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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他妈不是金

  我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又有点像是远距离观看了某个人的人生跑马灯。
  有一个小男孩,留着一头比我还灿烂的金发,跟一个比他再大上一点的大男孩一起长大的故事。
  他们很要好,比跟所有人都要好。
  故事跑的很快,有点模糊,直到最后一格才佇足缓慢了下来,像是在拖慢什么一样。
  延迟一场意外造成的结束。
  小孩子躺在大孩子的怀里,满身是血,触目惊心。
  「夏穆斯,不哭...」小男孩纤弱的指尖拂上大男孩的脸颊,又掉了下去。
  心底深处跟着抽疼了一下。我认出来那个大男孩是夏穆斯了,飘逸的金发,清澈的蓝眼睛,只是这个夏穆斯比我认识的年纪来的小,脸上更常笑,个性更活泼,待小男孩的样子更是我有史以来第一回看的出那是打从心底的喜爱和呵护。
  我并不认得那个小男孩,他的样子只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莫名的。
  他们长得很像。
  应该是夏穆斯以前认识的人,是他的...弟弟吗?
  啪噠、啪噠。
  夏穆斯淡蓝色的眼底不断滚出珍珠串一样的泪珠,一串一串的往下掉。面无表情的,洋娃娃一样的眼睫却不断颤抖,有如金色的羽扇。
  「哥哥不哭、不哭...」耳边是小男孩愈发微弱的劝阻,像是落入大海的石头,慢慢下沉、然后消失。
  从结果来看,跟着消失的似乎还有夏穆斯很大一部分的喜怒哀乐,还有童年。
  我不应该嫉妒这种事情,但是似乎还有那种看似取之不尽的关爱疼惜也被一併带走了。
  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有看过的表情,彷彿泪水和欢笑都不是什么稀有情绪一样。
  意识开始交错,我似乎快醒来了。
  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心凉凉的,有点像是忽然失去重心怪异错觉。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道事实上我有没有笑出来,总之我不认为连契有成功。
  醒来了,睁开眼睛正对着石砖屋顶,整个人躺着。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到底是说不出话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开口。
  长老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和缓:「很遗憾的,连契结是结了,但是出了一点状况,似乎没有完全成功。」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应该是夏穆斯起身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平静,出奇的平静:「有明确原因吗?」
  我不知道他刚才那一段时间里是否看到了和我一样的画面,完全不解。
  长老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的平静:「三个可能的原因;第一是个人意愿,或者说是心灵契合度,第二个就是信任程度,还有第三个可能,就是上一任连契并没有完整结束。」
  「谢谢长老大人,辛苦你了。」夏穆斯依旧冷静的答话。
  「你都没和我提过你曾经有过连契的事。」我说道,上扬的声音打在墙面上带着回音。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太急促?
  总之他没有回答。
  「你们缓和一下,我去请人准备房间,你们今天在这里休息吧。」长老说道,漫步离开,留了一室寂静给我和夏穆斯。
  我缓缓爬起来,学夏穆斯靠着墙站。
  窗外的天色暗了。
  「我很抱歉。」夏穆斯低垂着头,低声吐出他这两个小时以来唯一一句话。
  「蛤?」
  夏穆斯手肘抵着墙面,头埋在臂腕里,很缓很缓的,以一种告解的语气开口:「我其实曾经有一个叫夏卡斯的弟弟,缔结过连契,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蛤?!」
  夏卡斯?哪个夏卡斯?那个夏卡斯?这就是他两个小时以来都不讲话的原因吗?
  我的确一直都知道我并非夏穆斯的亲弟弟,不过突然听到这种消息果然还是有衝击性。
  他的弟弟、搭档,就是我在回忆录里看到的那个金发小男孩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做不成他的灵守的原因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的舒了口气,平淡无波的提问:「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解除那啥互利契约的意思吗?」
  夏穆斯闻言急促的抬起头来,蓝眼里的疲惫被紧绷迅速取代:「不是的,希斯澈,当然不是。而且,连契的旨意从来都不是什么『互利』。」
  我挤出一个微笑:「你不解除?那现在好了,假使夏卡斯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夏穆斯别开头,沉声说道:「他已经过世了。」
  「哦?见你这么肯定,一定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咯?」我笑道,对于他默不关心的态度有所不满。
  「我不知道,说真的,这跟连契的誓约没有任何关係。」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语调平板得好似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反问:「那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们连契行不通的原因,如果不是心灵契合度、我们个人意愿的问题,也不是你的弟弟死而復生,那显然就是我们两个根本打从心底不够信任对方,你觉得哪个原因比较合理?」我愈说愈激动,一不注意,语气也愈发尖锐,把一直憋在深处的怀疑一口气扔了出来。
  可能你想结契,可能吧,但是可能却不如你所想的那样需要我?
  我不是故意要刁难或去质疑夏穆斯的心意,只是他心底的某处永远像是隔着一层面纱,每次触及都像长了刺似的尖锐反弹或顾左右而言他避开不谈,实在恼人,我想明挑出来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况且是在看过刚刚那一段画面之后。
  我很努力的把替代品三个字从我脑海里剔除,非常。
  夏穆斯沉默了,一向沉稳的蓝眸移开了视线。
  哪次安静不好,偏偏这次,偏偏在我最需要他的保证的时候,他完全静了下来。
  我停下一连串的质问之后,一愣一愣的看着他,已经凉了一半心头也跟着他的沉默又凉了另一半。
  慢慢的,窒息的寒意顺延着背脊爬上我的后脑,喉头像是被梗住似的难以吞嚥,我稍稍抬起下顎,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不可置信的开口:「去你的,伊卡莱特。去你的。」
  我赫然扯开繋在手腕褪色的深蓝色绳结,扔在地上:「你这个哥哥真是当得他妈烂透了。哦,搭档也是。」
  我转身离开。他可能从来都,哦不对,他本来就不是我的哥哥,还有搭档。
  跑起来的时候,夜风打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有点刺。我哭的样子一定比夏穆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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