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第二日一早,鲁国公府内喜气的气氛还没散尽,依旧是红帐延漫,气氛却不算和谐融洽。二人没有新婚燕尔的甜蜜,反倒冷冰冰的。
或许要说,是萧华予单方面的冷着卫和晏,不与他说话。卫和晏替她夹菜,她也是一味的避过去,冷着脸让卫和晏心下涩然。
“平安,我辰时就要走了……”你没有话要与我说的吗?他抿了抿唇,看着萧华予的脸有些难过。
萧华予偷偷红了眼,将头别过去,声音尽力平稳“没有,我明日启程。”
萧华予并不能与他一齐走,毕竟马车的速度实在比不上骑马,若是萧华予跟着他,必定会拖累行进速度,反倒延误了。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出发。
卫和晏沉默的点头,不舍的又看了她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将音容都牢记在脑海里。她有些憔悴,是昨夜换了地方没睡好的缘故罢!
“报!”忽的,传来一阵急报声,让厅堂的众人一惊,这正是换将的关键时刻,急报来得未免让人心生慌乱,只期望不是大周对黎州做了什么。
“快讲!”萧华予反倒是比卫和晏更焦急些。
来人将密报呈上“前夜大周偷袭黎州城,城内损失惨重。”
“别等辰时了,你现在便起身罢!”萧华予起身催促卫和晏,国家大义面前,他们两个这点儿心思反倒微不足道了。
卫和晏也不顾上这是萧华予今日好声好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连忙点头应了,吩咐备马整点行装与草粮。
大周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前夜的偷袭应当是个试探,他必定要赶回去主持大局,黎州那处群龙无首,想必有些混乱丛生。
卫和晏临走时候,站在正院门前想要与萧华予道别,却踌躇半刻也不能前进,总是心里不安,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恰巧杨升出来,捧了个包袱给他。
“国公,这是殿下教杂家给您的,都是些用得着的伤药,您收好了,应急用。”杨升毕恭毕敬,话语里存了些撮合的意味。
长公主这些日子心情不佳,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做奴才的自是以主子的喜为喜,以主子的优为忧,哪里能放任二人继续冷下去。
卫和晏眼神柔和的几分,接了包袱珍惜的抱在怀里“我知道了,你告诉她不要担心,我在黎州等她。”
杨升笑意盈盈的点头“殿下就不送了,国公一路好走。”
焦裕德气喘吁吁来的时候,正赶上要卫和晏扶鞍上马,还算是来得及。卫和晏自是见着他了,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传信与陛下,事出从急便不辞行了吗?怎么还劳烦公公跑一趟?”
焦裕德定了定气息,方才开口,招手叫了人上前来,斟了一杯酒递在卫和晏身前
“陛下自是谅解国公,这才叫奴才代为赐酒。今朝一别,不知何日再逢,您与陛下有几分师徒之情,陛下心里记挂,奈何不便亲自出宫相送,望国公饮下这杯酒,早日平定黎州,还南齐海晏河清。”
卫和晏痛快的将酒饮下,又翻身上马“公公代我转达陛下,臣自当不辱使命,还望陛下放心!”
焦裕德殷殷送了他跑远。他生在南齐,自是希望南齐国力日渐昌盛,万世永享太平。
卫和晏这从还复黎州,不便大张旗鼓,只是有朝中心腹大臣们知晓,省的引起百姓骚乱,若是让大周得了消息更是不妙。
“殿下分明挂心,却还是不肯相送,怎么不怕伤了国公的心?”琅嬛将宫中事宜都交由新任的女官打理,打算全心全意跟着萧华予去黎州。
当年皇后娘娘去的时候,心里十分放不下这个女儿,她跟随皇后娘娘几十年,情分非比寻常,自是要替娘娘照料好长公主,这方才能告慰皇后在天之灵。
萧华予闷闷的伏在桌上,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他都不知道哄我,我又何必巴巴的贴上去,总要让他长长教训,看他今后还敢不敢说要让我另嫁他人?”
琅嬛无奈一笑“殿下还是小孩子脾气呢。”
“我也是怕两个人见了面反倒都难受,回头心里堵得慌。”琅嬛忽的听见微不可闻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第九十四章
萧华予虽冷着卫和晏但心里还是记挂, 第二日一早,尚未等到萧常瑞来与她送别,便打点行囊上了路。
东西不算是多, 只精简了三个马车下来, 任谁都瞧不出是个太过富贵人家, 琅嬛惋惜的看着那些萧常瑞替萧华予备下的东西, 只是东西少也有好处。
一来行进速度快一些,二来一路不会招人眼球, 虽然护卫带的多,但防备之心不可无,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将来缺什么再教人捎去也可。
萧常瑞来时扑了个空,只是府上管家给他递了信,乃是萧华予亲自所书。
以免姐弟二人当面相见别离再情难自禁, 萧常瑞哭不哭得出来萧华予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定然是要哭的, 到时候泪水泛滥成灾反倒不如不见。
萧常瑞心里闷闷的,总是有一种姐姐嫁人就不疼他的怅然若失。
颂城位于南齐稍稍偏北的地界,而黎州则是位于南齐最北之地,中间隔了一座高山与三座城池, 自这山劈开, 两边地理气候就不大相同了。
颂城更湿润些,黎州更干寒些。山名叫定界山,算是一座天然屏障,易守难攻, 因此地物产丰饶, 多有百姓在此山下居住,若是沦为征战之地颇为可惜, 所以定界山也并未设为险关要塞。民风尚且淳朴自由。
马车通山难度极大,尤其腊月里天寒地冻,山路结冰,一不小心便要出现事故。因此只得绕了山沿着一旁的镇子过去,虽费些时候,但更为妥帖。
马车内烧了炭盆,又用帐子遮的严实,只留了个小口去透气,还算是暖和,只是有些冻手脚,萧华予一身裘衣裹得暖和,手里捧了汤婆子,也免不了被冻得鼻尖有些发红。她尽力将脸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哈出一口雾气。
四周的护卫铠甲戎装,手持枪戟,步伐整齐的护卫,倒是为这短短的队伍增添的几分气势。
她有些惧冷,伸不出手去撩开帘子,只是问道“到哪了”
嘉汝看了一眼回她“已到池州了。”
萧华予思索半刻“池州与黎州接壤,中有座定界山相隔,过来廪州便是黎州了,想来已是不远。”
嘉汝替她细心的掖了掖衣裳“池州太守已经在城外迎接,天也不早了,殿下早早在驿馆下榻,那儿都准备好了。早些歇了,这天寒地冻的,省的染了风寒。”
白芷搓了搓手“越是向北说是越干寒,一进池州边界,果真如颂城不同,一下子冷了许多。”
杨升从另一辆马车中下来与池州太守交谈,外面便是一阵寒暄之声,接着池州太守扬声道“恭请长公主殿下下榻池州,臣武鸣甫携池州官员接驾!”
武鸣甫萧华予有些印象,前些年是得罪了她父皇被贬来池州做的太守,为人肃直刚正,治理地方尚可,在鱼龙混杂的朝堂却吃不开。
此番常瑞登基,更是独断专横,若再将此人调回朝中,免不得又是害他,还不若留在池州能有一番作为。
“武大人免礼,您为南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心中都记着,本宫一路走来,见沿途百姓安居乐业,皆是武大人治理有方。”
武鸣甫不卑不亢“臣为南齐尽忠职守乃是本分。”
萧华予反倒笑了,呼出一片热气腾腾,她鲜少见这样耐夸的人,就是朝上那些迂腐大夫,一得个夸奖都感激涕零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终于得了重视。
这武鸣甫被冷落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实在有些不一般。
一干人齐齐的到了驿馆,见里面已是收拾整齐,地龙都已烧上,被褥也换了簇新的,就是马圈里的干草都备的充足,环境不算是多奢华,却胜在整洁干净。
萧华予没有说什么,反倒满意,底下人自然也不敢抱怨委屈。何况看着的确是用了心的。
只是夜里却传来一阵喧哗,只是半晌便又寂静下去,萧华予一路舟车劳顿自是没能听见,琅嬛时刻警醒着,自然清楚,便私下召了人来询问。
来人见是长公主跟前儿的姑姑问话,也不敢隐瞒,只好据实答道
“太守大人与总兵大人素来不和,不日就要吵上一架,然后不欢而散,原本殿下今日前来,是不该闹出这一出的,只是总兵大人实在狂妄自尊又前来挑衅,太守大人生怕扰了殿下歇息,今日便退了一步,不料还是让姑姑知晓了。”
琅嬛挥手让他下去,又给了些打赏。这人的话不可全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明显言语中有些偏袒太守武鸣甫,还是等殿下来日醒来再做计较。
萧华予昨夜虽睡得沉,却睡得不好,一早醒来便气色差些,琅嬛一面替她挽发一面又与她讲着昨夜的事儿。
“池州总兵郑永成是常瑞钦点的,常瑞的心思我愈发猜不透了,你细细打探一番此人人品,再查探二人是为何争执,写了书信递去颂城,让他做主即是。”
琅嬛点头应下,殿下做的极为正确,陛下年纪逐渐见长,即便姐弟关系再为亲密,也不该插手前朝了,若是殿下贸然插手,指不定再生了怨怼,反倒离间了亲情。
况殿下如今更嫁与鲁国公,鲁国公势大,殿下再插手前朝,难免让人忌惮。
陛下再是殿下的弟弟,也是南齐的君王,没有一个皇帝希望被人越俎代庖。
只休整的半日,便又整理的行装出发了,那池州太守与总兵的官司归不着萧华予去管。
琅嬛有些忧心她的身体,劝她再休整几日,却让萧华予拒绝了,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觉得要出什么事儿。
方出了池州边境,便见着一匹骏马飞驰而出,背上负着一对黄旗,还有一架匣子,面部用黑面罩捂得严实。
“殿下,是黎州加急!”外面的侍卫高声禀报。
“拦下了!问何事!”萧华予一瞬间的心突然吊了起来,用手按了按心口,压下突然升起的慌乱。
侍卫出示令牌连人带马一并拦下。
“殿下,昨夜大周偷袭黎州!卫将军赶路三天三夜未待歇息便披甲上阵,不幸中箭坠马。”来人见是长公主令,急忙翻身下马,匆忙跪地道。
萧华予眼前一黑,血液像是倒流,浑身冰冷,嘉汝忙的上前扶住她,也有些心如乱麻。她虽是不喜那个新驸马卫和晏,但殿下既已嫁去了,她也不愿意殿下新婚便成寡妇。
“他……他人如何了?可有碍性命”萧华予好在没有乱了阵脚,强撑着精神问道。
“伤势颇重,军医说若是熬不过便……”他欲言又止,他是知晓卫将军是长公主的驸马,又是新婚,这说出来实在伤人。
萧华予软了身子,寒冬腊月里沁出冷汗,身体忍不住颤抖,脸色煞白。她有些后悔,当日怎么不送他一送难道昭宁宫最后一面即是永别
当即挥了手,将匣子装好又教人递出去,声音颤抖“你……自去送罢。”
“加快速度,明早便要到黎州边境!”萧华予缓了一会儿,撑着身体扬声吩咐,语气里带了些焦急。
杨升本想劝她,这方才出了池州,临到黎州怎么也要一天半的时间,这一日实在太赶了。但又体谅萧华予心情焦急,便噤了声。殿下与鲁国公感情深厚,他也是亲眼见了的,劝怕是劝不得,只依了她去。
现在正是辰时,快马加鞭总是在第二日天亮之前到了黎州边境的将军府。萧华予一日一夜不睡,也滴水未进,心情实在焦灼。
虽是镇守黎州,却也并非要日日都在军营里呆着,又不是打仗。黎州是座军驻城,城中并无百姓,耕种劳作皆仰仗兵士。城中的住宅也是黎州将士居住,平日里若无紧急军情,是轮流派人守在军营帐中。
旁的都是住在城中,如平常百姓一般,只晨早与晚间操练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第九十五章
萧华予车马入城时候, 城中一派萧条,大多人都去了阵前防守,好在有副将经验老练, 还不算阵脚大乱。
一个时辰前早有随行的侍卫先行一步骑马来通传, 戎眦此刻便带人等在城门前, 面色凝重, 眉间似有阴云不散,正是为了卫和晏受伤一事。延泽将军方才病逝, 若是卫将军再不好了,又上哪里去找人为黎州主帅
他先将众人迎去将军府,最后下马车的正是黛生,戎眦见了,神色有片刻的舒缓, 眼里多了几分温柔,上前悄声问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 身体如何?”
黛生愁眉不展,微微摇头,细声答他“本就劳顿,昨日听闻将军受伤, 心里更是郁结, 已经一日未曾进水米了,我有些担心殿下熬不住。”
戎眦抬手欲要碰碰她的头安抚,却中途放下,握拳干咳两声“殿下都已经进去了, 咱们也去罢!你放心, 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黛生想都没想忽然反驳他“我哪里是担心将军, 不过是怕我们殿下因卫将军郁郁寡欢身体衰弱。”
戎眦一愣,复而重重点头。
延泽将军方死的时候对外只是称病,因此未将其放入棺椁,至卫和晏昨日前来,来回已经将近半月,好在天寒地冻,也未曾散发出什么气味。
只是一代骄雄就此陨落到底叫人扼腕叹气。此刻他的尸身正摆放于灵堂,萧华予去卫和晏院子的时候见着满目白幡,只是因情况紧急,未放在心上。
昨日军医诊脉,卫和晏确是伤的厉害,但身体底子好,烧了一天一夜便退下烧去,眼睛虽能睁开,只是已经混沌着,什么都不清楚,嘴里说着胡话,或是念着萧华予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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