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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韩拾和小满之间,虽然曾有过些情愫,但彼此都是想得开的人,若不能在一起,也会盼着对方过得好。韩拾和楼漪都是拘不住的人,小满和若若在受教的时候,二人在一旁听得连连咂舌。
  在教养嬷嬷的眼里,韩拾自然是外男,和小满太过亲近的样子,是为失礼。
  小满按她所说,学习一个名门淑女的走姿,韩拾见风大了便给她加了件披风,立刻被嬷嬷板着脸训斥。
  “韩公子行事也要注意分寸,姜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你们二人若无事,便该懂得避嫌,私下会面已是无礼,怎能行如此亲密之举。韩公子是名门之后,也该有些教养,难道没人……”
  韩拾被说得脸色有些难看,尚未等他发作,小满便怒而开口:“闭嘴!你若再说,这太子妃我不当了!”
  教养嬷嬷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嘲讽:“劝姜小姐慎言,不当太子妃可不是由小姐来定。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教养姑娘是我的……”
  “既然自称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嬷嬷一愣,脸色便挂不住了。“你……”
  “滚!”
  韩拾从未见小满发过这么大的怒火,况且对方又是皇后的人,连忙安抚道:“别生气,犯不着为了一个宫人得罪皇后,你不喜欢等日后打发了就是。”
  小满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脸上还是不大高兴,说道:“她说了很多让我讨厌的话,还让我背女诫,义母都不曾要我习过这种东西。那些我都可以应付,可我不能容忍她说你不好。”
  旁人说她不好,唯独不能说韩二哥,谁都不可以,便是周攻玉说了半句,她也会翻脸。
  韩拾不禁笑出来,说道:“屋外风大,我们去屋里烤火。”
  “好。”
  言罢,二人便将教养嬷嬷撂在院子里不管了。
  这教养嬷嬷听了皇后的话,本就是来磋磨小满的,见她听话乖巧,还想着再不客气一点。哪里知道这才三日,小满就忍不住对她发了火。她好歹也是皇后的人,便是对方日后要做太子妃,也要给她几分颜面,这般无礼,她定要去说给皇后娘娘。
  小满平日里不喜欢被人说教,周攻玉曾想过替她回绝了这些教授礼数的嬷嬷,但小满不想他再与皇后起争执,想着忍一忍,就算心中不快也没有与他开口。如今这嬷嬷突然要回宫,周攻玉立刻就知晓了,将人拦下来亲自盘问。
  嬷嬷将小满和韩拾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周攻玉自然不会全信,但心中翻涌的酸涩还是压都压不住。最后这嬷嬷被周攻玉威逼利诱下,将此事咽了下去,照常给皇后报告小满的学习礼数的事,却听从周攻玉吩咐不到小满面前惹她不快,连小满的院子都没再去过。再后来,就让周攻玉找个由头贬了。
  周攻玉认为此事自己有错,带着公文去了江府批阅,不让皇后再插手。府中的人也渐渐习以为常,连一向守礼的江所思都不再过问了,俨然把江府当做了太子的一处行宫。
  韩拾与小满之间行事坦荡,自然也从不避讳什么。周攻玉看在眼中,心里自然是醋得不行,又半个字不能说。换了常人,哪能容得一个喜欢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整日在眼前晃悠,何况是极为小心眼的周攻玉。旁人敢觊觎小满,他下手绝不会留情,可面对韩拾,他还要想着若给韩拾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小满会生气。若韩拾受了伤,小满要难过。
  待韩拾和楼漪走后,小满房中便只剩下了周攻玉。她总觉得自己背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转身便看到他眼神幽怨可怜,好似那被主人抛弃一旁的宠物。
  小满走到他身边蹲下,眨了眨眼,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周攻玉轻叹一声,“无事。”
  “你不喜欢韩二哥。”
  周攻玉见她明知故问,语气凉凉地接道:“我只喜欢你。”
  小满笑道:“那个嬷嬷好几日没来,皇后也未责罚我,是你替我拦下了吗?”
  她说话后,周攻玉搁下了折子,回答:“早说过你不想学,没人能逼你,我能为你挡去,你偏不信。日后不喜欢就和我说,哪里需要强撑着。”
  说完后他又撇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小满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周攻玉饮尽后,才说:“方才见你们聊得高兴,便不好坏你的兴致。有件事我早想与你说。”
  “什么?”
  “程郢死了。”周攻玉语毕,先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神情无恙才继续说下去。“与妻子和离,在京中受人耻笑。后姜夫人离世,程郢便一蹶不振,整日留恋花楼酒馆,前日化雪,寒冷难忍,他应当是醉了酒,脚下不慎摔倒也没有爬起来,便在雪地中睡了过去,冻死在了大街上。昨日让人认出,尸身送到了程府。”
  听到程郢的下场,小满脸上有一刻的怅然。自然不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只是他会冻死在大街上,有些惹人唏嘘罢了。
  “那姜月芙呢?她人去哪了?”比起程郢 ,她更想知道姜月芙的下落。
  林菀和程家人有旧仇,如今姜家落得这般下场,虽然少不了周攻玉推动,但真正使坏的,还是林菀。何况前几日,她又听闻了一件大事。
  在挑拨了姜恒知与程汀兰夫妻感情,使姜月芙服用百花泣以外,林菀原来还给姜恒知戴了绿帽子。
  一双儿女都不中用,他本来剩下一个林菀所生的儿子,谁知道这是林菀和旁人的孩子。
  留下一封书信后,林菀带着孩子远走,姜恒知气得派人去追杀,人也早就跑得没影了,生生将他气得吐血,这次是真的卧病在床,无法上朝。
  在小满眼里,这都是事不关己的人,听到这些消息也都像听戏似的,更说不上恨不恨的,不过偶尔还是会觉得解气。
  “姜月芙如今回到了姜府,侍候在姜恒知身边,不曾出过府。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为你除去她。”周攻玉说完,又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脸色,怕她觉得不高兴。
  小满摇摇头,“不必了,她若离世,我还要为她守灵,况且我也不喜欢旁人因我而死。”
  她话音刚落,周攻玉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凛。
  后面几日,小满就听说太子往姜府派去了太医和上好的补品。
  不等她自己开口询问,周攻玉便主动和她交代:“听闻姜大人这段时日身子不好,按照律例,父母离世,子女需要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自然是不能成婚的。以小满的性子,哪里等得了三年,保不齐就以这个理由出去游玩,还会想着三年时间,他定会遇到其他钟意的女子,定然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就算快见阎王了,他也要让姜恒知的命吊着,等到他与小满拜堂成亲才准咽气。
  得知周攻玉是怎么想的,小满竟还觉得有些好笑,也不与他计较这些。
  没过几日,江若若与周定衡的婚期便要到了,江郡守夫妇也从巴郡赶到了京城。
  第75章
  江郡守夫妇来京, 小满和江若若都极为高兴。而韩拾因为擅作主张跑去参军的事,才一和江夫人打了个照面就被训斥。
  周攻玉美名远扬, 郡守夫妇对他自然也是赞不绝口, 都很惊讶小满与他之间会生出情意。
  而周攻玉也知道小满离开京城的一年多, 一直是被江郡守他们照料着, 对二人也是极为谦恭有礼。
  夫妇二人拜见过皇上后, 便回到江府安置下, 要等江若若与周定衡成了亲再走。
  在此之前, 周定衡是日日来找江若若,总想着带她去玩,但是江家规矩多,自己的岳父岳母都来了,他也不能留下个不知礼数的印象,只好压着性子少见江若若。只要还未成亲, 就应当避险, 私下相会说出去也不好听。周攻玉身为太子也要顾及, 没有再像几日前那般,拿着公文把江府当行宫了。
  然而周定衡发现不过两三日, 东宫便又不见了身影,便疑惑地去问他。
  “皇兄你这几日都去哪了?总不能整日去见小满?”
  周攻玉抚了抚袖子, 漫不经心道:“为何不能?”
  周定衡惊疑:“你在江府进进出出那么大动静, 被江郡守知道了,肯定要不满的!”
  “不让他们知道便是了。”周攻玉斜睨他一眼。“你平日胡闹惯了,如今怎得连翻墙都不会了?”
  “翻……翻墙?!”周定衡瞠目结舌地瞪着周攻玉, 面上满是震惊。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周攻玉会为了小满翻墙,如此气度非凡,清隽如墨画的一个人,竟然也作得出这种事?
  周攻玉轻飘飘地叹息一声,似是感叹:“我本是想多等几日,但是忍不住了。”
  周定衡:“下次带上我一起。”
  小满得知周攻玉是翻墙来找她,喝水时都被呛到了,自然是少不了震惊。
  几次后她也习惯了,只是没多久便听到了江夫人去若若院子里,把周定衡逮个正着的事,便对周攻玉说:“你身为太子,还是不要这样做了,若害我和若若一样丢脸,我可能会生气。”
  周攻玉淡然笃定道:“定衡蠢笨了些,自然不能与我相提并论,不会教你丢脸的。”
  说到做到,一直到江若若大婚,周攻玉翻墙的事也没有让江夫人撞见过。
  江若若大婚的喜服很是好看,提前一晚,若若和小满在一个屋子里说话,婢女也围着夸赞若若,楼漪身为医者,说了些许话,惹得姑娘家家的脸红不已。夜里江夫人和若若说话到了深夜,等夜里去找小满,发现她果然没睡着。
  小满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满室静幽幽的。江夫人便摸着小满的脸颊,缓慢温柔地说着话,眼神像是把小满当做自己的女儿般。
  “怎么还不睡呢?”
  小满墨发披散着,黑亮的眼眸在夜里如同一盏小灯,映着摇曳的烛火。她见了江夫人,便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义母,我有好多事想不通。”
  江夫人揉揉她的额发,劝慰道:“事上许多事就是想不通的,知道如何让自己高兴些就是,非要相通,便是在为难自己。我看得出太子是真心喜欢你,那你呢,你是真心喜欢太子吗?”
  喜欢周攻玉吗?
  小满垂眸,神情有些恍惚。
  若一个月前,她兴许会信誓旦旦的说不喜欢,可现在再问,连她自己也要犹豫了。
  周攻玉待她很好,温柔细致无半点不体贴,甚至连她对哪盘菜多动了几次筷子都要记住。他也从不对她那些奇怪的想法说出半句不好。
  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动心吗?
  其实是有的。
  但她却忍不住退缩,想要扼制见到他时,心头忽然涌出的欢喜。
  迟早有一日,她是要离开京城的。
  太子妃的头衔太沉重,她担不起。皇宫的规矩和尔虞我诈,她也依旧学不来应对之法。
  如果知道这段情意注定短暂,还有开始的必要吗?待到结束,岂不是为彼此增添烦恼与痛苦。不如从不动心,也就不会有所不舍。
  小满将头埋到被子里,闷闷地小声说:“有点喜欢……”
  江夫人笑了,又问:“那你怎么不高兴呢?”
  “义母看出我不高兴了吗?”
  “你的不高兴太明显了些。”江夫人将被子撩开一个角,“说说吧,到底在想什么?”
  小满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会儿,说:“就是想问义母,若有一件喜欢的东西,但有一日必须丢掉,可丢掉的时候必定极为伤心,那我还该去碰这样东西吗?”
  “这根本不算问题。”江夫人没有多作思考,便想好了怎么回答小满。“就像你明知道自己会死,难道现在就不活了吗?”
  小满被说得哑口无言,怔愣了许久,才磕磕巴巴道:“这……这……这不一样。”
  江夫人又道:“那好,便说另一个,你明知道养猫日后会它死去,你定然心痛,那你会因此不养猫吗?”
  本来心中还犹疑不定,不知如何抉择的小满,得到这个回答,心中便是豁然开朗,好似在昏暗路上举头无措之际,见到了一束指引她的亮光。
  “谢谢义母,小满明白了!”
  “明白就好,快睡吧。”
  次日江若若出嫁,十里长街的红绸,迎亲的车马绕了京城一圈,四处撒喜糖。
  江府极为热闹,一早便开始忙活,四处挂着红绸。
  小满也穿了身桃红暗纹的夹袄,领子还圈了层兔毛,很是可爱喜人。
  周攻玉文采斐然又是太子,站在门前微微一笑,那些要求新郎对诗的侍女便心软放人了。
  小满是第一次看人成婚,觉得十分新鲜。而在承认自己的心意后,面对周攻玉反而不如往日自在。
  喧闹人群中,他一身繁复暗纹的玄青色长袍,在众多深色中很是显眼。加上身量高又面容出众,其他人都仿佛成了背景,唯独他清晰地让人一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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