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
其实他真的已经很小心了, 基本上在家里头都不怎么提。
可是架不住小秋脑袋瓜子灵活, 总能做出成绩来, 叫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好几次都是他妈主动说到了小秋,还感慨说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以后会进什么样的人家。
他就跟着附和了几句,他的小秋这么优秀,这么出色,他怎么能够忍住不开口说话呢?
况且要是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岂不是更奇怪了?
可不得不说,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天底下就没有对儿女的事情不敏感的母亲。饶是他如此小心翼翼,他妈居然都能发现端倪,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余秋呆若木鸡,她关注的不是何大婶啊,她关注的是赵二嫂他们。
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说宝珍一家人都知道了。
何东胜踟蹰再三,决定还是告诉余秋事实的真相:“恐怕不止赵大爹一家,我觉得胡奶奶他们也好像都知道了。上次胡奶奶跟我说话,我就觉得话里有话。”
余秋发出一声哀嚎,果然老房子着火是瞒不住的,这个一把高龄才开始谈恋爱,就是忍不住激动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沉痛:“我现在应该庆幸自己不是生活在革命战争年代。”
否则就姐姐这样的,要当地下党的话,肯定是三分钟被揪出来枪毙的命啊。
何东胜询问她的意见:“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要不索性说出来算了,他们堂堂正正的没有搞怪,就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齐心协力搞建设。
余秋开始装死,不怎么办,凉拌。
知道明星面对绯闻时最有效的处理办法是什么吗?就算被拍到,就算被石锤捶死,也要风轻云淡,始终保持坚决不回应原则。
只要没有亲自开口承认,这件事情终归能够被另外一件事情带过去,然后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又没杀人放火,不过是谈个恋爱嘛,事情真相也没必要昭告天下。
那就这样吧,随便你们怎么想,姐姐不在意。
何东胜有点儿委屈:“那就不说啊?”
哎哟,他这么人高马大的壮实汉子,突然间委屈起来,简直像是被欺负了的狗狗,瞧得余秋一颗心都融化了。
小秋大夫伸手够他的脖子,又亲了他一下,摸着人家的胸口开始哄人:“乖,咱们好好工作,不要模糊焦点。”
不然的话,假如他们的工作出不了成绩,旁人肯定会拿他们的关系说事,说他们因私废公,耽误了自己的工作啦。
唉,年轻人,你以为姐姐忍的就不辛苦吗?天天对着你这棵秀色可餐的小嫩草却不能下手,姐姐也很纠结的。
余秋正抱着自家小男友的小蛮腰,其实也不是很细,但是感觉肌肉线条很不错啦,一个劲儿地撒娇:“好啦,我只爱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更衣室的门被敲响了,然后是王大夫战战兢兢的声音:“小……小秋大夫。”
“干什么?”余秋恶行恶状,半点儿温柔贤良都不伪装,瞧这娃没眼力劲儿的样。要是没有抢救任务,他还跑过来现眼的话,直接把脖子洗洗干净,等着一刀下去吧。
小王大夫才委屈呢,他一点儿也不想过来惹余秋。可是教授来了呀,儿童医院的教授来了,要说庆大霉素的事情。
余秋那点儿荡漾的色心立刻一扫而空,她渣女属性爆发,直接丢下自家的小男友,赶紧跑出去迎接教授。
亏得教授是一位40岁上下,剪着短发的中年妇女,否则何东胜能够被活活怄死。
尤其他的小女友还回过头叮嘱他:“快点儿把东西弄出来啊,还有把我们的目录册拿过来。”
她所谓的目录册,就是他们杨树湾生产的各种工副业产品的合集。现在又没有什么广告之类的,胡杨从家里头盖了部老式的海鸥相机过来,就成了他们拍摄工副业产品的工具。
各种产品一一拍摄上图,旁边附上产品说明,订成小册子,这样经过农交会的发酵传播,很快就能沿江扩散开来。
余秋想让儿童医院的专家也看看他们的册子,比方说他们的显微外科设备,再比如说他们的抗病毒良药阿昔洛韦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止血神药的氨甲环酸,他都想往外头推销。
这些东西她当然可以在卫生院使用,因为神医的名头打出去了,会有很多病人过来找她治疗。
但同样的大医院有大医院的优势,真正想要将药物跟器械推广出去,还得依托大医院平台。
毕竟病人来找神医更多的是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
短发的中年女人名叫林夏,不过她拒绝被称为林教授,因为她只是儿童医院一名普通的病案室管理人员。
医院病历归档之后,统一存放在病案室,病历检查工作也由病案室工作人员进行。凭借这项工作便利,林老师脑袋里头掌握了儿童医院大量病例。
庆大霉素是1969年上市的,迄今也不到4年时间。林老师将近几年病案室内所有儿童耳聋求诊病人的病历都翻了出来,一共是七十四份,筛选出符合要求的患者61人。
通过书信往来回访以及电话询问,目前基本上明确有庆大霉素使用史的病人37名,其中有6名孩子是因为中耳炎直接应用庆大霉素滴耳,患者父母也怀疑跟用药相关。
因为之前孩子听力并没有明显问题,药水滴了耳朵之后,孩子很快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林老师微微地叹了口气,她不是专门搞药学的,但作为一名老病例管理员,她能够敏感的察觉到这组数据之间的关系。现在的情况已经强烈提示了药物性耳聋,而且状况非常严重。
当初链霉素被提取出来,作为结核病人活下去的希望曾经让整个医学界都为之精神一振,结果随后发现的链霉素的耳毒性让它成为了很多聋哑人士的童年噩梦。
现在,庆大霉素也许也要步上同样的道路。是药三分毒,这回毒的还是孩子的耳朵呀。
余秋字斟句酌:“我想妊娠期妇女以及哺乳期妇女还有新生儿婴幼儿以及年老体衰的人,应该不太适合用这种药。”
事实上,妊娠期妇女使用庆大霉素,可以造成新生儿在母体内就发生耳聋。
林老师轻轻地叹了口气:“能用的药还是太少的呀。青霉素的过敏反应实在太严重了,链霉素的毒性也不小。”
“其实青霉素本身的过敏发生率并不高。”余秋鼓足勇气道,“真正的问题还是在药品纯度。”
大众总以为医生不愿意给他们开便宜药,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大夫很少给病人开青霉素。
当然这里头有药品利润的问题,因为国内医学界长期忽视医务人员的劳动价值,采取的是以药养医模式。医护人员的技术不值钱,值钱的是药品以及医疗器械。这种倒置客观上催生了低价药难有市场的状况。
但旁的药品她不好说,就青霉素这件事情可以说真是冤枉了大夫。
别的不讲,如果青霉素的过敏反应率能够大幅度降低的话,最起码的,很多妇产科大夫都愿意,也必须得应用抗生素治疗的孕产妇上青霉素。
因为孕产妇以及新生儿能够使用的药品实在不多呀,几乎除了维生素以外,就没什么药品可以说孕妇可以放心大胆的用,毫无任何心理负担。
这里头青霉素已经算是安全系数非常高的药品了。
“提高工艺技术,大幅度提升青霉素的纯度,其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除此以外,严格控制抗生素使用指征,减少耐药菌的生成,对于整个医药环境来说都是幸事。”
余秋引着林老师往高师傅的实验室走,“我们试着对进大霉素进行了一点儿改装,也许可以降低庆大霉素的耳毒性跟肾毒性。但是目前我们才开始进行动物学试验,短期看不出成果来。”
她指着玻璃瓶里头的药粉,“除此之外我们也制作了一种抗病毒药物跟一种止血药物。
抗病毒药我应用在单纯疱疹病毒性脑炎患者身上,疗效显著,患者目前已经出院,除了有记忆遗忘症状之外,其余反应力计算能力良好。
止血类药物我应用在两位产后出血患者结合宮腔球囊压迫法,效果显著。应用在三位月经过多的患者身上,患者出血量也明显减少。”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销掉阿昔洛韦跟氨甲环酸,这两种药有多好,谁用谁知道。
省人医神经内科已经就阿昔洛韦开展临床实验,用来试验性治疗高度怀疑为单纯疱疹病毒性脑炎患者,目前反馈的信息是效果良好。
下一步他们还会跟青崖子精神病院进行合作,再一步筛选近期发病的患者,进行实验室检查跟诊断性治疗,查看效果。
精神病院的院长都跟穆教授他们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的精神病院就可以关了,最好争取让所有的精神病人都能恢复健康,早点回归正常社会家庭生活。
余秋当然知道这是句笑话,真正的精神病人并非器质性病变造成的,但是她相信有很多精神病人是因为医学的局限性被精神病了。如果可以将这部分患者筛选出来并且治疗好,那么的确可以改写精神病学这门学科的历史。
林老师对阿昔洛韦没什么感觉,她只答应如果儿童医院有类似患者,需要进行抗病毒治疗的话,她试着跟临床医生们推荐看看。
不过对于氨甲环酸,她却兴致盎然。她听说过这种药物,据说是国外新近出现的一种止血药,不过好像还停留在实验室试验阶段,她只是奇怪余秋是怎么知道这种药的。
余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知道要不要再祭出那位神奇的杜教授。他不知道林老师的政治立场,很害怕贸贸然提起来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那位杜教授死了也是叛徒,到现在还被钉在耻辱柱上,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平不了反了。毕竟死人不执着,不能再开口为自己申冤。而同情他愿意帮忙的人其实自己的处境也很微妙,压根不能随便开口。
高师傅发了话:“我们偶然得到了配方,就试着做了出来,发现效果的确很不错。”
林老师笑着点点头:“这事实在太好了,止血药跟消炎药都太重要了。万一打仗了,咱们也有东西可以用。”
在战场上被当场打死了人其实只占少部分,大部分人都是受伤过重死亡,真正的死亡原因基本上都是出血以及感染。
余秋在心中暗道,估计以后大规模战争是没有了,不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到底是80年代还是70年代的事?
唉,她真想不起来了,她是理科生啊,但是高中历史书上有没有提起这件事啊?
她对战争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些药物对于维护国民健康乃至整个人类的健康,意义重大。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林老师要了阿昔洛韦以及氨甲环酸跟依替米星的样品,儿童医院有自己的药学实验室,能够进行大规模动物学试验,她爱人就是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她准备找她爱人来接手这件事。
至于庆大霉素的事情,她会向上面反映的,这件事她一定会好好追踪,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小娃娃如果耳朵聋了的话,那很大程度上也会跟着变成哑巴。如果一个人又聋又雅,那他的学习能力肯定会大幅度下降。否则什么叫做耳聪目明才算聪明呢。
余秋邀请林老师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就这点事情,还麻烦您专门跑一趟,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这件事让您多费心了。”
林老师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不妨似的,我本来就想趁着周末出来走走,刚好你们这边还有交流会,我也算凑了个大热闹。”
余秋立刻将那本目录小册子拿给林老师:“您瞧瞧这个,我们杨树湾吃的用的都有,还生产专门的显微外科设备。这上面是图片,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安排人带您看成品。”
林老师笑了起来:“我看你们这儿就是个大型供销社,哦不,是个大商店,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哎呀呀,你这位女同志说的可太对了。”
廖主任在哪儿都能找到存在感。这回他没有再抱着小二丫,而是陪着个穿着灰色列宁装的中年男人从外头走进来,还笑呵呵地跟对方吹嘘:“楚科长,我没吹牛吧?我们江县红星公社出来的医药制品那是没话说,完全都是技术活。”
说着,他还冲林老师笑,“教授,您也看到了东西,怎么样?我们从来不糟蹋原材料吧?那郝刚都是用在刀刃上。”
林老师没见过这种自来熟,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搭话。余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位楚科长又是个什么来路。
“楚科长,我跟你保证,你们的钢材要是弄过来,绝对不会牛嚼牡丹,一定能够发挥大大的作用。”
廖主任笑容满面,“怎么样?你今天是瞧见了吧?我们贫下中农搞生产也是有声有色呢。”
余秋眼皮子跳了跳,不知道这位楚科长跟锻钢厂有什么关系。
楚科长笑容满面:“是好地方,人杰地灵,方方面面看着都不错。我就知道咱们江县的父老乡亲都是厚道人。我们厂里头的孩子不懂事,还请你们多担待着点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管教,不让他们再祸害。”
林老师要出卫生院了,余秋不好留下来继续听廖主任跟这位楚科长说话,赶紧送人出门。
行到卫生院门口,两边打了招呼挥挥手再见。
余秋侧过头看见陈招娣正带着大丫二丫在手工社的摊子旁玩。确切点儿讲,是她带着大丫二丫当童模,也往来感兴趣的客人们试戴绒花,好叫人家看效果。
其实摊子上就准备了镜子,哪个客人都可以自己戴上了瞧一瞧。可是这个年代的人好像生怕被人说臭美,宁可叫模特上头看效果。
大丫二丫都是雪□□嫩的姑娘,好比高瘦白的模特,东西上了身就没有不好看的道理。为着这个,手工社的绒花还不到中午就要卖脱了货。
陈招娣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瞧瞧她的两个干女儿,多能干,小小年纪就是响当当的新货郎。
余秋叫了她:“陈姐,那个楚科长是什么来头啊?”
陈招娣眼睛就盯着两个妞妞儿看,只简单一句:“锻钢厂的销售科长。”
余秋有点儿糊涂:“那怎么是他过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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