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江东天还想问,被娘扯了一把,不甘心埋头吃饭,吃完饭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屋内。江知安有点沉默。
  良久问了句:“那边咋样?”
  “三弟把良田换了不少荒地,已经去开荒种地了,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冉冉,那边什么都没有,分的那几百铜板修房子估计都不够。”
  江知安拧起眉,眼色有点沉,“分家也不能把人逼死,咱江家还要名声。要是他实在过不下去,就把冉冉接来。”
  姚秀心眼睛一亮,就听丈夫补充道:“冉冉接来,必须改户籍,总不能白养。”
  冉冉吃不了多少,没多少花销哪里就要改户籍了……
  姚秀心心底叹气点点头,也不知道三弟会不会同意。
  太阳西沉,村里家家户户不是正要吃饭,正吃着饭,就是刚吃完饭。
  冉冉也在吃饭,和爹爹一起吃红薯豆子野菜泥。
  红薯豆子野菜泥,就是加水水烧开,加入红薯和豆子,煮得烂烂的,看着有点寡淡,最后又加了几把野菜,撒了一点盐。
  口感清淡,吃着还不错。就是再怎么吃,也都是素的。
  父女两吃着吃着一起馋肉了。
  江知乐还好,想着明天去镇上买点肉,冉冉如今连鸡蛋都不要吃了,想着等家里的母鸡下了蛋,攒着孵小鸡!
  两人一边馋着肉,一边把红薯豆子野菜泥当肉吃完了。
  饭后,江知乐把下午没做完的门做好,移开稻草把门装上,家里算是有了门。
  小小屋子里更满了,放了新桌子和两个凳子,还有一条长桌,江知乐用来看书的。
  晚间,桐油灯亮起,江知乐小心取出放在衣服夹层中的书。
  冉冉见爹爹在看书,不说话了,动作轻轻的,踮着脚像只偷吃的猫咪,挪到江知乐旁边。
  冉冉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到了后就仰着脸看爹爹,看看爹爹又好奇看爹爹手里的书。
  书那么好看吗?
  冉冉也有一本书呢!
  冉冉突然想和爹爹分享自己的书,但是爹爹什么都认识,她连自己的书都看不懂,又不好意思给爹爹看了。
  小脸一会开心一会沮丧,一会渴望看看江知乐,一会默默垂着脑袋。
  存在感太强了。江知乐心想。
  这矮萝卜又怎么了?
  江知乐放下书,“冉冉,你去睡觉。”
  “爹爹,洗澡才能睡觉,冉冉臭臭了。”冉冉说着又垂下脑袋,这次是羞的。
  她也不想麻烦爹爹,可是明天要去张奶奶家了。
  江知乐石化了。对,这矮萝卜还要洗澡。
  于是大晚上的,江知乐只能又开始生火烧水。
  柴火噼里啪啦慢慢烧着,之前烧的枯枝,这次烧的木头,不怎么添能烧好一会。
  江知乐蹲下问冉冉,“你会洗澡吗?”
  “会的!”冉冉很骄傲,聪明的小孩子都会自己洗澡!
  坐在灶台前的江知乐添了根柴,偷偷松了一口气。
  见爹爹不怎么忙,特别骄傲的冉冉终于无法容忍自己是文盲了,特别是爹爹懂那么多书。
  她伸出手,在江知乐眼前从左到右比划了一下。
  “爹爹,这是什么字呀?”
  “一。”江知乐说。
  冉冉鹦鹉学舌一样,念了一遍,“一。”
  念完又问,“是什么一呀?一百倍的一吗?”
  这是心心念念着老父亲的赔偿?
  江知乐笑了,“就是这个一,冉冉还有什么想认识的吗?冉冉懂得真多啊。来,爹爹全都教你。”
  听到爹爹要教自己认字,冉冉更加高兴了,可其它字她都写不出来。
  冉冉情绪有点低落,懵懵懂懂要栽进爹爹怀里要抱抱,江知乐一不留神怀里扑来一个软豆丁。
  软软的,香香的,充满依赖的,仿佛他就是这矮萝卜的全部。
  矮萝卜声音和人一样软,“最好的爹爹,等冉冉会写了,爹爹就教冉冉认字嘛。”
  被全心依赖的感觉太过于陌生,以至于江知乐心底莫名生出一丝退怯之意和隐隐的说不清的情绪。
  而要推开矮萝卜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后又收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江知乐早就醒了,这原是他出门或者在家看书的时候,如今要帮冉冉扎辫子,用的还是孙老头给的红头绳。
  这是大男人该干的事吗?
  江知乐一阵恍惚。刚萌发的老父亲爱突然没了。
  江知乐说:“冉冉,你头发少,不扎辫子也行。”
  “爹爹,这个不是辫子,是小揪揪。”
  江知乐冷漠脸:“你爹觉得你可以不扎小揪揪。”
  冉冉脸也皱起来了,“没有小揪揪的冉冉就不聪明了。”
  江知乐:“有小揪揪一样不聪明。”
  冉冉:“……”
  爹爹好像又变坏了。难道因为没种地吗?
  爹爹是最好的,肯定有坏东西带坏了爹爹!
  江知乐说完,就见矮萝卜绷着一张小脸,呆萌呆萌的还要做个大人样,“爹爹,你去种地吧,冉冉自己来。”
  种地种地种地,就该挖个坑把这矮萝卜埋了。
  江知乐气笑了,“行,你自己来。”
  冉冉伸手摸自己脑袋,揪自己头发,小短手揪了半天,这个刚揪起来,那个就从掌心滑走了,小脸慢慢涨得通红。
  哼,她才不会求爹爹呢。
  要不还是求一求爹爹吧。
  她还是个小孩子呀,爹爹是大人,她一点也不丢人的!
  良久,冉冉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还没来得及说,一只手三两下揪住她头上的毛毛。
  “爹爹,头发要揪掉了。”冉冉瘪瘪嘴。
  江知乐动作轻了点,差点憋出一头汗,终于把矮萝卜头顶的萝卜缨子套上了红绳子。
  弄完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在家里没人看见,不然像什么样子!
  把头发折腾完,江知乐又煮了红薯豆子野菜泥,早上对付了一顿。
  吃完饭冉冉挎上自己的小布兜,喜滋滋摸摸头顶的揪揪,一蹦一跳出门了。
  张家这会刚吃完饭,张老太和赵二娘在洗衣做活,家里正巧有口井,不用走远去河边洗。
  张老太洗着衣服和赵二娘搭话,“冉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一叠声叹气,“冉冉爹去种地了,种地出息不咋样,冉冉爹又不是什么老把式,能成吗?”
  “娘您甭惦记了,冉冉来了,听声就像冉冉呢。”赵二娘听到哒哒哒一摇一摆的脚步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欢喜,擦擦手往门口走。
  冉冉到了门口,摸摸头上的揪揪,低着脑袋,迈着小短腿仔细跨过门槛,抬起头声音脆生生的:“张奶奶早上好,赵婶婶早上好!”
  冉冉一进院子,赵二娘立刻注意到冉冉头上的揪揪,歪歪扭扭的,有的压根没扎上去。
  一想到冉冉自己伸着小短手扎头发,有的够不着,怎么弄也弄不好,不由生出几分怜意。
  “婶娘给你重新扎个头发好不好?”赵二娘温柔说。
  冉冉捂住自己的小揪揪,连连摇头,“谢谢婶娘,冉冉不用哒!这个是爹爹给我扎的!最棒最棒的爹爹!冉冉炒鸡喜欢。”
  冉冉说着有点不大好意思,眼神透着点期待,“是不是、是不是很好看呀。”
  赵二娘和张老太俱是吃了一惊,这冉冉爹还会给闺女扎头发?
  照顾孩子什么的,这不都女人家做的事,江知乐一个大男人……
  张老太昧着良心说:“好,冉冉、冉冉爹手真巧。”
  赵二娘:???
  这个夸奖好像哪里不对。
  冉冉被夸得脸色通红,又开心又骄傲。
  以前她听到大伯和二伯说爹爹不会赚钱以后还要花钱,也不会干活,可难过可难过了。
  还有个坏叔叔,会说爹爹好多坏话。
  爹爹不会养鸡、不会养猪、不会打兔子……在冉冉心底这些能赚钱的,爹爹一个也不会!
  可是,可是爹爹是会给她扎小揪揪!
  冉冉一激动,打开了直播间,她还要让神仙知道,爹爹是天下第一好爹爹!
  在江家捡完半个时辰鸡蛋,冉冉兜里多了一个生鸡蛋,赵二娘要给她熟的,冉冉不争气偷偷看了好几眼熟鸡蛋,忍痛拒绝了。
  有了生鸡蛋,带回家给母鸡孵,可以生小鸡,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蛋!吃不完的肉!
  说不定中午回去,宝贝鸡就下了蛋呢,一只下一个,加起来就有三个蛋啦!
  另一边也有人心心念念着这鸡蛋。
  宋书白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想着山下的大母鸡,忍不住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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