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彬儿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其实我不想回去,家里面事多,人也多,光是父亲的妾室就有三位。这边挺好的,没有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大哥成亲了,娘带我回来的时候,夫人总想帮我定亲,提了好几个姑娘,里面家世最好的就是她侄女,都被娘拒了。”
这么复杂的吗?
姐弟两人在屋里说悄悄话,外面的俩人也进了对面的屋子,半个时辰后,许氏送了张老爷出门,直接到了这边。
看着屋中的姐弟两人,张老爷看了看彬儿,笑着道,“往后,你好好读书,要是遇上了困难,还可以来找我。”又上前拍拍儿子的肩后,转身出门上了马车走了。
许氏带着儿子站在门口,看着他马车走远了,才回身对着儿子笑道,“彬儿,他给你和你哥分了家了。”
父母在不分家呢,与其说是分家,不如说是把这门妾室和儿子赶出家门了。
“都说男人玩够了就回到自己妻子身边了,”许氏转身关门,“这话其实是有道理的。”
看着姐弟两人不解,她进门搬了个匣子出来打开,拿出里面的银票和地契,笑了笑道,“这些就是我们母子的。夫人病了,挺严重的,老爷承诺以后都只陪着她,不会有别人了。”
也就是说,不是许氏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虽然如此,看她神情和往常一般,并没有诸如难受伤心之类的情绪,挺好。
张老爷来过的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许氏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事实上早在她回来买下院子的时候,大部分人就猜测她大概被打发了回来。
以前只是众人猜测,现在是真的。其实许氏能够带着儿子回家,算是做了妾室后的女人最好的结局了。真要是在张家等着张老爷老死,不知还要多少年,且到了那时候,分家的事可就是张夫人主理,能分多少,还不是就她一句话,兴许还不如现在。
李青荷怀着身孕,地里的活不用她做,甚至不用她费心,周承康自己就弄好了,春耕完了还开始种药材,今年总算是攒够了药材种子,四十亩荒林和地里全部都种上了药材。
其中还有些是吴励帮着找的,去年收回来的药材,全部被他带走了,价钱还不错。认真算起来,种药材比种粮食赚得多,干脆顺着自家林子的旁边,又买了六十亩荒林,最近周承康就忙着这些了。
值得一提的是,买下的荒林,还是写李青荷的名。当然了,外人是不知道的。
黄大夫三天两头的去林子里看药材,而希钰,也终于有了正经的启蒙夫子,就是他舅舅。彬儿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懈怠,他自小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母亲的为难,一直都很认真。虽然县试还没去过,但给希钰启蒙是足够了。
对于村里人来说,李青荷两人又买下这么大荒林的事还是挺意外的,一百亩荒林,足有一大片呢。其实与他们还是有些关系的,因为,他们家要请人收拾荒草,然后下种,最先请的,就是村里人。
转眼到了四月中,家里面天天请人,许氏经常过来,就是周母,也常常到这边,不过她不和以前那般住下了,到了这边无论家里家外的活儿她也帮着干,但晚上是肯定要回去的。
如今周家的老房子中,住了周老大和周老三,磕磕碰碰的,偶尔也会吵架,周母自己住,那俩只有孝敬她的,其实她日子也过得不错。
这两人经常上门的原因,都是因为……李青荷的肚子越来越大,兴许就要生了。
周承康挺紧张的,前几天山林买下来,他跑了两天安排好人干活之后,就让他二哥帮着看,自己则守在家中。
春夏交替的夜,外面还有虫鸣声,他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感觉到里面孩子的动静,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在翻身?”
李青荷忍不住笑了,“不知道。”
“明天开始,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周承康抱着她,“往后,我们可真不能再生了。等你生完,我就开始喝药。”
“你不是说想要女儿?”李青荷笑吟吟道,“万一是个儿子呢?还生不生?”
“不生!”他语气认真,“真不是女儿,也是我的命。”
第121章 正文完
本来这个孩子都是意外,往后就是周承康想生,李青荷也不生了,生孩子很痛,这个倒是可以忍,但养孩子费劲啊。
多来几个,谁受得了?
她看着外面的月光,问,“万一真是女儿,以后不得嫁人吗?想想就舍不得。”
“嫁人?”周承康似乎没想到这个,抱着她肚子的手都紧了紧,“我们不嫁人,那么多地呢,往后造个房子招赘。”
招赘?
亏他想得出。李青荷低笑出声,周承康振振有词,“二哥日子就过得挺好的。”
确实,周老二入赘,李家待他很好,并没有如传言中的赘婿那般受气,其实李家隐隐以他为首,大部分都愿意听他的话。
当然,他自己也立得住,不会让周母插手到李家去。
说起来周母还真是谁也管不了,周老大夫妻两人自从这些事情之后,很容易吵起来,梅氏埋怨他不该捡银子把家底掏空。周老大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还有种认命的感觉。
某次两人吵架,他振振有词:家中的这些灾难都是柳婆子带来的,他们就不应该去镇上接手柳婆子留下来的东西。不该要那些横财。先是被劫,之后他捡银子还有牢狱之灾,刚好把这些银子花完,他自己也平安无事了。
所以得出结论,横财都不能要!
从那之后,无论对谁他都厚道了些,就算是人路上有银子,他也绝不伸手捡。
周老二就不说了,本身周母也认为招赘出去的儿子就跟嫁出去的女儿一般,可以是亲戚,但不能越界。
至于周老三夫妻俩,周母吃穿上可以说他们,张海瑶有时候还跟她呛呛,想要他们听话,不可能的。
而李青荷两人,就更不可能听她的话了,无论事情大小,都是自己做主。
天气越来越热,李青荷的肚子越来越大,家中从来都不离人,就怕她发动之后找不着人,黄大夫本来是三天两头往山上跑,最近还搬到了她家里住着,也不去山上了,美名其曰:教希钰练字。
要说叫希钰药理还差不多,练字就纯粹是扯了,大夫的写方子的字,也就只有他自己认得出来了。不过周承康挺乐意养着他们祖孙,到时候不用亲自去镇上接人。
家中孩子的衣衫和襁褓都备好了的,就是孩子生下来之后的小床都铺好了。提起床,周承康又新做了一个,比当初希钰的那个手艺好多了。
五月中的一个晚上,李青荷正打算上床睡觉,周承康扶她躺下时,身下一热。
她身子僵硬了下,周承康立时发现了不对,“怎么了?”
“兴许要生了。”李青荷扶着肚子,已经隐隐作痛。
生孩子不是第一回 了,周承康虽然紧张,倒也不慌乱,先把人扶着躺下,叫了黄大夫起来,又唤了外面的陈氏去请许氏过来,让于二磨去请稳婆。
几息后就吩咐好了,私底下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这些流程。
黄大夫把脉,道“挺好,母子康健。”
然后就退到了外面,陈氏已经是烧水泡茶,今晚上,肯定得熬夜了。
大夫这么说了,周承康却还是紧张,握着她的手,“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李青荷痛得吸气,她生过孩子,知道到时候自己得多狼狈,实在不好看。
“一会儿稳婆到了你就出去,看好希钰,别让他乱跑,外面有池塘……”
“我知道。”周承康忙拍拍她的肩,“别急,我会看着希钰的。”
稳婆来得很快,早前周承康已经抽空跟她打过招呼了的。很快,许氏就来了,一直陪在床前安慰她。
夜渐渐的深了,都说生过一次的人再生孩子的话会很快,李青荷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反正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下一轻,边上的许氏喜道,“生了!”
不待她问,许氏帮她擦了额头的汗珠,“是个男孩,听声音就很康健。别担忧了,我让承康给你送汤进来。”
听到是儿子,李青荷有些失望,她也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闺女的。
至于喝汤……本来昨晚上发动的时候已经想要睡觉了的,结果疼了一晚上,眯一会儿都不行,这时候听到生了,熬了一日夜,再忍不了了,她直接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窗户外面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好天气。昨夜那种鼻息间的血腥味和热气已经消散,呼吸都畅快起来。
“你醒了?”周承康凑上前来,“饿不饿?”
李青荷眯着眼笑,“现在怎么办?没有闺女。”
“还要什么闺女?”周承康扶她靠着,“ 你平安无事我就满足了。男孩也好,抗造。”
李青荷黑了脸,这是个什么理由?
看了看边上襁褓中的孩子,和希钰小时候很像,听到她醒了,许氏端着汤进来,希钰小短腿倒腾着跟在一旁。
“我要看弟弟。”他扒在床边,往襁褓里面看。
李青荷笑着道,“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你也这么大点儿。”
“不可能!”希钰看着襁褓里的娃,语气笃定,语气里还有些小嫌弃,“爹说我从小就乖,这也太……丑了。”
额,刚生下来一天不到的孩子能好看到哪儿去?
“不过,他是我弟弟嘛,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末了还点点头,“不会嫌弃他丑。”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出来。
周母是天亮了稳婆回去的时候顺便跟她报了喜的。儿媳妇生孩子,婆婆不知道,这在村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村里,基本上儿媳妇进门都会和婆婆住在一个院。而李青荷呢,住得离周家足有一里地远,不知道也正常。
听到又得一个孙子,周母忽略了心里的那点不高兴,杀了一只鸡兴冲冲拎着去了村西。
她到的时候,刚好听到屋子里阵阵笑声,“我杀了鸡来,一会儿炖了,月子里可要多喝,往后身子才好。”
对于周母,李青荷态度自然,反正往后比着周老大他们一般孝敬她就行了。
李福和周母到的时间差不多,柳氏也来了的,拎着两只鸡,一只杀了一只没杀,笑着道,“我还说两只都不杀,你们这边应该已经炖了汤了,这种天气也放不住。结果你爹听到消息太高兴,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抹了脖子……”
许氏含笑看着,周母上前接过。
柳氏和许氏偶尔也见面,每次都有些尴尬,柳氏在她面前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许氏多年来养尊处优,秀发乌黑,肌肤白皙,若不是脸上的细纹,说她和李青荷是姐妹都有人信。再看柳氏,一身细布衣衫,头发随意用布包了,一看就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两人真像是同龄人。
但其实呢,两人的不同,也代表了许氏和李福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柳氏这种会照顾人会打理家事的女人,才是适合李福的,别看当初许氏是李奎夫妻二人挑的儿媳妇,若是现在再让他们选,肯定也是选柳氏。
不过一天,李青荷再生孩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村里人大半都知道了。
洗三的时候格外热闹,事实上两个孩子出生相差几年,但李青荷在村里的名声大不相同。生希钰的时候,村里人都知道她的池塘赚钱,日子好过。但几年过去,如今李青荷两人在后山上可买下了一百亩荒林,县城那边还时不时有老爷过来买她们的药材,那个当初众人觉得最赚钱的池塘,如今已然算不得什么了。
毫无例外的,夫妻两人已经是望村甚至是镇上有名的富户。
洗三的酒宴办得也好,院子里摆了近二十桌,基本上与他们家认识的人都来了。
洗三的第二天,村口又来了马车,问路来的,人家找闵睿的。
马车富贵,村里人挺多人议论,不过半日,余妍夫妻两人就把人打发走了。最近她经常过来陪李青荷说话。
“来的是他爹。”余妍笑道,“闵家是隔壁县城的,家中还算有些家资,闵睿早就跟我说过,他是家中的庶子,一觉睡醒就被卖到了私矿中,没日没夜的干。不干不行,不干活就挨揍。有那骨头硬的,打死都正常。后来私矿被人告密,衙门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矿头带着他们偷跑,一路上发卖,到我们村外的时候,他又想要跑,矿头打了他一顿鞭子,然后就不要他了……这一次来是接我们回去的。”
不用照镜子,李青荷也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是惊讶的神情,忍不住问,“你们要走?”
余妍笑了笑,“要走的。那女人为了家产把闵睿丢出去,要不是遇上我,他就没了命了,就算不争那家产,我们也该回去报仇的。”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狠意。
李青荷欲言又止,到底问道,“但是你的身份……”
如果闵睿真是富家公子,余妍的身份也该好看些,要不然肯定堵心。
“我身份?”余妍笑了,“其实我和他差不多,只是我爹已经没了,不想再回去了。真要是论起来,谁高攀还不一定呢。”
“我来呢,一是辞行,二嘛,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干爹干娘,我让他们搬过来住了。那房子是我的名,最多三年,我们就回来了。”
他们还真是说走就走,没两天就有马车来接,好多人看热闹,不过真正送行的,也就只有三婶子夫妻和李青荷一家四口。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李青荷看向身边的人,眯着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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