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第056章 淮南郡主惨死
  文馨公主整装进宫,和即墨勋匆匆赶往皇帝的御书房。
  下半夜里,这深宫之中的气氛格外冷肃,只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殿矗立眼前,也只叫人觉得森然。
  御书房里,殷淮冷着脸,脊背笔直的跪在那里。
  皇帝坐在案后,亦是一语不发,面沉如水。
  “陛下,彭泽太子和文馨公主,还有怀王殿下到了。”高金立得了徒弟的禀报,走过去,小声的提醒。
  皇帝的目光这才动了动,稍稍坐直了身子道:“宣。”
  “是!”高金立应了,快走出去传了几人进来,进门看到跪在那里的殷淮,几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皇帝陛下/父皇。”三人屈膝跪拜,都行了大礼。
  皇帝也没叫起,目光自几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却先定格在了殷梁身上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进宫来了?”
  “回禀父皇,之前儿臣受应国侯之邀,和彭泽太子等人一起饮宴,后来夜深散席,又出了点事,儿臣唯恐后面再起乱子,就顺道送了彭泽太子回驿馆,这不刚巧父皇传旨宣见,儿臣就跟着一道来了。”殷梁正色说道。
  这些明面上的事,就算他不说,皇帝也会知道。
  殷梁说着,就侧目看了殷淮一眼,叹气道:“今夜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些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和彭泽两方面都尴尬,老六会急着进宫面圣,虽然莽撞了些,但也实属无奈,父皇也不要怪罪他。只是此事事关文馨公主殿下的声誉,虽然明知道是有人作祟,但又不能大张旗鼓的交给京兆府去搜查元凶,现在也只能是请父皇定夺了。”
  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殷绍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为了破坏两国联姻的。
  殷淮受不得这样的羞辱,绝对是要悔婚的,并且同时也要记恨上即墨勋和文馨,而他殷梁是和即墨勋一伙的,那么一旦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将殷淮推到殷绍的阵营里去了。
  这件事,是在事发的当时殷梁就已经想明白了,因为瑾妃的死,造成了殷化的倒戈,殷绍损失了一个能为他办实事的得力人手,现在,一旦能挑拨了殷淮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么殷淮就就有可能取代殷化的位置,成为殷绍新的臂膀。
  这一次,殷绍是做的真够绝的。
  殷梁心中怒火中烧,却无从发作,只能尽量保持立场中立。
  “朕听说,拿住了一个刺客,他也没有招认?”皇帝问道。
  如果说是有人要破坏两国联姻,皇帝就只能是更加重视。
  “没有!”殷梁遗憾摇头,“逆光大人是拿住了一个刺客,带回去就严刑审讯过了,可是那人并不肯招认幕后主使,已经死了。”
  “其他的线索呢?”皇帝的目光不由更加阴冷几分,殷梁仍是一筹莫展的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父皇,北川的战事虽然已经平定,但那些余孽却一直负隅顽抗,不肯接受朝廷的招降,一直都在伺机而动。现在我朝要和北狄结秦晋之好,日后国力只能更加稳固,如果说是他们图谋不轨想要从中作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帝不会想到他和即墨勋之间有所勾连,而如果要涉及到了北川人的阴谋,皇帝就只会是用完全政治的眼光来看。
  皇帝抿了唇角没有说话。
  即墨勋就拱手又施了一礼道:“皇帝陛下,此次事件,的确是小王的疏忽,一时不察,才中了奸人的算计,损了咱们双方皇室的颜面,但是请皇帝陛下一定不要怀疑我朝欲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的诚意。这桩婚事,既然已得皇帝陛下赐婚首肯,那就已经是作数了,小王理亏,不好多说什么,敢问靖王殿下现在要作何打算?”
  殷淮冷着脸跪着,自始至终眼睛就只盯着皇帝一人,闻言,便就冷冷说道:“两位在我天京的地界之内出了这样的意外,本王也要担待些责任,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难道太子殿下觉得这门婚事还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吗?我的意思,自然是要恳请父皇,让他收回成命,我——”
  到底还是意难平,殷淮说着,就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得以稳定情绪道:“我与文馨公主陛下的婚约,就此作罢。”
  温馨公主一直低垂着眉眼,没有做声。
  即墨勋本来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她,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些许怒意,看向了案后的皇帝道:“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意思?陛下您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现在说作罢,那可就不只是一句‘收回成命’就能解释的清的了,而是悔婚。虽然咱们双方心知肚明,不会彼此怪罪,可是天下人会怎么看?”
  皇帝低头轻轻拢着杯中茶叶,一时没有做声。
  一桩婚姻,一旦推翻,的确是要伤筋动骨的,如果是在几天之前,那还好说,可是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解释的通的理由,难免天下人要议论揣测。
  可是既然已经出了事了,再逼着殷淮去娶文馨,他们父子间就要生出嫌隙来了。
  皇帝一时也没有表态,过了一会儿,慢慢道:“所以——你觉得该要怎么办?”
  “小王说过,这件事是我自己是守卫疏失造成的,虽然是在天京出的事,但小王也不敢推卸责任,为免影响了咱们上方交好的诚意,小王会紧急回休书一封,递送回朝,请父皇重新拟定和亲的人选,另外送一位适龄的皇女过来,至于文馨——”
  他说着,顿了一下,扭头朝文馨公主看去。
  他居然还是不肯放过她?想要借机再次将她带回彭泽去?
  文馨公主心里一慌,面色忍不住的泛白。
  “父皇,彭泽太子此法可行,既可不损咱们双方的颜面,又显示出两国交好的诚意,不如——”殷梁正色说道。
  只要能顺利将此事含糊过去,根本没人会在乎文馨公主这一介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只,回到彭泽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就目前来看,更换和亲人选,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如果皇帝陛下应允,小王马上就回驿馆休书。”即墨勋说道。
  本来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居然一直没有点头首肯。
  殷梁心中奇怪,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能按捺忍住了。
  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方才自差碗里抬头,看向了殷淮道:“老六,现在要定的还是你的婚事,你以为如何?”
  殷淮这会儿是对所有的彭泽人都看不顺眼的,磕了个头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纯属意外,儿臣没有怪罪彭泽太子和文馨公主的意思,只是父皇才刚指婚就造次变故,儿臣心中神是惶恐,许是儿臣和彭泽皇室之间没有这样的缘分吧,实在不好意思再让贵国皇女再千里跋涉的赶来。”
  “父皇!”殷淮说着,重又正色看着皇帝道:“儿臣是个信天命的人,此事一波三折,实在不敢再劳动父皇伤神了,不如就此作罢吧。”
  皇帝面上神情冷淡,依然没有明确表态。
  即墨勋眼底浮现一层明显的怒气,却不便发作,只冷讽说道:“怎么,靖王殿下这是嫌我彭泽是边陲小国,我即墨氏的女子配不上你?”
  殷淮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感,干脆就没接他的话茬。
  即墨勋碰了个冷钉子,心中又是一怒,才要发作,却听那殿外有人叹着气快步走了进来,一边不悦的斥责道:“小六你这孩子也是的,做事怎么就这样的不知道周全?”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刘皇后快步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刘皇后一路快走到皇帝的御案前面,给她行了礼。
  皇帝看过去一眼,“唔”了一声道:“这么晚了,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本来是睡下了,可是绍儿府里的总管送了信进来,说是小六进宫来了,他怕是不妥,让臣妾给拦下,明儿个再说。他也不说是什么事,臣妾就赶着过来看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刘皇后道,扭头看了眼跪在后面的殷淮,叹了口气道:“方才臣妾已经跟小六的亲随把话都问清楚了,这实在是事出突然,怨不得几个孩子,皇上您也别为此动怒,不过就是误会一场,说清楚了也就是了,还能真的为此影响了咱们和彭泽之间的交情不成?”
  皇帝面上的确是没什么动怒的迹象,从容的喝了口茶道:“有人居心叵测,朕自然不能顺遂他们的心意,不过小六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关于联姻一事——”
  “父皇,母后,儿臣只是不想为了儿臣的私事再劳民伤财的折腾别人了。彭泽太子不远千里而来,参加我朝新年的朝贺,已经足见其诚意,也没必要非得拘泥于形式了吧?非得要靠联姻来巩固关系,反而——反而显得刻意了。”殷淮道,是咬定了就不松口了。
  即墨勋马上想要说什么,刘皇后就又嗔道:“你这孩子,说你不够周全,你也真的是的。虽说联姻一事就只是个形势,可你也不想,文馨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父皇如是将她这就遣返送回了彭泽,你又要她以后如何自处?”
  “母后——”殷淮一怒,脸色涨的通红。
  刘皇后却已经含笑走到皇帝身边,道:“皇上,依臣妾看来,这几个孩子都是识大体的,这一次的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责难他们处事不周也于事无补了,但也不能让几个孩子受了委屈。文馨是不能许给小六做皇子妃了,但是这事情毕竟也是出在咱们天京的,咱们也总要对这孩子负些责任的。而且就算要退亲,也不能是现在,臣妾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既然结不成亲,就寻个由头,将她留在臣妾身边吧,臣妾总不会亏待了她,这样也总好过让她回了彭泽,反而没法交代。”
  本来婚事告吹,两国之间的关系失去了纽带关联,就不牢靠了。
  刘皇后的意思,在场的几人都懂,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只即墨勋一人心存不甘。
  他的目光一冷,突然目光警告的扭头看了眼跪在旁边的文馨公主。
  “皇上?”刘皇后见皇帝不语,就试着叫了他一声。
  皇帝略一沉吟,便就点了头,“皇后一向行事稳重,你这丫头待她的身边,总不会受委屈的,你的意思呢?”
  就算突然更换了和亲的人选,也难免要被人议论猜疑的,其实用刘皇后这个徐徐图之的法子,才能将此事的影响全部降到最低。
  即墨勋咬紧牙关,面色铁青。
  文馨公主一直没抬头,此刻便就顺势给刘皇后叩了个头道:“文馨谢皇后娘娘垂怜,一切但凭娘娘安排。”
  “可别这么说,也是叫你这孩子受委屈了。”刘皇后满意笑道,抬眸给梁嬷嬷使了个眼色,“既然是这样,那今天这丫头就不要出宫了,你带她去本宫那里,安置她住下,有人问起的话,就说大婚的日子将近,本宫留她在身边教导她一些规矩。”
  “是!娘娘!”梁嬷嬷恭谨的应了,过去搀扶了文馨公主起身。
  即墨勋并不敢强行阻拦,此时便冷冷说道:“文馨,这里是北狄的宫廷,不比咱们自己家里,这件事上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你在皇后娘娘身边,一定要凡事顺从,规矩一些?”
  这到底也是件往北狄皇室脸上抹的事,刘皇后会是个好相与的?保不准哪一天就要杀人灭口的。
  即墨勋要警告她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文馨公主只充耳不闻,福了一礼道:“是!太子哥哥的教诲,文馨记下了。”
  言罢,就被梁嬷嬷扶着先行离开了。
  即墨勋用力的磨了两下后槽牙,却也只能是将这口气暂且忍了。
  皇帝既然都表示不过分追究了,这件事也没那么十万火急,非得要大半夜耗在这里解决了,随后又说了两句,皇帝便起驾回了寝宫。
  殷梁和即墨勋一道出宫,殷淮落在后面,出了御书房,却是走了御花园的方向,没走几步,果然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刘皇后。
  “儿臣拜谢母后,谢过母后的袒护之恩。”他走上前去,直接一撩袍角,跪在刘皇后面前,给她行了大礼。
  “起来吧,都是自家母子!”刘皇后亲自弯身扶了他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叹息道:“这样的事,的确是叫人匪夷所思,不是你父皇不顾及你,而是根本就想不到,他肯定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好在是能就此打住,也算圆满。你放心吧,回头过两日本宫就会对外宣称文馨得了疾病,拖延你们的婚期,过几个月再取消婚约,也就没人会怀疑什么了。你也别太记挂在心上了,等这件事了结了,本宫会奏请皇上,另外给你选个体面的王妃的,这段时间,你就先委屈一点吧。”
  “是!劳母后替儿臣打算操劳了。”殷淮道,因为文馨公主的事,他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但是对刘皇后的态度却甚是感激。
  “淑妃早逝,你既然叫本宫一声母后,又一直对本宫恭敬孝顺,本宫又怎么忍心看你往那火坑里跳?”刘皇后感慨道,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算过去了,很晚了,你也早点出宫,回府歇着吧。”
  “是!打扰了母后安寝,儿臣实在过意不去,儿臣告退,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殷淮颔首,恭敬的给她又施了一礼。
  刘皇后笑笑,目送他离开之后,方才转身匆匆回了凤鸣宫。
  文馨公主先她一步过去,彼时正端端正正的跪在正殿里面等她。
  刘皇后从院子里看见,心里颇为意外,但也十分满意,冷然一勾唇角走过去,直接越过她,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
  “文馨谢过皇后娘娘的袒护之恩。”文馨公主十分乖觉的磕了头。
  她面上表情平静,倒大有些心如止水的超脱样子。
  刘皇后本以为她会惶恐不安,但见她如此,便觉兴致缺缺,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方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也不用谢本宫,能选这条路,说明是你够聪明。既然是绍儿答应你的,本宫自然不会叫她失言,只要你听话,本宫自然保得你平安,不过么——”
  刘皇后说着,看她的眼神就透出几分轻蔑和冷意,“最重要的,还是你得本分,知道吗?”
  这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对和亲一事存有非分之想了?
  文馨公主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又给她磕了个头,“文馨只求保命,并无其他的非分之想,请皇后娘娘尽管放心。”
  以她现在的处境,已经注定了后半生都要惨淡度日了,刘皇后是真有点想不通,她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不过文馨懂事,也就意味着她这里会少很多的麻烦,刘皇后自然乐意,又再喝了两口茶,便点头道:“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白筠这才从门边快走过来,扶着文馨公主走了出去。
  刘皇后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梁嬷嬷关了殿门走过来,“娘娘不去睡吗?马上就四更了。”
  “折腾成这样,索性也就不睡了。”刘皇后道,放下茶盏,揉了揉鬓角,“吩咐两个妥实的人看着她,可别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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