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云端神色一凛,颔首到,“就是在想,阁下此举,所谓何事?”
官府和江湖,明面是两个互不干涉的势力,私底下却又各自都瞧不起对方。一方认为朝廷的人,只会打官腔,没有实干能力,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用的很。另一方则认为,江湖人只是一群能喊打喊杀的莽夫,无组织无纪律,让人头痛。
那领头官兵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上面赫然印着一枚青羽门的印章,“这可是青羽门流出的银票?”
很多江湖势力,在外面都是有产业链的,为了方便管资金的管理,会在银票上印下私印。青羽门自然不能免俗,所以那银票上的印章,便确实能证明是他们门内流出的。
云端上前检查了一番,随后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么麻烦云门主随我们走一趟太守府吧,有个案子需要云门主配合。”那领头的官兵一板一眼的说到。
“能请问一下是什么案件吗?”云端心里记挂着温疑,想着若不是多大的事儿,便让江州代他走一趟便是。
没想到那官兵表情一肃,郑重的开口:“烦请门主亲自走一趟的好,事关人命。”
平城附近近日来出现的青羽门的人,就只有他们这一队了,银票只有可能出自这里,而他们自己也已经确认了银票是他们的,那就绝不可能无辜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说法,都等着和太守大人说去吧。
云端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还有些犹豫不决,这时候车队里领头的车夫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云端目光一沉,随后,冲那官兵点了点头。
第14章 山路
云端这边暂且不提,且再看看昨夜出城的温疑。
温疑在山下农家里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头驴子,想着既能让它驼个行李,山路好走的时候,就用它代个步,如果不巧遇上难缠的猛兽,还可以把驴子推出去挡一挡。
山中多猛兽,特别是夜间,温疑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并没有多畏惧,盖因她其实会一点功夫,轻功倒也还可以。如今身体恢复得也不错,对上一两头猛兽,逃应该还没有问题。
驴子是她做的二手准备,做好安排后,她便带着这二两银子买来的驴子,给它起了个名儿叫‘二两’,收拾收拾,往山里走去。
夜路难行,温疑便走得磕磕绊绊了些,走了一段路后,她便发现自己思路的弊端了。
骑驴子的速度,到底赶不上马车,她已经走到了月上柳梢头了,才将将到达白日里抵达的望天狭两峰中的一峰……山脚下。
这是她的失误,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再计划上加以完善。温疑默默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问题,然后依然头铁往前走。
她毕竟还是个没出过远门儿的姑娘,过去二十年里,两个男人就已经填满了她全部的生命,第一次为自己而活,走出那片狭小的宅院天地,就算再是聪明,也总有想不周到的地方。
很快,她便要反思自己的第二个失误了——她方向感不强,在山道儿上还行,那么宽一条大道儿,总不至于眼神不好,走歪了去。但走到望天狭石桥那儿后,因为要转走小道儿过吊桥,牵着驴子的温疑便迷糊了。
每条小道儿长得都差不多,通往一个方向的就能岔出两三条,而岔道之后,还有岔道,越走越让温疑为难。
如果是赵沛儿还在,依着她走镖的经验,或许还能找到正确的路,再不济,走错了,她们还能倒回去重新选择。但换做没出过门的温疑,她只能越走越迷糊,最后连原路返回都难以办到了。
温疑在山道儿上转迷糊了,加之天色黑暗,山林里除了一些鸟兽虫鸣,便再难听见其他声音,此时的温疑心里也有些发慌,暗暗恼恨起自己的鲁莽来。
温疑手上提了一盏小灯,又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前方连小路都没有了,尽头一片野草丛生。正茫然间,她手里的灯也灭了,她便停下来查看,结果发现是灯油没了,心里不由得有些丧气。
“二两,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等天亮了再走吧。”一定是天色太暗,才让我找不到路的,一定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温疑在心里这般想着,心里又觉好受些。
二两歪着头看她,大概是知道这个人是在和自己交流,想了一会儿,‘阿欧——阿欧——’的叫了两声,算是应和了。
温疑被二两的捧场给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又牵着它继续前行。
只是这次走得极慢,不再急于寻找出路,而是想要找一个安全点儿的,能避风的地方歇歇脚。
小路尽头便是一篇森林了,进森林是不敢进的,大白天的都不合适,更遑论是深夜了,于是温疑便绕着林子外围走,想找处山洞或者建筑。一人一驴又在山林里转了一阵,总算温疑运气还不错,在森林边缘发现了一栋小木屋。
应当是猎人搭建的木屋,很小,用一些木桩粗糙的围了个院儿出来,木屋的门框窗沿上,都是青苔,可见长时间没人使用了。
借住一晚也是够了,温疑走上前,发现木屋竟是没锁的,心中更是惊喜,想来,这屋子的主人,也是考虑过,也许偶尔会有借住的路人,所以并未上锁。
温疑在木屋周围放置了几个兽夹——是在平城的时候采购的买的,做好这一切,便走进了院子。
走进木屋后,温疑便越发确认心中的猜想——只见木屋里有一张木床,屋中央的低上有个小坑,坑上用铁皮包住的木棍儿架了一只铁锅,而屋子一旁,还堆了一小堆干燥的木材。
世上好人还是多的。温疑感叹一声,走进了屋里。她到达木屋已是四更天,距离天亮也不远了,便没有打算动用那些木材,只是粗粗的收拾了一番木床,打算将就一晚上。
夜里毕竟凉,更何况是在深山里,不过好在温疑素来畏冷,所以携带的行囊里,好几件厚氅,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温疑将一件大氅铺在床上,自己和衣躺了上去,再在自己身上劈了一件,这般便算被褥床垫都有了。
只是这样的条件,到底还是恶劣了些,温疑睡得不太好,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出现最多的,还是轮回山庄的场景,其中还交织着一些温庭的回忆。只是画面太混乱了,她直到醒来,也没有记住具体的画面,只有一个快速闪过的画面,让她有些印象。
那好像是一块光洁的皮肤,具体是谁的,是什么部位的,她都不清楚,只能看见那片皮肤上有两颗小痣。
之所以让她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是一黑一红两颗小痣,一颗似朱砂,一颗是墨点。除此之外,这个画面还让她感觉有些难受,是生理上的难受,好像有些缺氧。
“啊嗯——昂嗯——”一阵中气十足的驴叫将温疑从重重梦境中唤醒。
温疑睁开眼睛,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好半晌后,意识才渐渐回笼。她抬眼看了看窗外,天光微亮。
温疑从床上爬起来,先是出门儿看了看昨晚安置的陷阱,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周围还算安全,便解开二两,带着它就近找了处水潭,她在水潭边洗漱,让二两在水潭边吃草。
她也不知道驴子吃不吃草,反正看见二两在那儿嚼啊嚼的,也没有再撕心裂肺的叫唤了,她便猜测,驴子应该是吃草的。
反正现在是在深山里,温疑也懒得做什么伪装遮掩,洗漱完后,便没有再将脸涂黄,想着等过会儿再涂也好,毕竟脸上敷上一层东西,透气性不好,也挺不舒服的。
做完这一切,天光才堪堪大亮起来。温疑在谭边玩儿了会儿水,然后才准备去牵二两,继续上路。
“二两,吃饱了没,吃饱该干活了。”温疑走过去,便见二两背对着自己,正埋着头吃草的样子,那屁股上的尾巴还一甩一甩的,瞧着好像还挺欢乐。
“二两?”温疑觉得,这头驴子挺通人性的,这样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让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温疑走上前,拉了拉拴在树上的缰绳,二两也一动不动,还反着力气跟她犟了起来。
“……”温疑这才明白为什么骂人之语里会有‘倔驴’这个词儿。
温疑走上前,准备看看它到底在倔个什么,没想到刚绕道二两面前,温疑便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蠢驴子哪里是在吃草?它嘴里嚼巴的,明明是一块布料。
不只是一块普通的布料就罢了,那布料的料子极好,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用得上的,不过这深山里,平常老百姓也不敢来。而那料子上还沾染着血迹,连带着二两那驴嘴上的一圈儿白毛上,也是血糊糊的。
“二两!你在吃什么!”温疑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实在是这不省心的玩意儿让她糟心得不行。
这蠢驴子,不会是啃了别人的尸体吧?
还不待温疑联想到更恐怖的画面,就听见离这蠢驴子不愿的茂密草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是草木摩擦发出的声音,约莫是那边的活物被温疑这一声惊呼给惊着了,一不小心动弹了一下,发出的声响。
温疑一下子警惕起来,是蛇?是野兽?不管是什么,反正还是别去招惹了。
这般想着,温疑便后退半步,随时准备拔腿便跑,只是想到逃跑,她又想到了二两。
现在这个情况,是把这个蠢东西扔下呢,还是拉着一起跑呢?跑的话,它能跑得动吗?
就在温疑纠结的这一小会儿里,二两又高兴的嚎叫了两声,撒开蹄子,往发出声响的那地儿奔去了。
“……”好了,这下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带上它了。
管它去死吧,就当它变成了一顿驴肉火烧了。
温疑见二两奔过去后,转身便欲走,却在刚迈出步子时,听到一声闷哼声。
是属于人类,男性的闷哼声。
温疑顿了顿,想到了蠢驴子嚼的那块带血的布料……
大概只是一个普通的受伤的猎人吧,想到猎人的木屋为她提供的帮助,温疑最终决定,去看看那受伤的伤患。
“既然人没死,我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就这般躺在这荒郊野地里不管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温疑念叨着,顺着二两踩出来的‘路’走上前去,到了二两身边时,便见着它一只蹄子踩踏在那人的小腿儿骨上……怪不得这人哼哼,换谁被驴子踩住了脚,都得哼哼。
她一时没看见伤患的脸,因为被那蠢驴子给挡住了,那蠢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猎奇的脑子,嘴里正咬着那人的一戳头发在嚼,时不时还往外扯一扯。
“你别啥都往嘴里送啊,吃了不干净的我可不会出钱给你治呢,直接就把你炖了信不信?”温疑一见它又在吃奇怪的东西,赶忙上前,将它的驴嘴给扒拉开,将那一缕缕黑发扯了出来。
不干净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温疑才有心思去看二两发现的这个人。受伤的是个男人,半趴在地上,只能瞧见半张脸,那半张脸还又血污和乱发给遮盖了一半,这样粗略一看,便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还是蛮高大挺拔的,穿得也不错,家里应该有钱。只是一声料子脏污得不行,也看不出到底是何处衣坊的款式,也有可能是自制的,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刚刚还能出声儿呢,应该是还活着吧。”要是一大早的就撞见死人,那可真是太晦气了。
将倔驴子拖开,动作小心的给地上半趴着的人看了看伤,发现没有什么骨伤后,又小心翼翼的将人翻过来,让他面朝上。
“咦?”把人翻过来后,男人便是面朝上了,上面的乱发还没拂开,血污也没清理,不过就这样来看,还是让温疑有一种心惊的熟悉感。
温疑沉默了一下,转身又去水潭里,用蕉叶打了些水来,然后拂开他脸上的发丝,用二两刚刚嚼巴过的、明显从他身上撕扯下来的布料沾了沾水,动作轻柔的给他将面上的血块污泥一一擦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躺在地上的男人便恢复了他英挺的相貌。
眉目俊朗,鼻梁高挺,哪怕现在昏迷中,脸上苍白,嘴唇干裂,眉头紧皱,但也不难瞧出他的英俊。这人正是温疑心里反复去世的那位前夫——陆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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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吃药
陆凛……
要说自己对他毫不介怀,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个凡人。
可也正因为她是个凡人,她便做不到真的把人扔这儿不管。普通人尚且做不到,更何况还是旧识。
“我是不是欠了你的?”温疑手里捏着那块衣料,盯着陆凛出神。
躺地上的人没有回答……
温疑刚刚已经给他检查过外伤了,骨头没有较大的问题,伤口是刀伤,没有伤及肺腑,运气很好的,只是卡在了两肋骨见。之所以会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于野外躺了一夜,寒气入体,发了烧,才晕了过去。
说大也不大的伤,只要好好调理,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确认了伤情后,温疑便起身拍了拍依旧不知道在嚼什么的二两,“你看上的人,你来驼吧。”
得亏是有个驴子,否则就得辛苦自己了。这般想着,温疑又赞赏的瞧了一眼二两。
……
陆凛是被渴醒的,也不算醒吧,也就是恢复了一点儿朦胧的意识。得亏他身体素质惊人,否则这流着血在野外躺个半宿的,不死也该去半条命了,哪儿能这么快就有意识。
他对昨夜的事情还有印象,对方的人马伤了他以后,紧追不舍,为了能顺利摆脱这群杀手,他只能进入深山里。深山里地形错综复杂,只要小心一些,清理掉痕迹,便很容易甩掉身后跟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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