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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果然,冯熠没动筷子。
  阮棠偷偷观察了一下冯熠的表情,正想装傻问他为什么不吃,就听到嫂子干呕了一声。
  阮森乔看向唐芸,语气略带几分责备地说:“她现在闻不了腥味。”
  阮森乔的太太怀孕后,一看到海鲜就想吐,这事唐芸一直记着,每次他们回来吃饭,都细心照顾,今天是忙忘了,听到这话,笑着说:“怪我。”
  阮森乔虽然不像阮鑫乔那么刻薄小心眼,从没刻意针对过阮棠母女,却同样不尊重唐芸。阮棠最看不惯哥哥使唤妈妈,家里的阿姨还有薪水领呢,她妈妈有义务免费伺候他和他老婆?赶在妈妈起身把嫂子面前的醉蟹挪开前,阮棠皱眉问哥哥:“你没手没脚吗?自己挪不了?”
  阮森乔虽然不快,但顾忌着冯熠在,没和小妹妹计较,起身换掉了妻子旁边的菜。
  若放在平时,阮玮业轻易不会过问三个孩子间的小矛盾,以免他们心中有想法,但当着客人……他看了阮棠一眼,略有些责备地提点道:“棠棠。”
  阮棠噘了噘嘴。其实他们家的恩恩怨怨,早在三年前,她就没话找话地和冯熠倾诉过,冯熠什么都知道,不需要在他面前粉饰太平。当然,为了博得冯熠的垂怜,她把自己塑造成了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刚刚那句话一出,她在冯熠心中的小白花形象怕是垮了,正好,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才不是可以被随便对待、只会说“好好好”的小柿子。
  冯熠要应付阮家的三位男士,席间无暇关注身侧这位正闹别扭的小朋友。唐芸虽然感激冯熠的帮助,但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在她这个亲妈眼中,唯一的女儿又美又乖又聪明、浑身都是优点,根本轮不到大她十岁的冯熠嫌弃,因此周道之余,唐芸对怠慢过女儿的冯熠并不热络。
  阮鑫乔、阮森乔和冯熠这三个人极大的影响了阮棠的胃口,害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她呆坐在桌前听阮鑫乔的未婚夫奉承冯熠,越听越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笑盈盈地起身说:“我吃好了,等下要回学校,先上楼收拾东西。”
  阮玮业皱了下眉,说:“去吧。”
  冯熠目送阮棠上楼,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对阮玮业说:“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阮棠。昨天发生了点小误会,她生气了,不接我电话。”
  这话一出,原本气氛热闹的餐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的错愕中,冯熠恭敬而客套地问:“叔叔,阿姨,我可以上楼找阮棠聊聊吗?虽然很失礼,但我和她刚刚开始相处,不想有误会。”
  阮玮业怔了一下,虽然搞不懂“刚刚开始相处”是什么意思,嘴上却应和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不用那么客气。”
  得到允许后,冯熠便上楼去找阮棠了。
  他一走,率先反应过来的阮玮业便低声问大女儿:“你为什么成天说你妹妹倒追冯熠,缠着人家不放,人家烦她烦的不行?明明就是他追你妹妹嘛!”
  为了丈夫不左右为难,唐芸一贯忍让继女继子,但和女儿有关的事,她没法不埋怨,附和道:“就是呀,棠棠好脸色都不给他,怎么可能追他缠他。”
  阮鑫乔不高兴了,冲继母发脾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造谣吗?不信的话出门打听打听,这事儿谁不知道。哥,你也听人说过吧?阮棠这么干,我跟哥哥也跟着没面子。”
  阮森乔没表态,阮玮业低声训斥大女儿:“唐阿姨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不管有没有这回事儿,外人说你妹妹是非,你都应该维护她。”
  阮鑫乔“腾”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说:“您每次都帮着她欺负我。”
  阮玮业不想在准女婿面前给女儿难堪,只好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多大点事儿,你哭什么,快坐下吃饭。”
  冯熠敲响阮棠的房门时,阮棠正坐在窗边的沙画台前玩沙画——她每周都回家,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听到敲门声,她回头和冯熠对视了几秒,见抄着裤袋立在门边的冯熠毫无先开口的意思,只好问:“你为什么来我家?”
  “你让我来的。”
  “欸?”
  “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到你家找你。”冯熠走进阮棠房间,坐到飘窗上,看着她笑,“生我气了?”
  第10章
  男人不能惯,阮棠不愿意让冯熠觉得他重要到可以牵动她的情绪,莞尔一笑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你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了吗,没收到啊。”
  阮棠这态度,让冯熠有点头疼。他的恋爱经验不多,仅在学生时代谈过两段,时间都不长,两位前任一个和他同龄,一个小他三岁。
  小他三岁的那个温婉懂事,在冯熠的记忆里,似乎从没吵过架。和他同龄的那位倒是偶尔会嫌他冷淡、不体贴、不上心,但仅是撒撒娇、抱怨两句的程度,不需要花时间花精力求和,更没像阮棠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过。
  两次分手都是因为毕业了异地,他念书的时候就在英国开了公司,学业加上事业,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无暇维系本就容易出问题的异地恋。回国后的这三四年,他比念书的时候更忙碌更心累,对他示好的女生虽然从没断过,可除了阮棠,没有一个给他留下印象,因而空窗至今。
  回沣和上班后,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找他,几乎没有私人时间。阮棠年纪小,可以不理解不体谅,可以因为他昨天忙忘了、疏忽了她而生气。他自认三十岁的自己比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有耐心,愿意适当哄一哄女朋友,但对方起码要把情绪直白的表达出来,不让他费神猜。
  他时间有限,谈恋爱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找气受。三年前的阮棠虽然年纪小爱胡闹,可也算能愉悦他,而她昨天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和今天的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只让他感到头疼。
  冯熠站起身,想和阮棠谈一谈,还没找到切入口,阮棠就跳过这个问题,继续玩她的沙画了。她画了头可爱的小萌虎,完成最后一笔后,摸起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冯熠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光线,阮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眼色地一动不动,只好走过去,拖着正冷眼瞧她的冯熠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我要拍照,你把光都遮住了!”
  阮棠并不在意冯熠的不悦和严肃,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还委屈呢,最好他现在就提分手,让她领遣散费走人。
  她拿着手机找了半天角度,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下,扬起脸对冯熠说:“你用沙子在屏幕右下角写‘棠棠小脑斧’,写得好我就考虑原谅你。”
  “你既然没生我气,有什么原不原谅?”
  阮棠噘起嘴巴,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
  她的皮肤很好,素颜的时候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光洁,笑起来眼中漾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光彩。漂亮可爱的女孩能得到男人最大程度的包容和耐心,更何况不止长相,阮棠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冯熠也很中意。他不愿意破坏总算缓和下来的气氛,想着日后慢慢教她,就把大道理放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用沙子怎么写?”
  阮棠抓了把沙子,右手握拳,演示给冯熠看:“像这样漏下去,小指控制粗细,要匀速。”
  冯熠学着她的样子侧过握沙的右手,不想阮棠画得轻松自如,他竟连直线都画不出来。
  阮棠见状又示范了两次,冯熠仍旧没学会,她乐不可支地说:“都没人教我,我看视频自学的。还以为你这种高智商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呢,原来也有笨的时候。”
  看到冯熠蹙眉,阮棠突然记起冯总不止是无视她的塑料男朋友,也是他们阮家的贵客,绝不可以得罪,便打开书桌上的糖盒子,从一大堆糖中拣了颗最爱的椰蓉巧克力,剥开糖纸,递到冯熠嘴边:“这个超好吃。你尝尝看。”
  冯熠顿了一下才张嘴,吃掉巧克力后,他赶在阮棠收回手前牵住了她。
  阮棠个子不高,手也小,冯熠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示意她带着自己写。
  阮棠嘀咕了一声“你作弊”,就乖乖地弯腰写下了“棠棠小脑斧”。
  冯熠读了两遍,才领悟到“脑斧”是“老虎”的意思,瞥见阮棠拍过沙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卡通老虎帽,戴上多角度自拍,疑惑道:“我记得你是99年生的,属兔?”
  “99年的春节迟,我生在过年前,所以还是属虎,你不也是89年的春节前生的,属龙吗?”
  冯熠笑了:“你知道的还真多。”
  阮棠给沙画和自拍分别加了个滤镜,发了条朋友圈,她忙活的时候,冯熠接了通公事电话,挂断后随手点开朋友圈,想给女朋友点个赞,却意外发现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冯熠抬眸看了她两秒,说:“手机给我。“
  “欸?”
  阮棠摸不着头脑地把手机扔给冯熠,转身拿外套,准备回学校。
  冯熠点开她的微信,翻了两下,看到自己在不可以看她朋友圈的“不熟”里,把屏幕调转到阮棠眼前,挑了下眉。
  阮棠正穿外套,眯着轻微近视的眼睛凑近屏幕看了看,懵了两秒才弄明白冯熠让自己看的是什么。
  “呃……手滑了。”她接过手机,把冯熠移进了只能看到她十分之一朋友圈的家人组,给他看了一眼,“男朋友也是家人哦。”
  “受不起,移到‘我最亲爱的们’里就行。”冯熠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今年三十,不是六十。”
  “……”这是在暗指她把他当老头子糊弄么?阮棠并不想向冯熠展示自己全部的朋友圈,移得心不甘情不愿。
  阮棠的父母就在楼下,冯熠不好在她的房间久待,待阮棠穿上外套、背上包,就和她一前一后下楼了。
  楼下的餐桌已经收拾妥当了,三年前阮棠每天发信息打电话给他,絮絮叨叨中说了一点家中的事儿,冯熠知道她和哥哥姐姐关系不好,没理会他们,只恭恭敬敬地同阮棠的父母道别:“叔叔,阿姨,我可以送阮棠回学校吗?”
  阮玮业怔了一下才说:“哦,可以,谢谢你。”
  第一次在冯熠面前生出长辈感的阮玮业,看到宝贝女儿拖拖拉拉地跟在比她高出许多的冯熠身后,无端地生出了卖女求荣的辛酸感。冯熠的长相和各种条件自然没得挑,可气场过于强势,别说女儿了,连大了他二三十岁的自己都会拘谨……
  为人父母,看到女儿找到能帮自己跨越阶级的男朋友当然骄傲欣喜有面子,但前提是,女儿得驾驭的了这段关系。很显然,阮棠被冯熠压的死死的,希望女儿找一个能包容她疼爱她的男人的阮玮业,对沣和掌权人屈尊看上小女儿这件事,喜忧参半。
  坐进冯熠的车子后,阮棠看完夸她漂亮可爱心灵手巧的回复,顺便点进了冯熠的朋友圈,什么嘛,只零星地转发过几条有关沣和的新闻,她真是吃亏。不过,这几条新闻下面的评论倒是很有趣,圈子小,她和冯熠自然有一些共同好友,看到冯熠转条小广告,那群优越感爆棚、自诩上流社会、在她面前成天端着架子的男男女女都能吹出一串彩虹屁,阮棠突然明白了冯熠满身的傲慢从何而来。
  有什么了不起,阮棠刚在心中“切”了一声,冯熠就把后座的扶手推上去,坐近了、握住她的手。
  晚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阮棠身上甜甜的香气与冯熠颈间清爽的剃须水味,以及淡淡的酒气糅合在一起,暧昧的氛围溢满了车子,冯熠摩挲了两下阮棠柔弱无骨的手,这触感同样令他中意,在阮棠的眼中看到戒备,为了表明自己并非急色之人,冯熠解释道:“我想尽快和你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大叔想教小姑娘道理,反被小姑娘教做人的故事
  第11章
  阮棠的学校在远郊,离家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过丹枫街的时候,冯熠对司机说:“停一下。”
  阮棠不明所以地望向冯熠,冯熠没解释,开门下车后,向她伸出了手。
  阮棠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丹枫街文艺浪漫,周围还有几所艺术院校,很适合谈恋爱,周末晚上八点钟,到处都是挽着手的情侣。阮棠164cm,刚好比冯熠矮二十公分,从她的角度看去,冯熠的侧脸堪称完美。
  不止男性,包括阮棠在内的很多女性也是视觉动物,会不自觉地包容高大挺拔、外形出色的男人,看在冯熠秀色可餐、整条街最出挑的份上,她决定暂时忘记前几日的不愉快,好好享受他的美色。
  于是,她抽出被冯熠单方面握住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见他看过来,歪着脑袋朝他笑了笑。
  虽然顺从,却时刻散发出拒绝信息的小女孩毫无征兆地高兴了起来,还亲亲昵昵地紧靠着他,冯熠意外之余,颇有些无奈,两人年纪差太多,想要摸清楚脾气性格,只能多费些耐心。
  并肩走了数百米,冯熠在maggie姐的奢侈品买手店外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身侧的阮棠:“进去逛逛?”
  冯熠知道maggie姐的店这事儿让阮棠有些意外,毕竟这间店是圈中名媛贵妇最爱,几乎没有男客,他是被哪个女人带过来买买买过?
  阮棠思索了片刻,突然记起她和陆西宁第一次来这里,是既嫉恨她们,又总爱往她们身边凑的沈茗子带的路,她当时似乎说过一句,这位游历过无数国家、品味好、气质佳又眼高于顶的maggie姐是她堂姐的闺蜜。
  沈茗子口中的堂姐莫非是沈冰琛?阮棠瞟了眼冯熠,她的塑料男朋友可真行,把现任带到前任闺蜜的店里。
  如果沈冰琛和maggie姐是闺蜜,那么阮棠就想明白为什么当初无论自己和陆西宁往这间店撒多少钱,maggie姐都爱搭不理,后来陆西宁订婚,她百般巴结陆西宁之余,依旧不拿正眼瞧自己了。
  大概沈冰琛把她追冯熠被拒绝的事儿当笑料说过吧,那她此刻和依旧高冷的冯熠一起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厚着脸皮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高岭之花的垂青?阮棠并不想作为励志故事的女主角被人谈论,于是松开挽着冯熠的手,在玻璃门前停住了脚步。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小姑娘又变了脸,冯熠“嗤”地一笑,垂眸问:“怎么不高兴了?”
  阮棠正想借口胃疼离开,正在一楼客厅和三位贵妇聊家装的maggie姐先一步看到他们,迎了过来。
  看清跟在冯熠身边的是阮棠,maggie姐心中纳罕,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片刻后才看向冯熠问:“你来取之前订的项链?还没到呢,到了我会给你助理打电话的。”
  “项链不急,随便逛逛。”冯熠伸手揽住阮棠的肩,望着她问,“你晚饭没怎么吃,饿不饿?”
  这间店的甜品非常好,同样是不对外售卖,只免费向熟客供应,阮棠顿了顿才说:“香芋椰奶,双倍红豆双倍芋泥,栗子芝士蛋糕。”
  冯熠对maggie姐说:“再加两杯热柠檬水,麻烦。”
  maggie姐笑着说了句“客气”,转头吩咐店员让甜点师傅现做。
  冯熠拥着阮棠走到珠宝区,扫了眼陈列在玻璃展台上的珠宝首饰,选了个钻石开口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喜欢吗?”
  “喜欢。”阮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这只手镯和她腕上的lucky手链叠戴确实非常好看。
  maggie姐清不清高虽然是看人下菜,品味却是货真价实的好,直男在她的店里闭眼选,也挑不到丑东西。再难买的限量款,找她帮忙一定拿得到,她的店里还有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风格独特的孤品,价格虽然加的略夸张,但永远不用担心在聚会上撞款。
  maggie姐撇下三位贵妇,拿着画册亲自过来招呼他们,她把冯熠订的项链图片翻给两人看:“这条1970年的卡地亚祖母绿钻石项链,是上周二我亲自去日内瓦拍到的,下面这两颗水滴型祖母绿可以拆下来做胸针,50克拉。整条项链一共四颗祖母绿,落锤价450万瑞郎,我找了最好的工匠修整,晚点会亲自飞过去带它回来。就是不知道它合不合你意?”
  阮棠闻言瞟了眼项链,比起冯熠准备把它送给谁,更让她好奇的是450万瑞郎的项链,maggie姐会收多少佣金。
  “不错,辛苦。”冯熠表达过认可后,转头对阮棠解释道,“下个月我妈过六十岁生日,我没时间,所以拜托maggie帮忙挑礼物。”
  阮棠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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