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温阮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和蔼可亲地对她说“坐吧。”
千倾月呐呐一声“我,我站着就好。”
温阮也不强迫她,只是靠在椅子里,打量起她来。
她的身量跟盛月姬足有八分相似,模样嘛,眉眼相近,但不完全一样,气质更是跟盛月姬相去十万八千里。
盛月姬风情妩媚,她却单薄如纸。
但她有一手绝活儿,她擅描妆,可以将自己画得跟盛月姬的容貌足足九成像。
每当贾臻想见盛月姬又拿不到爱的号码牌时,就会来她这儿。
千倾月是盛月姬的代替品。
原书里这位千倾月姑娘的下场也不见有多好,贾臻不行,总有些扭曲,心理变态就需要发泄,千倾月便长年累月地在活在被贾臻虐待的恐怖阴影下。
她郁郁寡欢,愁肠百结,最终压成心病,年纪轻轻地就病死了。
她唯一的高光时刻,是在临死之前用尽全部的力气,对贾臻说了一句“我恨你”。
那样的恨意是多年来的积攒,带着无尽的憎恶和怨毒陡然爆发,与她平日里总是逆来顺受沉默少言的样子截然相反。
也就这一声如尖锥般的“我恨你”,劈散了一些些贾臻的阴鸷,他竟发现,原来多年相处下来,这个一直被他视作替代品的女人,早已在他心里有了位置。
但那又如何,盛月姬招招手,舔狗就跪了,他只是在往后每年千倾月的忌日,都会为她上一柱香罢了。
谁稀罕呐?
“千倾月。”温阮吟了一声这个名字“千金尽倾盛月姬,贾先生为你取名时,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名字的含义?”
“自然。”千倾月颤着回话。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我是贾先生买来的下人,不敢不喜。”
“不敢不喜,那就是不喜了?”温阮笑看着她,“你还记得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吗?”
“这与姑娘何干?”
“我记得,你叫落落。”
千倾月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温阮“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还知道,贾臻经常打你,你的身上全是伤痕吧?”温阮揉着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千倾月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手臂,别过头去没有回温阮的话。
温阮问“你想离开他吗?”
“姑娘别开玩笑了。”千倾月的神情低落下来。
“我可以让你离开他,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温阮笑着说,“当然了,如果你喜欢这样的生活,愿意当盛月姬的替代品,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千倾月抬眸看着温阮,不解地问“姑娘要我做什么?”
“喂他寒石散。”
“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说让你喂他寒石散。”温阮笑,“事成之后,我就把你接走。”
“不可能!”千倾月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怆然笑道“这些年我不知逃了多少回,每一次都会被他抓回来,你怎么帮我逃走?而且他根本不吃我喂他的东西,如今除了盛月姬,他谁也不想见,今日我给他喂药还险些被他掐死!”
她说着拉开了一些衣领,颈间果然有些指痕淤青。
温阮抿了下唇,收起了先前的笑意,诚恳地说,“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你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做。”
千倾月怔在那里,微微张着唇,半晌无声。
温阮也不急,只是轻轻地揉了下猫。
这是一个赌,千倾月赌输了,就会死,所以她需要花点时间细想清楚,温阮知道,便也不催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二狗子在她怀里喵了一声“九阴真经真没说错,最毒妇人心啊,阮阮,你这是不把贾臻彻底搞废不罢休啊!”
温阮浅笑,岂止如此?你也太小看我的报复心了。
“千倾月姑娘,我的等待是有限的,你想好了吗?”温阮抬头问她。
“若此事失败呢?”千倾月问。
“不会失败。”
“姑娘便如此自信?你若真这么有把握,那日为何不干脆……”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手指死死攥紧!
温阮观摩着她的神色和动作,笑着问“为何不干脆杀了他,是吗?”
千倾月闭紧牙关。
温阮笑了笑,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给了殷九野一个眼神。
殷九野放了一个油纸包在桌上,说,“这是经过名医调整过的方子,无须行散,他不会察觉。千倾月姑娘,想让贾臻吃你送去的东西很简单,你不是擅描妆么?“
千倾月满目不甘地看着殷九野,眼中竟蓄起了泪。
“我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最讨厌扮作另一个人的样子供贾臻观赏,但要得到一些,总要付出一些,你说呢?”殷九野笑道,“此刻的委曲求全,是为了以后的畅快人生。”
千倾月崩溃地嘶喊“我学不来她,我永远学不像她,就算我妆化得再好,也不可能像她!你们明白吗!”
“明白。”温阮说,“正是因为你无法真的像她,才被贾臻一次又一次地殴打,但我不要你像她,我要你把自己装成一个……深情版的盛月姬。”
二狗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鬼喊鬼叫“我草阮阮!你好毒!”
千倾月清泪满面地看着温阮,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像是下定了某种狠心。
手指在颤抖之后,收下了那包寒石散。
与此同时,贾臻正与正版盛月姬说话。
第37章
盛月姬推着贾臻的轮椅坐在廊前, 他身形消瘦了很多, 往日的衣衫此刻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 眼中更是毫无神彩。
“千倾月照顾你素来用心, 你怎还这般憔悴?”盛月姬柔声问道。
“你明知原由,又何苦多问?”贾臻膝下仍在作痛, 那伤口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你要一直这般消沉下去么?”盛月姬手指划过贾臻的脸颊“想做个废人?”
贾臻抬头看他, 咬咬牙关, 问“若我真的成了废人呢?”
“我更喜欢以前那个哪怕身有隐疾但仍自信的男人。”盛月姬笑得喻意不明。
贾臻很快就揣摩明白了盛月姬的话, 如果他不能再帮盛月姬,很快, 他就会被盛月姬踢开了。
思及此,贾臻一把抓住了盛月姬的手,几乎有些可怜的卑微“我会有用的!”
盛月姬记起以前贾臻在自己面前总是占据着上风, 他身体不行,便格外敏感, 总是想要彻底掌控自己, 占有欲极强,死死霸着自己身边的一席之地,不许任何人觊觎, 哪怕是纪知遥他们,也被他敌视厌恶, 从不曾如此卑微过。
莫名的快i感滑过盛月姬心尖, 她望着贾臻, 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 理了理身前的长发,说,“证明给我看。”
贾臻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他感觉他正在失去尊严与人格,如条摇尾乞怜的犬狗一般乞讨着盛月姬的留恋,可是他毫无反手之力。
“这些年我做商户营生,一直是与宫中皇商搭伙,但背后似乎还另有其人,是一个神秘的公子,我不曾见过他,只是从蓝绻口中听说,他应该是宫中之人。”贾臻不得不靠出卖自己的秘密来换取盛月姬的怜悯。
“那日温阮要杀你,却惊动了京中守备,你觉得与他有关么?”盛月姬皱眉,倒是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层隐秘。
“我不知道,但想来应该与他无关,他不在意我这种人,而且那日也是他着人来命令我,不得指证温阮和她的下人。”贾臻一想到这个就恨,恨得咬碎了牙根。
“所以他是有意要保温阮了,难道他是温府的人?”盛月姬疑惑道。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你若要对付温阮,需提防此人,最好查出他是谁。”贾臻说。
“蓝绻乃是皇商掌柜,地位极高,若真如你所说,那此人只怕背景极深。”盛月姬思忖道。
贾臻看她陷入沉思的样子没再说话,也未将春元楼易主,花乐事他被迫放弃继续投彩的这些线索告诉盛月姬。
他想留着,留待以后盛月姬再来找他时,他还有东西可与盛月姬相谈。
不然等到他失去了全部的筹码和价值,他也就离被遗弃不远了。
恰如温阮所言,贾臻和盛月姬之间的地位已经调转。
没几日,千倾月做好了准备,下定了决定,依温阮所说的,化身成了深情版的盛月姬。
温阮坐在马车里靠着窗看她一袭白衣走进贾府时,笑道“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该你上场了。”殷九野替她推开马车门。
“阿九,我发现你真的在助我作恶。”
“那是,我可是姑娘的人。”
两人下了马车,再次从正门走进贾府。
“深情版盛月姬”千倾月正在给贾臻喂药,她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怯弱沉默,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贾臻的眼睛。
贾臻坐在轮椅上,双膝以下空荡荡,本就阴沉的面目此刻更显阴冷。
“滚”字就在嘴边,他刚要喊出来的时候,千倾月按着温阮教她的说“盛姑娘不会喜欢一个自甘堕落,缠绵病榻的人。”
贾臻想起前几日盛月姬来时说的话,带着恨意张开了嘴,用力地咽下了千倾月喂给他的药。
千倾月其实很心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就要发抖动,她只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而且面对的还是她长久以来惧怕的恐怖阴影,她心里没底是很正常的。
当贾臻咽下第一口药的时候,她紧张的心绪放松了些,舀了第二勺,看着贾臻喝下去。
等到贾臻将一碗药都喝完时,温阮出现在了门口。
“贾先生,近来可还安好?”温阮甜甜脆脆地喊了一声。
贾臻气得双目圆瞪,打翻了千倾月手中的空碗,咆哮着“赶她出去!赶出去!”
温阮却偏要走进门,低身瞧了瞧贾臻,啧啧直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呢,贾先生病体未愈,让人忧心啊。”
贾臻气怒攻心,竟是恨得红了眼眶,无能狂怒地拍着轮椅,狰狞地喊着“我早晚要杀了你!”
温阮偏首看他,轻嘲讥讽地说道“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如今你这样,连去听白楼都难吧,盛姑娘又那么忙,一月中能抽几天来看你呢,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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