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余秋听着侯向群的描述,忍不住眼皮子直跳,心道这算是哪门子的照顾啊。马上都要生的人,下田干活去,真要生在田头吗?
侯向群被村里人喊过去看情况,他见着动静觉得不妙,当机立断直接拖着人上卫生院来了。
“好了,这个人我就交给你了。”侯向群理所当然的一推三二五,感觉自己可以坐下来喘气休息了。
余秋简直想对这家伙翻白眼。她没有将大肚子转移到病床上,而是直接固定住了推车,就在推床上开始给大肚子做检查。
一掀开盖在孕妇身上的被子,产房的助产士就忍不住吸了口气。比产后出血更可怕的,当然是产前出血。
娃娃还没生呢,大肚子的裤子上就全是血。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见红,见红是临产前少量荫道流血,甚至可以理解成是血丝。
侯向群堂弟媳妇这个出血量,实在不太妙啊。
助产士已经麻利的拿起木质听筒,贴在大肚子的肚皮上听胎心。
余秋给孕妇的下面消了毒,开始做检查。手摸上去她就感觉不对劲,宮颈口明显有积血块,还有血不停地往外头流。
“赶紧把血抽了,急查血常规和凝血功能,备皮,按照术前常规做好准备。”
余秋的手摸上孕妇肚子,她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宮缩间歇期,孕妇的子宮张力很大。
她在心中发出一声哀嚎,感觉很不妙啊,像是胎盘早剥。
在孩子出生之前,胎盘就是孩子的营养供应源,先把孩子的饭碗打碎了,那孩子在肚子里头还能好吗?
听胎心的助产士直起身子,朝余秋摇摇头:“胎心96次。”
这胎心掉的很厉害了,几乎可以断定孩子绝对宮内缺氧。
余秋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要命啊,怎么一来就是这么颗炸.弹?
侯向群这家伙,她今天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
余秋赶紧张罗着做术前准备,通知手术室过来接人。
她抓着病历找家属签字:“现在是宝宝的心跳不好,她的情况短时间内基本上没可能生下来,而且还在出血。我必须得尽快给她开刀,尽可能想办法保住大人跟孩子的命。但这个不是绝对的,有风险,有可能大人小孩都下不了手术台。”
大概是侯向群先前就跟他们说过了情况比较危险,家属虽然慌张,倒是没有说什么,相当痛快的在病历上按下了手印。
余秋自己扶着车子往楼下走,看到侯向群还愣在原地,她顿时柳眉倒竖:“你站着干什么呀?快点儿,我一个人怎么开刀?”
侯向群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想要逃之夭夭:“我没开过剖腹产啊。”
要不是当着病人家属的面,余秋真想吼出声,那姐姐今天就把你给培养出来。
“快点儿,我需要有人给我当助手。”余秋恨得牙痒痒,一路小跑推着车往前。
手术室没想到今儿居然还要动刀子,留守值班的护士都有些不知所措。
麻醉医生照旧是没有的,短时间内可以提升一个医院的硬件水平,只要舍得花钱就行,但是想要将软实力迅速提升,那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现在全国都缺麻醉医生,何况一个小小的红星公社卫生院。
余秋二话不说,又开始拉壮丁,直接点了王医生的名字:“进来打麻醉吧。”
可怜王医生也要结结巴巴了:“我我我……我不会打那个。”
“那就上全麻。”余秋直截了当,“别磨叽了,赶紧的过来。”
再磨叽下去,孩子命都没了。
可怜王大夫心慌手抖,又被迫当了一回麻醉医师。天地良心啊,他连看打麻醉都没看过几次。
侯向群倒是挺有同行爱的,还在边上指导王医生应该如何操作。小侯大夫在县医院的时候主要跟外科,上的手术次数多了,他又是个有心人,自然就搞清楚了打麻醉的流程。
王医生见状,立刻开始推包袱:“这个麻醉还是你来打吧,我真不会。”
余秋又听了一次胎心,变了脸色:“都别磨叽,立刻打麻醉,肚子里头有两个宝宝。”
这话可真是石破天惊,侯向群都惊呆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已经做好抢救新生儿准备的助产士也目瞪口呆,刚才实在太急了,她听到一个胎心之后,就没有想过敢再去找另外一个胎心,毕竟双胞胎属于小概率事件。
侯向群当机立断,直接推王大夫出去刷手。他打麻醉可以,但是他不要上台开剖腹产。
余秋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思进取的人。想她刚上临床实习的时候,为了磨一个缝皮的机会,跟着老师伏低做小了多久。
现在姐姐带着你上剖腹产做一助,你们居然还敢推三阻四。
两位年轻医生像是感觉到了小秋大夫强烈的怨念,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巴开始干活。
侯向群打麻醉的确有点儿天赋,针推下去不久,她的堂弟媳妇就迷迷糊糊了。
余秋不敢耽误功夫,赶紧消毒、切皮进腹,等到子宮一被打开,迅速取出胎儿之后,汹涌的鲜血跟着蓬勃而出。
她赶紧打了缩宮素,迅速剥离了胎盘,又破了另外一个羊膜囊,捞出第二个孩子。
巡回护士发出一声惊呼:“天呐,是龙凤胎。”
第一个是女宝宝,第二个居然是个小小子。
手术室里立刻沸腾起来,就连忙着给大宝吸氧的助产士都忍不住抬起头,惊喜不已:“还真是龙凤胎。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余秋一边摩挲产妇子宮帮助收缩止血,一边笑道:“那可是好兆头啊,龙凤呈祥。再给我来支缩宮素,挂的水里头也推一支。”
王医生心惊胆战地站在手术台旁,他看到子宮上呼呼往外头冒的血就发慌。
天呐,女人生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的身体里头怎么能有这么多血?
余秋说话的语气还算平稳,两只手却飞快地忙碌着。她催促王医生帮她拉紧线,不然缝针就没效果了。
王医生的手有点儿打哆嗦,他平常处理的手术都是小手术,这种呼呼冒血的实在有点儿吓人。
余秋看都不看他:“这不算什么,也就是出了1000毫升的血。”
王医生的手差点儿直接抖起来。1000毫升,人总共才有多少血呀?居然还叫不算什么。
余秋无奈:“在产后出血里头,她真的出的不算多了。你看我都没考虑给她自体血回输。上次那个子宮破裂的出的才叫真的多呢。”
王大夫这回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你别跟我说那子宮破裂的了。我那天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
余秋好笑:“你都没上台,有什么好怕的?来,帮我拉着这边,这边我得再加一个8字,不然后面还会出血。”
真正应该害怕的人是姐姐我呀,要是有什么不好,人家第一个找姐姐我算账。
不过,这对小龙凤胎长得还真是可爱。
冒这个险,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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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私密话(捉虫)
因为要加固缝合子宫止血, 一台剖腹产花了余秋整整70分钟时间。
到后面, 侯向群都忍不住催促她动作快点儿, 麻药要过效了。再给弟媳妇推药的话,半路出家的小侯大夫心里发慌。
余秋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结束了加固子宮的最后一针,然后开始检查腹腔关腹。
这个过程倒是迅速的很。侯向群没有加药,余秋也顺利指挥着王医生缝好了外头的皮。
如此这般折腾, 饥肠辘辘的众人下手术台的时候,食堂的洗锅水都没得喝了。
余秋想到自己错过的红烧土猪肉, 顿时恨不得将侯向群的脑袋拧下来, 做个红烧狮子头。
大师傅一贯心疼这帮动不动就误了三餐的医生护士,看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立刻起锅做起了玉米糁饭。
红星公社人所说的糁饭,是指锅里烧开水, 放下玉米面, 拿双长筷子不停地顺时针或者逆时针搅动, 据说要搅上360回,玉米面熟了就好了。
锅里的开水是现成的,玉米面下锅没多久, 糁饭就捞了上来。大师傅又开始了炝浆水。
红星公社人所说的浆水是指发酵过的酸水。常吃常有,一般人家都备着。开水焯过蔬菜之后, 加入浆水再沾点儿油星, 捞上来就是糁饭的黄金搭档。
余秋早饭没怎么吃, 从进医院门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 早就饿坏了。
她根本等不及浆水,直接舀了一勺子糁饭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先混个肚子饱再说。
玉米面她是吃过的,胡奶奶用来贴饼子,摸着良心说,真不算上好吃,口感粗糙,味道有点儿发苦。
可这回不知道究竟是饿狠了还是大师傅有独门手艺,玉米面糊糊送进嘴巴里后,她居然感觉真是惊为天人。
一股浓郁的香甜上达头顶下抵脾胃,好吃到余秋吃了一口又忙不迭地舀了第二口。
大师傅看她一口接一口,大有不等菜直接吃干饭的意思,急得直嚷嚷:“等等,我给你们放点儿油渣子。”
可今年绝对奢侈品油渣都没办法拽住余秋的脚,她不敢在食堂多呆,生怕了侯向群的堂弟媳妇回了病房之后出血量会增加。
余秋还没吃饱,她干脆端着大海碗就回病房。
侯向群拿着勺子在边上准备分一杯羹,结果一勺下去直接扑了个空,气得刚刚充当了麻醉医生的小侯大夫直跺脚:“你好歹给我留一口啊。哪有这么吃独食的。”
余秋只留给他个后脑勺,压根不搭理。
还是大师傅在边上宽慰:“行了还有呢,别急吼吼的。”
余秋兴匆匆地跑上楼,招呼助产士一块儿吃玉米面糊糊。实在是太香了,她下乡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糁饭。
助产士倒是没有她反应这么激烈,她舀了小半搪瓷缸子喝了之后,只简单地夸奖了一句:“还不错。”
这种赞美实在太过于矜持,余秋都又要为玉米面糊糊抱屈了:“明明很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糊糊。”
助产士哈哈大笑,调侃的一句:“也就是下乡,你们才可能吃到这样的玉米面糊糊。新米跟陈粮能比吗?”
现在的玉米收上来之后,都是放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头摆上一年,等下年玉米进仓后才把前一年的粮食上交给国家。
同样的道理,这批已经放了一年的玉米还会在公社、国家粮库、面粉厂再摆上一年又一年。
如此这般,等到进了城里人的嘴巴,距离它们被收割上来已经足足好几年的时间。这样的玉米面,吃起来不苦才怪呢。
况且工厂在磨玉米粉的时候,还会提取里头的胚芽,听说要用来做油,面粉最后的一点儿油水也被吸走了,送到嘴巴里能香吗?
“也就是每年这个时候,新玉米收上来,我们自己磨成粉子,才这么好吃。”助产士笑呵呵的,“怎么样?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吧。”
余秋点点头,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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