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节

  这可不像从前,程建东是要办成混子模样,才能混的上和二叔四叔家的堂弟一样的待遇。
  程桂花这时候还在厨房忙碌,要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才有的吃。
  叶梨子和程建西身子不好,倒是能在房间里吃,可他们吃的也都是剩下的饭菜。
  可这样的年头,大家都非常的节俭,剩下的也都是挑剩下的,没人喜爱吃的。
  原身能受得了这份苦,倒是难得程建西,也能跟着她吃得了这份苦。
  叶梨照顾程建西吃了半只麻雀,温声道:“建西身子不好,吃半只就好了,行不行?要是以后还喜欢吃,妈妈就给你熬成肉粥,那样你可以多吃一点。”
  程建西小人家也是知晓自己身体不好的,闻言有些失望,可还是乖乖地点了下头。
  叶梨这具身子也不太好,就也只吃了一只烤麻雀,饭菜吃的也少。
  程建东和程桂花都皱了下眉,可是想到妈妈和弟弟的身子骨就这样,便也没说什么。
  等到程家人都吃过了饭,程老太才纡尊降贵的来了大房的屋子,皱着眉看了一会,就打发程建东和程桂花出去,还要带着程建西。
  叶梨动都没动:“建西留下,他年纪小,身子骨弱,又没吹过什么风。这个天出去,是要生病的。”
  生病就要花钱,治不好就要夭折。
  程老太嘴巴动了动,就没继续说什么。
  她把程建东和程桂花给赶走后,又特意关上窗户,就小声跟叶梨说起话来。
  一面打量叶梨身上究竟还没有她大儿子的魂魄,一面是威胁叶梨,说他们会将大房分出去,房子也选好了,就是去年刚死了个寡妇的那处房子,五间房,院子也不小,只是那个寡妇一辈子都命途多舛,许多人才不肯去住。
  这寡妇先是父母没了,被叔婶给卖了做童养媳,后来好容易长大了,结了婚,怀了孕,丈夫坚持去当兵,报效国家,一去不回。后来公婆也都没了,她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
  好容易新社会来了,儿子也长大了,丈夫没回来,丈夫的属下回来了,说要将儿子送去部队当兵。又是一去不回。
  后来有人来信说,儿子是在部队出任务的时候死了,连着她丈夫也一个激动没了。
  那人就开始自称自己是个寡妇,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一个人养着一条大狗一只猫生活。
  可村子里的有见识的老人都说,只怕寡妇不是寡妇,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还活着,只是丈夫娶了个厉害媳妇,要靠着媳妇,但是这媳妇可能是不能生或是生不出来儿子,就要了寡妇的儿子去。
  寡妇的丈夫薄情寡义,儿子也是这样,宁肯叫人说自己都死了,也不肯来见寡妇一面。
  寡妇也狠,就给丈夫儿子都立了牌位,逢人就说他们死了,当他们真的死了。
  后来,他们还真的死了。死在了寡妇前面,也死在了他们想要算计的那个女人前面。
  ……
  后来日子久了,年轻点的就当寡妇是真的没一个亲人,觉得那房子晦气。年长的倒是知道些真相,可也不觉得这房子好,又生怕寡妇的丈夫儿子的鬼魂突然回来了,一般人都不敢进去住。
  于是这房子就空了下来,没人去住。
  程老太道:“你也别嫌弃这嫌弃那的,依我看,你也是个命硬的,你去住,正好!”
  叶梨:“……”她打量了一会程老太,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也觉得正好。毕竟,那寡妇可是不但把丈夫克死了,连她公婆也都克死了的。”
  程老太:“!!!”
  她差点就要反口了。可想想也就那的房子瞧着还算好,价格还便宜,跟村子里少交些粮食,就能把房子给换过来住。
  换一处房子,要么太贵,他们不舍得出这个钱,要么太破旧,他们又怕这大房不愿意,还要跑去城里闹小儿子的工作。
  就只能是这个了。
  程老太咬牙忍了,哆哆嗦嗦的取出了180块,递给叶梨:“喏,这些给你,你们搬出去。”
  想了想,又把钱收了回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梨,“还要发誓,发毒誓,用你的三个孩子发毒誓,说你要再敢把那些话告诉给任何一个人,你的三个孩子,就全都横死!
  不然,你该知道的,婆婆想要折腾死媳妇,我也不一定要进去监狱!而且,你身子骨这么差,我说你自己心口疼夜里疼死了,大家也会信的。”
  叶梨:“……300块。”
  原本她没打算要这么多的,奈何这老太太非要逼她发下毒誓,还非要拿三个孩子发毒誓,这就触了她逆鳞了。
  叶梨盯着程老太,缓缓道:“300块钱,200斤粮食,50斤白面,家里的锅碗瓢盆、农具等要足够我们一家四口的份,家里养的十几只鸡和两头小猪,都是我们桂花负责的,我就要五只母鸡一只公鸡,一头小猪,我们房间里的东西都要带走。另外,我还要您的那只最宝贝的金镯子,您收藏起来的那些布票。您都给我了,我们再谈。”
  程老太听罢,还恍惚了一会,像是才反应过来,叶梨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荒唐要求。
  “嚯的”站起来,指着叶梨就要开骂。
  叶梨不搭理她,打开窗户,就看她:“还是,您要我现在就说出去?”
  程老爹和程老太偏心成这个样子,不顾大儿子是枉死的,那凶手给钱给票给东西给承诺,就敢把大儿子给卖了,一点都不追究,单单是这件事,真要让程老二程老三,甚至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二老就别想做人了。
  更何况,程老爹和程老太把那些赔偿的东西,一半自己收着,剩下的好处,可都给了四儿子,其他几房可是半点东西都没见到。
  现在,程老爹和程老太,还要把对方给程大儿子的工作机会,非要卖人,还是要卖给程老四的小舅子。
  卖这个职位的钱,是给程老四,程老四在转手给老两口,程老四中间能不抽成吗?程老爹和程老太真不知道这个吗?
  二老单单想着,不想把这个工作机会给程建东,就没想着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吗?程老二的大儿子,可是跟程建东差不多大的。能去城里工作,就是一家子亲兄弟,也是要打破头的。
  这个机会要是给程建东了,他们也无话可说,大哥死了,给程建东赔偿个工作,也是应该的。可转手卖给老四的小舅子是个什么操作?
  到时候,整个程家都会乱的。
  程老太和程老爹还等着二儿子和三儿子养老呢,当然就不能允许叶梨叫喊出来。
  程老太只能气道:“你等着!都给你!”
  然后起身去正房,这次还把程老爹也给叫了过来。
  程老爹看叶梨的时候,目光就极其深邃。
  叶梨却是突然一捂心口,脸色发白,程建西小小的人儿,也是这样一个动作,且他的脸色比叶梨还要白,且白里发青。
  程老爹和程老太对视了一眼。
  叶梨这次是真的发病了,心跳飞快。她缓了一会,就开始给程建西抚心口,拍背,其实是拍背上的穴位。
  程建西好一会,才好受了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梨:“妈妈,我好难受。”
  小小的人儿,明明和程兰兰一样大,程兰兰能每天到处跑跑跳跳,程建西就只能被拘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都会脸白如纸。
  程老爹这才道:“你们娘俩都这样了,还分出去干嘛?”
  叶梨:“就是因为这样了,才必须要分出去。”
  她冷笑的看着这对自认精明实则糊涂的老夫妻:“现在分出去了,我还能趁我活着的时候,拼了我这条命,给东子和桂花争取些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让他们自己也能过。
  东子别看混,其实还是个负责的好哥哥,有他撑起个家来,桂花又是个勤恳能干的,不吵不闹。有我给他们争取的东西,他们出去了,自己也能过。
  就是真的要饿得啃树皮,也没人对他们非打即骂,将来还要插手他们的婚事,给东子娶个悍妇,把桂花卖给什么娶不到媳妇的人家!”
  换言之,如果她现在不争,就和程建西在程家死了,程建东和程桂花,在程家就真的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了了。
  程老爹和程老太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叶梨和程建西这副模样,恍然大悟——只怕是程建西的病不轻,这大儿媳妇的病情也加重了。
  家里是绝对没人送母子两个去看病的,母子两个大约也觉得自己活不成了,程建西还小,什么都不懂,大儿媳妇肯定就要为活着的儿女打算。
  然后闹了这么一场,非要分家。
  是怕他们将来欺凌程建东和程桂花。
  程老爹和程老太心说,真分出去才有可能被人欺凌。在家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被欺凌呢?
  分出去了,被外人欺凌了,还能去讨个说法,可在家里被欺凌了,连个说法都没处讨。
  再想想这几年大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二老心里讪讪的,心说,算了算了,分出去就分出去好。
  反正这大儿媳妇也快死了,她也花不了老大的什么钱,那些钱都是要给老大的血脉花的,是程家人花的,他们不能小气。
  程老爹和程老太不知是出于对程家血脉的在乎,还是唯恐晚上时候,他们家大儿子会找上门来,入他们的梦恐吓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叶梨。
  但还是那句话:“发毒誓,用你的三个孩子发下毒誓。”
  叶梨很是随意的道:“好呀。”
  然后她竖起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天发誓:“从此时此刻起,如果我叶梨子,将程大死后,公婆和四弟贪污程大死后赔偿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叫……婆家程家,上上下下,死无全尸,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叶梨说罢,微笑着看着程老太和程老爹:“发完啦,您二老看,怎么样?这样的毒誓发下来,我以后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给说出去的,您二老,放心了吗?”
  程老爹和程老太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只让叶梨拿她自己的三个儿女发毒誓,谁让叶梨拿着程家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人发毒誓了?万一叶梨被人算计了,或是喝醉了酒说出真相,他们不是都要跟着陪葬?
  凭、什、么?
  程老太抬起巴掌,就要往叶梨脸上扇。
  叶梨的眼神却突然变了一下,声音也变了,低沉道:“娘——”
  程老太手一抖,一旁的程老爹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是他们大儿子的声音啊。
  二老被叶梨气得险些仰倒在地,又以为大儿子的魂魄真的还在,并且还看着他们这几年是怎么虐待他的妻儿的,顿时面色惨白,一下子像是老了五六岁的模样。
  程老爹坐不住了,抓着程老太的手,就往外去:“总之,就这样分家了。我们对大房也不算亏待了。你要是懂事,就该知道你和小西子这病,是没得治的,那300块钱,就都给东子留着,将来给他娶媳妇生娃,那都是他的钱,不能给别人用!”
  说着就真的出去了。
  程老太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摊在炕上,二老并没有拿回去。
  可能是不敢?
  然而程老爹和程老太,到底还是走了,今天也算是把大房给分了出去。等到明天时候,吃早饭的时候,跟其他人说上一声,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倒是程建东和程桂花一人端了一盆水回来的时候,脸色稍稍有些复杂,还会偷看叶梨。
  叶梨:“嗯?”
  二人都不说话。
  反倒是重新回到窗户上的玄凤鹦鹉,吹了声口哨,大喇喇的曝光他们:“偷听!偷听!坏孩子!坏孩子!”
  程建东程桂花:“!!!”
  为什么这只蠢鸟还会说话?不是野生野长的吗?
  重·玄凤鹦鹉·明当然是会说话的,还说的特别溜。
  瞧见两个傻孩子瞧他,还朝他们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目光。
  切——算了,瞧他们可怜,还是不要告诉他们,阿梨最爱的,是他不是他们啦。
  程桂花为了自保,早习惯了低着头,不说话。这次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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