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泛青,然后慢慢由青转白,方立安终于看到了“公鸭子”的背影。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上许多,估计少说也有一米八,身着月白色绸缎衣袍,袖口和衣领处有湖蓝色祥云滚边,腰系玉带,头……头发散乱,只剩一个歪歪扭扭的小髻。她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鸭嗓子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终于缓下脚步,不再奔逃。他喘着粗气回过身来,看向比自己矮上两个头的“路人甲”——清亮的眸子在朝霞的映射下发出绚丽的色彩,因为长时间的运动,额头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一滴滴顺着鬓角滑下去,让他有一种伸手去捧的冲动。带有婴儿肥的脸像被蒸熟了一样,红彤彤的一片,即使不用手触摸,也能想象出软软糯糯的手感。
手感……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软软的……
不能再往下想了,太羞耻了……
方立安看着他爆红的脸颊,并没有想太多,运动过后,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红才是不正常。她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只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跑步了,她讨厌跑步。
公鸭嗓子见四周一片空旷,经过这一夜,他们两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敌人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不对。细想之下,竟还是不能确保安全,便弯下腰去,拉她起来,嘴里解释道:“我们不能停在这里,如果有人追过来,太容易暴露了。走,先找个有遮挡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方立安并没有反对,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站起身来,屁股上沾了泥土也不去管它,想着反正已经挺脏了。就这么被他一路拉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第109章
话说方立安跟着公鸭嗓子一起逃命,却半点没有逃命的自觉。经过这大半夜的奔波逃亡,她想的很清楚,虽然祸事是公鸭嗓子带来的,但他好歹没有丢下她一个“弱女子”独自逃跑,关键时刻还想着拉她一把,是个有良心的。
再者,一夜过去,两人多多少少也算是共患难了,本着如此深厚的革命友谊,她少不得要护着他一点,就当全了“拉跑之情”昨晚的拉跑之情,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人追来。
只要一有追兵现身,她就给他贴上隐身符和轻羽符,给自己贴张神行符,扛着他往宁京城飞奔,符箓失效前应该能赶到城里。至于之后如何,那就不干她的事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所以方立安一路优哉游哉跟在公鸭嗓子身后,跟踏青一样。
公鸭嗓子虽然奇怪这个小娘子为什么不害怕,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问了岂不是泄露了自己紧张害怕的事实。所以他佯装镇定,待寻到一处干涸的沟壑,两人便躲了进去。
好容易能平静地喘口气,方立安立马煞风景道:“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你一同躲在这里怕是多有不便,可否容我先走一步?”
公鸭嗓子听她说要先行离开,下意识反驳道:“不可!”
“有何不可?”方立安挑眉,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外面此时……还不安全。”公鸭嗓子心虚道。
“我只要不与公子出现在一处,就不会不安全。他们追的是你,不是我。”方立安明晃晃道。
公鸭嗓子看着眼前面带戏谑的小娘子,心中一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下意识里不想让她离开,口不择言道:“我摸了你的屁股,你还想去哪儿?!”
方立安原想着不跟他计较这事,毕竟是无心之失,谁还能把这起子小事放在心上不成。偏偏他这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提出来,不是没眼色是什么?好啊,你既然要提昨晚的事,那咱们新仇旧怨一并算。
公鸭嗓子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时间汗毛耸立,转念一想,他怎么能怕一个比他还矮上两个头的小娘子,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给自己打气。
“哟!摸屁股怎么了?摸了屁股我就得听你了?”方立安不怀好意地瞄了瞄他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调笑道,“毛长齐了?”
公鸭嗓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爆红,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娘子调戏了,他结结巴巴道:“你……你……”
方立安笑眯眯地接道:“我?我?我怎么了?”
不仅被调戏了,还被调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公鸭嗓子只觉得自己差点要被这口气憋死,眼一闭心一横,道:“你无耻!你不知羞耻!”
“哟!我无耻?我不知羞耻?”方立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不无耻?你知羞耻吗?”
“我当然……”公鸭嗓子刚要肯定,便明白过来,这小娘子是在嘲讽自己说摸她屁股的事情。
可这能一样吗?
她被自己摸了屁股是事实啊,他愿意负这个责任,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要他一走了之,对她不闻不问才是对的?宁京城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想嫁给自己,她究竟知不知道?不过也是,他到现在也没向这小娘子表明身份,莫非她是怪自己对她有所隐瞒,不够坦诚?
他心下沉吟,收敛了面上的怒气,虚整衣衫,然后彬彬有礼道:“在下秦文晔,乃大周皇五子,先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态度谦和有礼,语气不乏骄矜。
方立安:皇五子啊,来头很大呢,自己昨天确实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属下叫了声“殿下”,想来是皇子无疑了。看样子,朝中并不太平,只是不知道老皇帝的儿子有没有康熙多,会不会上演一番九龙夺嫡。
秦文晔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的身份震慑到了,感觉意料之中的同时,心中闪过一丝不屑,原以为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没想到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如此一来,说气话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架子端得十足:“你为何不说话?”
方立安没有意识到他语气的改变,回过神来,开玩笑道:“你是皇子,自己的婚事想来做不得主,看样子是想纳我做小妾喽?”
秦文晔以为她已经开始盘算进府之事,心下不免有些后悔,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说过的话跪着也要做到,便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若是想,那必定是可以的。”
“哎哟!那我岂不是要跪着谢恩?”方立安怪声怪气道。
秦文晔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屑,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别扭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当小妾还妄想上玉碟?还是她真的看不上自己?语气中带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犹疑。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摸了一把我的屁股就要我去给你当小妾,我多亏啊?”方立安往墙上一靠,双手抱胸,吊儿郎当道,“不如这样,你给我摸一把你的屁股,咱们两清。或者……你让我摸两把,然后我纳你当小的,如何?”
秦文晔这回是真的被她的大逆不道之言震惊到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放荡不羁的女子,她家长辈究竟是如何教导她的,竟敢让皇子给她做小?呸!不对!难不成她还想一女多夫吗?
现在回头想想,觉得此女定是脑子有病,否则怎会大半夜待在树上?算了,他堂堂一国皇子怎能与疯子计较,回到京城拿些银两将她打发了事。
方立安见他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豪言壮语”吓到了,既然他已经不再提及“负责”之事,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和他斗嘴。
不过她确实要走了,不然今天赶不回宁京了。她选在初四回来,就是想着初五陪自家师父过个小年的,如今没有别的事,可不好再耽搁了。
至于五皇子的安危,着实与她无关,她真的只是个路人甲。再说了,师父之前曾提到过,他们苍玄门一脉虽任历朝国师,但从不参与各朝各代的帝位之争,否则会引起皇帝的忌惮之心。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无论这位五皇子接下来如何,她都不会再管,只能祝他好运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不甚在意道:“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管他是何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秦文晔没想到她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还会要走,且她的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挽留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了。话到嘴边,但一想到她的那些疯言疯语,便又觉得走了也好。
方立安在确认了宁京城所在的方位后,再度小跑起来。虽然腿软到不行,但谁叫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呢?想到国师府只有阿喜陪着师父过年,便强迫自己忘掉疲倦,忘掉困乏,忘掉饥饿,只一心一意地赶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在申时三刻进了城门。
想到自家的馋嘴师父,方立安先去了趟盛兴居,让店小二打包了几个拿手好菜和一壶秋露白,好带回去孝敬他老人家。花的当然是师父给她的钱。
之前师父给的一百两银票,她并没有交给方大勇。她家小门小户的,又不缺钱,这么一大笔银子给了她爹,估计她爹也是惶恐多过高兴,少不得又要担心天师大人是不是想买她闺女了。
方立安深谙此道,半点不客气地留着自己用了,现在拿来给师父买点好吃的,刚好!
第110章
国师府是天师大人的大本营,自是一砖一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方立安甫一进府,天师大人就欣慰一笑,好歹没有把自己这个师父忘得一干二净。
待她来到书房,天师大人佯装不知,专心布阵,直到她走入阵中,才深深地嗅了一口,神情满足道:“唔~是盛兴居的灌肠脆皮鸭吧,好香,松鼠桂鱼、腊味煎锅巴,还有秋露白。”天师大人馋的直吸溜口水,“真是为师的乖徒儿,快让为师大快朵颐,一醉方休。”
至此,方立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识破了,但输人不输阵,嘴硬道:“师父不用放我出来,等我把鸡鸭鱼肉酒吃完喝完再说。”天师大人如何能肯,三下两下便把阵法撤了,巴巴的等着徒弟给他带的好吃的。
却不想方立安拎着食盒就跑:“师父,到花厅来,我去叫阿喜一起。”天师大人气急,不是说女娃娃最乖巧的吗?怎么自家这个跟泼猴一样。
等人到齐,三人吃饭,除了阿喜有些拘谨,吃相斯文,细嚼慢咽,旁边的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夸张,尤其是方立安,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天师大人何曾见过自家徒弟这副德行,怪道:“你爹在家光让你干活,没让你吃饭?”
“那哪能啊,我爹对我多好师父你心里没数?”
“那你怎么饿成这样?”
“一言难尽,我昨个儿出门没看黄历……”方立安一脸便秘道,三言两语就把昨天遇到的事详细讲了一遍,跟说书似的,抑扬顿挫。连摸屁股那段都没放过,最后又重点描述了自己如何调戏五皇子以及五皇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天师大人被这精彩纷呈的故事所吸引,饭菜也不着急吃了,拍桌叫好:“做得好,不愧是我徒弟,就该这样,让他做小都是便宜他了!”
阿喜:小姐,姑娘家被摸了屁股的事也能拿出来说?你怎么能惦记着摸男人的屁股?还有,天师大人,你这是打算让小姐娶几房姑爷吗?
阿喜发觉自从家里多了个小主子,天师大人在他心目中高冷神秘的形象便彻底幻灭了,反而跟定国公府那个不学无术、无所事事,每回见到他都要拉自己去逛青楼的二老爷没多大区别。
以往前院只有天师大人和阿喜两个人,但两人一直都是各忙各的,少有交流。天师大人远在神坛,端的是神仙架子。阿喜是府里管事,尽忠尽职。
如今方立安来了,阿喜忙着照顾她,和师徒两人越走越近,除了一些苍玄门之事要避开他,其他生活日常他都参与了进来。阿喜因此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离万民敬仰的天师大人越来越近,悲的是他发现了天师大人的庐山真面目。
酒足饭饱,阿喜留下来收拾残羹剩饭,天师大人带方立安去书房检查课业。你以为过年回家就是让你玩玩玩的?图样图森破,寒假作业懂不懂?
好在方立安在学习方面向来都是自觉自愿,快人一步,从不拖欠作业,天师大人对检查的结果还算满意,便接着说起大周皇室的事。
前几个月,天师大人一直在教授方立安道门基础知识,对苍玄门的历史传承以及历代王朝并未提及。今天既然遇上了,不如索性全讲了,免得她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其实你今天处理的就很好,我们苍玄门虽历代担任国师一职,但从不参与朝廷内部的党派纷争。这样说你就懂了,为师无论是符箓、阵法还是其他小法术,从不在外人面前施展,就连阿喜也没见过。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师父,你忘了,我爹看过。”方立安拆台道。
“你爹不是外人,再者,你还在我手里,他哪敢出去乱说。”天师大人不满道,“说正经的,别胡扯了。”
方立安正襟危坐,严肃道:“因为这些力量太强了,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或者说,远超出他们能接受的范围。”
“对的,这样的力量在当下即便说是神仙手段也不为过。”天师大人肯定道,“如果你不是为师的徒弟,不是苍玄门的传人,你会怕吗?”
方立安略一思索,点头道:“怕的。”
“那为师再问你,你在见到为师之前,只凭坊间所传,你怕为师吗?”
“不怕。”方立安摇头道。
“是了,世人都说我厉害,是神仙般的人物,可是世人不知道我如何厉害。不知便恭恭敬敬供奉,若知晓,便只剩惧怕与胆寒了。”
方立安想起自己当初的心境,确实如此。
“是以,我们苍玄门行走在外,历来只表露几招。第一,遇久旱不雨,祈雨于社稷山川。第二,遇久雨成涝,祈停于五湖四海。第三,姻缘卜算相面之道,合八字于惜缘台。第四,断一朝龙脉,择一龙再起。
“第一条和第二条比较简单,从字面上就能理解。即某个地方某个时期旱涝成灾,我们苍玄门负责祈雨或者求停。当然,很多时候,祈雨和求停并不是简单的事,因为各地旱涝的成因多种多样,我们要先卜算,判断其根本原因为何,之后再根据原因想办法解决。若是其因可究,则改之,若其因不可究,则迁黎民。万不可以一己之力对抗苍穹。第三条最简单,就是测算姻缘。这个为师非常喜欢,做的最多。”
说到这里,天师大人兴致高昂起来,可见是真的喜欢抢月老的活计,他兴趣盎然道:“为师每年都会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初七乞巧节那七天,到惜缘台为全天下的黎民百姓看面相、合八字、算姻缘。当然,仅限姻缘,其他不算。”
惜缘台是前朝末代皇帝专门为自己的爱妃建造的,大周取而代之之后,就将其圈作皇家园林。直到清辰大师从师祖手中接过大周国师之位,皇帝礼貌询问其想要什么贺礼。
本来只是句客气话,毕竟天师大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稀罕皇帝的贺礼?却不想清辰大师为人洒脱不羁,一向不爱跟人客套,张口便要了惜缘台,从此干起了月老的活计。不仅如此,还让皇帝派人手配合和他,安排好秩序,免得闻讯而来的百姓太多,引发其他事故。
方立安脸上挂满黑线,此前,她倒是听人提过这么一嘴,只是万万没想到,天师大人竟然如此热衷于红娘事业……师父,你到底还要给徒儿多少惊喜。
“最后一条,断一朝龙脉,择一龙再起。”天师大人的神情从嬉笑转为肃穆,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口吻说道:“这一条是最难的,也是最少见的。你师祖没经历过,为师这辈子估计也是没机会了,你嘛,以后自己看着办吧。你想过为什么我们苍玄门能够任各代王朝的国师而不倒吗?”
“心怀天下?心系苍生?民心所向?”方立安随口胡诌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天师大人语气沉重道:“我们苍玄门修的是道家功法,以炼养阴阳、性命双修为第一要义,以返璞归真、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为最终目的。
“但后来,有位祖师爷发现延年益寿是真,长生不老是假,便渐渐歇了此心,决定出关游历天下。谁知恰逢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他不忍于此,便卜算出真龙所在,助其成就新的王朝。
“祖师爷不慕权势,功成身退,但新皇拜服于他的一身本领,封他为一国国师,之后便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只不过,新皇不知道的是,祖师爷在临终前留下师门祖训:苍玄门不得干预王朝内政,待到王朝气数将尽,门人卜算新皇,助其登上高位,建立新朝。”说到这里,天师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来祖师爷是想缩短乱世之争。”方立安猜测道,“如此说来,我们苍玄门一脉确实心怀天下,心系苍生,关心百姓疾苦。”
天师大人对方立安的反应略感吃惊,疑惑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之处吗?”
“???”方立安懵逼脸,“没有啊,怎么了?”
“你不觉得咱们在大周的都城里,皇城旁说这样的话,有种乱臣贼子的感觉吗?”天师大人说话的音量都放低了些。
“怎么会?这天下本就不是谁一家的,天下百姓才是万民之主。祖师爷的意思就是,百姓觉得好,咱们就认他,百姓过得不好,咱们就找个能让百姓过得好的。”方立安回道。
“话虽如此,但为何不在帝位传承的时候,选个宅心仁厚的皇子当皇帝?为何任其胡作非为?”天师大人拷问道。
“如果苍玄门干涉朝廷内政,陷入皇权争夺的漩涡,那必定会成为一方势力。咱们修道之人手段层出不穷,铲除异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如此一来,长期无人约束,岂不是要自己做皇帝?这做了皇帝自然是想把皇位传给自家儿子……往后更是一大堆麻烦事,苍玄门一脉吃枣药丸。”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想的如此深刻周全。”天师大人自叹不如道,“为师当年就不能理解祖师爷留下的祖训,后来还是在你师祖长年累月的调教下,才慢慢转过弯来。”说到这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欣慰道:“看样子,你天生就该是我们苍玄门的传人。”并不问她为何会有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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