刘青卓心高气傲,怎么会看得上于海棠这样势单力薄的孤女,甚至不顾清誉和于海棠私相授受?”
“除非他们为同一个人效力,奉命借由亲事由暗转明,名为夫妻实为同伙。”楚延卿挑眉沉吟,“岔子出在刘家和于海棠身上。刘家看不上于海棠,刘青卓想先斩后奏。于海棠看上的却不止刘家,想脚踏两条船。半道被钱夫人钱太太钱至章搅了局,各自盘算全落了空。”
刘青卓丢官,于海棠出宫。
幕后黑手有城府更有耐心,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常贵人是计一,能烧死德妃连累大哥最好,不能也足以令二哥翻不得身。”念浅安思忖道:“于海棠是计二,目的在于引四哥入局,好走下一步棋。”
“眼下大哥离京出征,二哥囚禁原郡王府。”楚延卿始终低垂着眉眼,“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事实呼之欲出。
乐平郡王不是幕后黑手。
尚郡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念浅安表示亲夫说得对,摸完下巴摸鼻子,很想推推眼镜来一句真相只有一个,然而不能,“三哥想对四哥做什么?三哥又能对四哥做什么?”
尚郡王府全员自闭,她实在想不明白,夫妻双双把过思的尚郡王出不了门手不够长能做啥?
“常贵人是选秀进的宫,于海棠则是进京投靠的椒房殿。”楚延卿摇摇头,语速缓慢,“原来的淑妃和姜贵妃,谁都没察觉常贵人、于海棠哪里不妥。她们能藏得这样久这样深,可见三哥手段了得。”
手段还在其次,重点是尚郡王于人心掌控上更加了得。
念浅安顿觉细思极恐。
幕后黑手果然都是高人。
而尚郡王,简直堪称高人他祖宗!
念浅安深觉被高人他祖宗套路不丢人,结果肚皮一阵咕噜噜响。
啧。
这么严肃的时刻居然饿了。
好丢人哦。
第310章 魍魉鬼魅
一碗浇头丰富、鲜掉舌头的鸡汤面下肚,念浅安大感餍足。
大嬷嬷边打发小宫女收拾碗筷,边笑眯老眼,“娘娘这个月份,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您现在一人吃两人补,一晚上要两回宵夜不算什么。能吃不吐是好事儿,怎么就丢人了?左右厨房不熄火,又有奴婢盯着,准保随叫随到。”
念浅安表示嬷嬷辛苦了,大嬷嬷忙表示太子妃更辛苦,亲自扶着念浅安转圈圈消食,临了又奉上水果,“解解腻,完了停两刻钟再歇下最好。”
念浅安拎着葡陶飘进浴室,坐上罗汉床晃动小腿,“孤男寡女共度一夜,四哥和于海棠八成那啥了。”
她中途吃宵夜,吃完又拣起话题。
楚延卿中途沐浴,闻言似乎呛了一下,“你觉得于海棠和常贵人一样,都是美人局?”
“难说。”念浅安吃葡陶狂吐葡陶皮,“钱至章渣得人尽皆知,当时闹得椒房殿和刘魏两家都没脸,别说姜贵妃,就是父皇也不可能再对于海棠改观。于海棠连郡王府都进不了,撑死做个外室。一个影响有限的外室,还能撺掇四哥造反不成?”
楚延卿似乎又呛了一下,“时势造人,三哥再擅算人心,四哥再囿于私情,也不是三哥手里的牵线木偶。何况,四哥凭什么造反?”
是啊。
乐平郡王凭什么造反?
一没名二没权三没兵。
念浅安无言以对,咽下果肉问,“那就不管了?”
“让林松派人盯紧三哥府邸。”楚延卿点头又摇头,“四哥那里不必多管。谁也没逼他私会于海棠,由着他自生自灭就是。”
二皇子落马乐平郡王入套,尚郡王草蛇灰线,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
好比乐平郡王是肉包子,全看尚郡王这条深藏不露的恶犬准备怎么吃。
这什么专注坑妹又专注坑哥的亲夫!
念浅安表示亲夫威武,夸起亲夫来也很真情实感,“我家太子殿下好厚黑!”
楚延卿氤氲着水汽的眉眼满是莫可奈何,撑着浴池出水,哗啦啦一阵响动,颀长身姿已站定罗汉床前,一手取下浴巾,一手摸媳妇儿的脑袋,“我家太子妃好贪嘴,解了腻就少吃点?会不会烧胃?”
念浅安抬眼看他,捧着半串葡陶眨眨眼。
她坐着他站着,角度略销魂。
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亲夫也略销魂。
本意不在围观亲夫沐浴的念浅安小心肝一抖,顿时色向胆边生:“我想吃你。”
浑话脱口而出,内心呜呼哀哉:怀个孕貌似生理也跟着转变了?那啥方面从来只有被亲夫碾压的份儿,现在居然主动说这种臭表脸的话?
作孽哦!
已婚少女已孕之后,简直难上加难!
她小脸微红,楚延卿也慢慢红了耳根,攥紧浴巾倾身靠近:“……那我喂你?”
喂的自然不是他自己,而是葡陶。
念浅安的脸更红了,仰着脖颈声音破碎,“还要。”
半串葡陶喂完,她满足了,亲夫的小亲夫很不满足。
念浅安垂眸看亲夫脐下三寸,咬着唇笑得又怀又暧昧。
“没良心的笨兔子。”楚延卿哑声嘟呶,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暗生欢喜,“我家笨兔子真的……长大了,知道想……我了。”
说着语气由戏谑而懊恼,“我问过大嬷嬷和吴正宣,现在不行,等满四个月再……那啥。”
明明想哄媳妇儿,结果把小亲夫哄得更精神了。
念浅安垂着眼直笑。
“这阵子少闹我,嗯?”楚延卿也垂着眼,撂着狠话目光落在媳妇儿的小肚皮上,神色复又怔忪,“我家笨兔子不仅长大了,还有了小笨兔子。”
他单膝跪地,平视媳妇儿的桃花眼渐次泛起星星点点的光,“我要当爹了。再有半年多我就要当爹了,是不是?”
念浅安听着曾经戏言,看着问话傻气的亲夫,坏笑变干笑:亲夫不愧是皇上亲生的,六郎沙雕,小六郎沙雕起来也不枉多让。
听听这傻话问的,又不是喜当爹,还能有假不成?
“是。你要当爹了。”念浅安内心超嫌弃,表面超贤惠,“我要当娘了。不过实话实说,我到现在还没有将为人母的实感。”
“我也是。”楚延卿仿佛得到了认同,眸光刹那璀璨,“我到现在,也没有将为人父的实感。”
所以他故作镇定,对着小吴太医等人没话找话。
所以他欲言又止,对着媳妇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外时心不在焉,归家后近乡情怯。
直到现在,刻意忽略强自压抑的喜悦漫上心头爬上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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