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这假山不大,堪堪能遮住两人的身形,此时元家齐若是出去,便一定会被看到。到时候便怎么也说不清了,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出去。
她正准备踏出一步,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高公子!”
江熙容立马顿住,往后一靠。元家齐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高明轩还差两步就踏到假山里面,就听一道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他面容僵硬地回头,就见萧拓吊儿郎当地走来,亲密地一把搂住自己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碍眼至极:
“到处找高兄你,这王府的酒可是皇上赐的,高兄你不品尝美酒,跑这犄角旮旯来,真是辱了这良辰美景。”
高明轩心里怄了口血,想说:就是你!辱了美景!
他嘴角抽了抽,淡淡道:“萧公子何时与我如此亲切了,竟专门跑来找我喝酒?”
萧拓扫了一眼那消失在假山后的杏色衣衫,推着高明轩就往外走:“怎如此说话,我与高兄那可是酒中知己,千载难逢啊。”
高明轩:“……”
萧拓正拉着高明轩往外走,就瞥到一旁树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萧拓一笑,大叫道:“这不是姚兄吗?也来找我们高兄喝酒了?”
姚康一脸尴尬地从树下钻出来,没看高明轩古怪的神情,自顾自干笑道:“这哪儿是找高兄啊,我这不是来找萧公子你了吗?”
萧拓一把拉过姚康,夹在胳肢窝里,笑道:“那正好,我们三喝个不醉不归!”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江熙容和元家齐这才缓了口气。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元家齐探出头瞧了瞧,小声道:“蓉儿,你先从这边走,我等一下从另一边走。”
江熙容看向他,羞怯地点了点头:“好。”
她正欲走,就被人忽然从背后抱住,高大宽厚的身形笼罩住自己的身体,江熙容小脸通红,就听元家齐声音贴着自己耳朵道:“谢谢你熙容。”
江熙容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他,小手拍拍他的手:“家齐,你放轻松应考,没关系的。”
元家齐点头:“嗯,我知道。”
两人恋恋不舍地在假山后分开,江熙将衣衫整理舒展之后,缓缓走出小道,就见门口站着一人,她吓了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元依。
江熙容小步走过去,拉住妹妹的手:“方才谢谢妹妹了。”
江元依摇头:“我们之间哪用说这些。”
江熙容笑了下,想起方才出现的萧公子,元依出事时,萧公子也一直在旁维护,好奇道:“妹妹何时与萧公子这么熟识了?”
江元依转身,手指戳了戳江熙容的额头:“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
江熙容吐了吐舌头,跟着江元依出去了。
晚上的寿宴才是正餐,许多皇室的人都会来。这一下午,便见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花厅里做了套曲水流觞,好不精致娴雅。
江元依随家姐坐在花厅座位的最下方,拿起杯盏倒了些茶水来喝。
世家大族的小姐们纷纷走进来,坐在了两侧。中央是一个大的椭圆形木桌,最中央摆放着一盆枝干粗壮的富贵花,旁边摆了些糕点,两边是流动的清水,最外侧是放置杯盘的地方。
贺蕙兰坐在了左边的第三个位置,瞥了一眼坐在最后方的江元依,眼中讥诮闪过,理了理裙摆,坐了下来。
很快,两侧便坐得差不多瞒了,却还未见柳如烟的身影,江元依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白雾腾起,微微朦胧了眼前景色,楚桓,你果然对谁都是那般,冷漠得可怕。
世家小姐们都三五成群地交谈着,花厅旁开着各色各式的花朵,身着华群的姑娘们,脸蛋俏丽,与花争艳,好不美哉。
一道如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自厅后响起,江元依转过头,就见一身着金黄两色流苏垂绦宫裙,纤细的手腕上带着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梳着飞仙髻,头戴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的俏丽女子。
女子脸蛋白皙小巧,鼻梁挺翘,眼眸明亮,黑眼珠转来转去,古灵精怪的模样。她正牵着惠亲王妃的手,两人欢声笑语地走进来。
王妃左手边还站着一面容姣好,但眉宇间的气势比寻常夫人要强势几的妇人,穿着墨绿色绣梅兰竹的综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身边站着一人,正是宁远将军萧庭意,想来这人正是英国公夫人。
众人起身,纷纷屈膝作礼:“惠亲王妃好!明玥公主金安!国公夫人好!宁远将军好!”
王妃笑得亲切又温和,牵着明玥公主走到桌子的正前方坐下,公主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国公夫人和萧庭意分别坐在右边第一和第二的位置。
王妃笑道:“今日我的生辰,各位姑娘不必拘礼,大家玩的开心才是最好的。”说完,侍女微微拉开凳子,理了理裙摆,王妃缓缓坐下,对诸位小姐道:“快坐下。”
“谢王妃!”
众小姐齐声答应道,轻轻坐下,没发出一点声音。
王妃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酒,笑道:“这酒乃宫廷御赐,专门为你们这些不胜酒力的小姑娘制得春露浆,快尝尝。”
众人道:“谢谢王妃。”
众小姐身边的侍女走到自家小姐身边,为她们斟上酒。晓晴不在,江元依自己拿起圆身小口的粉色陶瓷瓶倒出一小口,尝了些。
酒味很淡,味道带酸有甜,确实好喝。
她又倒了一小口来尝着。
王妃道:“这曲水流觞近日京城中流行,我怕各位姑娘来这儿玩得无聊,便命人做了个,虽不比真正的山涧溪水,但也胜在可融于这一室之间。我们今日,谁输了,便上前表演一次才艺可好?”
众人柔声答应道:“听王妃安排。”
明玥公主兴奋极了,娇俏地抬起头看向惠亲王妃:“姨娘,我来起头吧!”
王妃笑着点头:“好。”
明玥公主将酒杯放到清水里,酒杯随茶水缓缓而下,停在了一位姑娘面前,小姑娘年级尚浅,羞答答地站起来,脸羞得通红。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似是比她大些,拍拍小妹妹的手,安慰了几句,小姑娘这才提起裙摆走到前面,声音稚嫩地道:“如馨才疏学浅,为各位姐姐诵读一首诗吧。”
她年级轻,不到十岁的模样,众人欢笑做一团,都觉得小姑娘圆滚滚的甚是可爱,小姑娘声音稚嫩地朗诵了一首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
小姑娘逐字逐句地背着,声音稚嫩,最后一句“似剪刀”落下之后,明玥公主率先鼓起了掌:“好!”
其余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小姑娘从明玥身边过时,明玥见她着实可爱,拉过来捏了捏脸,笑着赏了她一个雪花酥。小姑娘连连鞠躬道谢,拿着糕点坐到了原位。
因着一插曲,花厅的氛围都变得温馨了些。
不少世家女子都上前展示了一番,有作诗的,有弹琴的,还有斗蛐蛐儿的………
明玥也玩得高兴,瞥见坐在最后面那不起眼的位置上,却长相无比招人眼的姑娘,放下酒杯后,浇了两瓢水进去。
酒杯一路漂流,最终停在了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姑娘前面。
一双纤纤玉手从清亮的水中将酒杯拿起,置于身前。众人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眉如远山,明眸秋水,顾盼生辉,竟是比这一室的花还要娇媚。
国公夫人看向王妃:“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如此动人?”
王妃笑道:“江家的。”
然后用袖帕捂住嘴,朝国公夫人那边倾斜了些,调笑道:“莫不是看上了?”
国公夫人白了她一眼,笑道:“哪儿的话,这姑娘美虽美,但柔弱如柳。我萧家要娶的儿媳,不说能上阵杀敌,至少也得会弄剑骑马,也不能像这姑娘似的,风都能吹倒了。”
王妃抬起头,就见那道曼妙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宁远将军身后,秀眸微怔。
作者有话要说: 见婆婆啦!!
第20章 茶会
这世间哪家的闺阁女子学的不是拈花刺绣,诗词歌赋,谁会去学什么刀剑骑术?
那萧公子虽是英国公的嫡子,长得也极为俊美,但这京城谁人不知着萧公子整日无所事事,浪荡出名,打架赌博□□无恶不为,但凡家中有些权势的都不愿将女儿嫁给他。
许多姑娘们见萧拓生得俊,也有春心萌动,但听国公夫人如此说,那刚因哥哥俊俏腾升起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王妃见江元依有些怔愣的模样,低着头,用手掩着轻笑了下。
江元依脸红了几分,迅速收敛神色,走到王妃身边,屈膝作礼,柔声道:“近日琉璃乐坊出了首琵琶曲子,格外好听,想来诸位夫人和小姐还未听过,斗胆一试,献丑了。”
王府的丫鬟赶紧去取了琵琶来,端来一把椅子放到前方。
江元依接过琵琶,翘起右腿,将琵琶放好,下巴微收,略微垂眸。
女子腰肢细软,背脊挺直,侧脸线条极为漂亮。她左手按弦,右手拨弹。
流水般清澈而流畅的声音倾泻而出,乐声明亮悦耳,听起来缠绵而喜悦,像是少女羞涩的初恋。
突然,她拨弦的速度变缓,一声比一声悲戚而尖锐,少女眉头微蹙,眼眸微红,似是悲恸,乐声沉缓让人神伤,就在听者沉浸于其中时,她纤细的指尖猛然加快速度。
一声更比一声强烈而流畅的乐声喷薄而出,如千军骑马而来,万鼓齐鸣而起,万兽悲号而出,声音磅礴而豪迈,却又充满无可言说的悲戚,情感渲染到极致之后,乐声戛然而止。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演奏已经结束。她却又低头,嫣然一笑,指尖轻弹,清脆而充满节奏的声音响起,喜庆极了。
少女眼眸明亮,扫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尾音之后,拿着琵琶站起来,对王妃微微施礼,朗声道:“祝王妃眉寿颜堂,福海寿山。”
王妃听得眉开眼笑,笑着牵过江元依的手:“姑娘有心了。”
王妃年轻时,随着惠亲王大起大落,吃过人间万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儿女俱全,幸福安康。
而方才这柔弱的女子,竟将这琵琶弹出了气吞山河之势,倒也并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国公夫人也暗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凉亭,六皇子刘懿放下杯盏,淡淡回头,看向花厅处隐约的曼妙身姿,问道:“这是谁家姑娘?”
他穿着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头发梳得整齐,发冠中插一根玉笄,菱形脸,长而矍铄的眼睛,鼻梁高挺,容貌俊朗又精明。
楚桓随着看去,认出那道身影,道:“臣下不知。”
下面却有人插嘴道:“这是江家的二小姐,江元依。”楚桓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指尖掐出了白色。
众人不知六皇子是何心思,不敢再多话。
萧拓坐于一旁,蹙起了眉,有些不爽地看向六皇子。
她姓甚名谁,与你何干?
三皇子坐在一旁,穿着明黄色的长衫,面容谈不上英俊,但脸型流畅,鼻梁笔直,也算秀气,只一双眼浑浊不清,眉宇有青灰,显得虚浮无力。
他嘴角挑起笑,仰头一口将酒喝了,道:“六弟头次问起一姑娘,你们这些奴婢都什么眼神儿啊?还不快将姑娘请过来?!”
萧拓更不爽了,看向三皇子:“人家姑娘在姑娘堆里给王妃弹了首曲子,三皇子唐突将人请来,怕是不合适吧?”
三皇子抬头看向萧拓,就见萧拓挑着眉,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哼了一声,道:“有何不合适?”
萧拓微垂下眸,掩去眸中的冷意:“显得三皇子,过于轻浮。”
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拓,一个是堂堂三皇子。两人在这儿暗戳戳地呛声,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
六皇子看向两人,淡淡道:“三哥,我只是惊艳于姑娘的琴艺,冒昧请来,确实不妥。”
三皇子拧起眉,道:“那请那姑娘来弹奏一曲,不是正好?正好我没听够。”
在座众人,皆知三皇子请姑娘演奏是假,想让六皇子难堪是真。这波谲云诡的阵势,却将一小小女子牵扯进来,还是自己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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