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他一手举着那花枝,一手负在身后,身披墨色大氅,乌发如缎,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语嫣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这个时辰,他怎么会……
然而手还给他握在掌中,滚烫灼人,分明不是做梦。
他凝望着窗下的人,想到方才她欲探手触花前的嫣然一笑,双眸愈发暗沉。
语嫣想到他白日里的肃冷之态,不禁缩了缩手,他的手却顺势而上,握住那一截细柔的手腕。
察觉她腕上的肌肤微微发凉,他目光一动,突然翻窗跃进了屋。
语嫣给他吓了一跳,在他跃起的刹那,大氅轻拂,遮住了她眼前悉数月色,天地竟似骤然昏灭。
他轻轻落地,并未发出半分动响,往前倾身,将那呆住的小人缠入怀中。
语嫣拿手抵着他,身体仰倒间,披在肩头的外衫也滑落在地,露出底下雪色的单衣。他怕她冷着,当即将人裹进自己的大氅中,抬手合上了窗。
语嫣缩在他的大氅之中,鼻息间全部是他的味道,不由脸上一红。
王彦俯首凝望着她眉眼,默然不语。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用起力来:“您放开我。”
他一顿,随即真个收回了拢在她腰间的手,只立在她跟前半丈之外,静静地看她。
语嫣望着他,眉心蹙成一尖,满面不解:“这么晚了,您到底是来做什么?”
他缓缓道:“自然是来跟人讨债的。”
语嫣一滞,瞪了他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如羽扇轻摇,底下湖光潋滟的眸子水波荡漾,这一瞪,如一湖春水起澜,水色碎成万千星子,令人……目眩神迷。
他捻着花枝的手不自觉用了力,叫那细瘦柔弱的淡紫色小花猛烈抖动了一下。
“那支笔到底是要多少银子,竟值得堂堂刑部尚书大人半夜来翻我的窗?”
他道:“若非是你今儿脚底一抹油地跟着旁人跑了,我何必如此?”
语嫣一窘。
王彦上前了一步,高挑的身影将她全然罩住:“下回你再如此,小心我……”
她下意识抬眸:“您怎么?”
他一笑:“自然是将你手脚都捆了,拘在案头。”
虽则是淡淡而笑,他的目光却透着深晦,令语嫣不禁产生一丝错觉,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句玩笑。
她抿唇:“我才不要。”
王彦捏住她下巴,令她不得已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总之,不许你……再跟着其他男人走。”
她眼里浮现出丝丝缠缠的雾气,有些恼道:“您自己不还……”
他心头一动:“我怎么了?”
她却紧抿着嘴不肯说了。
王彦心念一转,忽道:“喜腊公主到底碰了你哪里?”
这话一问出来,语嫣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羞窘难当:“哪都没有。”
王彦目光发沉:“你若不说,少不得要我亲自查验一番。”
语嫣仓皇后退,不出几步,又给他伸手捞入怀中,只听他在耳边道:“你说是不说?”
她忍不住在他腰间轻拧了一下:“不要。”
王彦一震,一把捉住她作乱的小手。
语嫣察觉到他呼吸不稳,心头一颤,登时僵住。
他的眼睛比子夜还要深,浓黑的瞳影映照出她朦胧的影子,令人心悸。
就在此时,外间突然发出响动声,竟是紫扇举着灯朝此处走来:“小姐?”
语嫣大惊,还未反应,就给王彦飞快裹住滚上了榻。
他长臂一伸,扯过被子,倏地将两人盖住。
第111章 大婚(上)...
紫扇举着灯进到里间。
屋内寂静无声,碳香里掺杂了一丝奇异的幽香,小几上躺着一根细小的花枝,落了一片瓣儿。
紫扇看了一眼拱起的被褥,摇摇头,举着灯走了。
灯光随着紫扇的脚步一道飘远了,语嫣心下一松,又猛然惊觉自己正给他抱在被窝里,顿时挣动着要起来。
王彦在她被衾底下给甜香浸透,已有些异样,眼下怀中那团娇软挣扎乱动,摩挲触碰,更引的幽火连簇。
他当即反身,将人压住。
语嫣一震,呆呆望着他不能动。
他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额角滑落至面颊、下颌,然后轻点起她的下巴,俯首吻落。
仅仅是双唇相接,并未深入。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身下人柔软得如同轻棉,仿若比那花枝还要脆弱,在他掌中,不堪一折。
语嫣望着他,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一丝极力压抑的隐忍之色,一时忘了挣动。
王彦从她唇上离开,手臂撑在他身侧,略抬起身。
她在他身下,乌发披散,双眸迷蒙,樱唇像花瓣一般轻轻打开,露出一点玉白,每一下喘息都引得那小小的身躯玲珑起伏。
他喉头发紧,须得死死按捺,方能遏制住再次吻落的冲动。
“王叔叔……”
王彦猛然抽身,转而坐在床头,只拿背对着她。
语嫣从床间坐起,迷茫地望着他:“您怎么了?”
他摇头不语,正暗中调息,却听背后隐约有爬动靠近的声音,气息又紊乱起来:“你坐好,不准乱动。”
语嫣愈发不解,他缓了口气,方转过身去看她。
她跪坐在那儿,通身雪白,柔软的发丝垂落在肩头,脸蛋透着浅浅的粉。那两只手落在膝头,规规矩矩地摆着。
他一只手按在床榻上,倾身过去,在她面颊上吻了一记。
语嫣眼睫一颤,却没有逃开。
王彦抬手在她鬓边抚过,声音低沉道:“满嘴胡言的丫头。”
她不忿:“哪有?”
他淡淡睨着她不说话。
语嫣蓦地想起今天白日自己在刑部说的那一番气话,脸腾地红了,低声咕哝道:“哪里是胡言,分明是实话……”
王彦忽道:“真论起来,该气的人……是我才对。”
“什么?”
他不作声,心头却浮现先前司徒晋抱着她时的情形……
“到底是什么?”她见他始终不语,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大氅。
他按住她的手道:“左右就是半个月的工夫,到时……必要叫你这丫头学乖些。”
半个月以后,正是他们二人成亲的日子。
语嫣推开他的手,骨碌一下滚进了被子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全给罩在了底下。被子底下的人探出半个脑袋,只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露在外头,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他屈指在她眉心一弹,看着她瞪大了眼,压近她低声道:“你尽可以与我闹别扭,可就是不要如此……掉头就跑,再敢有下次,你且等着。”
语嫣怔怔地望着他含笑的眉眼,突然从被子底下跳起来,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只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王彦身体一震,任由她抱着,没有动作,只哑声道:“怎么?”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闷声道:“我不是要跟您闹别扭,我……我就是不喜欢她们。”
她说的是她们,那就不单单是指喜腊公主,自然还有叶沐卿。
王彦的手抚上她的背,侧首在她脖子和耳朵中间的软肉上连连亲吻,引得她既痒又羞,浑身发抖:“王叔叔,别……”
他猛地将人按紧,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管她们做什么,左右我只是你一人的。”
她一凝,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愈发深:“我也是。”
他喉头滚动:“你也是什么?”
语嫣仰起红彤彤的脸,在他嘴角吻了吻,然后又飞快靠在他胸口。
他无声一笑,心里那点忧翳终于消散无影。
翌日,京中传出消息,那喜腊公主竟给皇帝下令禁了足。
原本皇帝念在她是西胡的公主,对她一再容忍,最多不过□□。只昨夜里,太子殿下进到勤政殿面圣,不知说了什么,令皇帝勃然大怒,竟传旨要西胡公主在城南椒衣馆中潜心释佛抄经,时达三个月,不得外出。明面上说得好听,是为了佛法交流,实际上却与禁足无异。
几日后,南楚又生动荡,发生叛乱。此次南楚动乱,仍与红莲教相关。教主品莲死后,红莲教余孽在南楚暴动,甚至扰乱至大越边境。南楚王镇压失败,方向大越求救。皇帝封易云峰为定远大将军,命其出兵平乱。
外族接连生事,京中人心惶惶。
直到三月中旬,春寒未褪,暖意初融,南楚平乱的捷报传来,京城顶上的阴云才随之消散了些许。
除此之外,刑部尚书王大人和宋家二小姐好事临近,也为京城多添了几分喜气。
现如今,春日已然是春日,阳光洒落,轻暖和煦。只是不留神又会吹来一阵寒风,将刚刚才升腾起的暖意一股子驱散。
微寒的风卷着花香和硝火味一阵阵地荡进屋里,一院的丫鬟嬷嬷里里外外地站着,热闹不绝。
对于眼前的宋家来说,这一门喜事来得正是时候,所有人都兴致高昂、笑意盈盈。
梳妆台前,归雪一手搭在语嫣肩头,望着镜子里两人的倒影,浅浅地笑。
连翘笑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二小姐更美的新娘了,保管叫王大人看了,连路都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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