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张充化一向不把女的当回事,哪怕人在他怀里。他随意瞥了一眼,不屑道:“比你漂亮得多。育津一枝花,应仰的宝贝,你能和人比?”
——
下过雨的天空蓝湛湛,拖着长尾巴的白云彩在整齐排队。卫惟抬头看天想起那句民谚:天上钩钩云,地下雨淋淋。
爸妈去了香山商量事,她坐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和应仰打电话,“应仰,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去哪?”应仰问。
“去北部公园。”
“行,”应仰答应得快,“明天去接你。”他又看看外面的天,说:“其实今天也行。”
“今晚要下中到大雨,”卫惟给他预言,“下完大雨公园的泉里会涨水,涨水的时候能看见大锦鲤。我们明天去看锦鲤。”
应仰笑,“你怎么知道?这么神。”
“因为我会看天气。”卫惟并不和他多解释,又说别的,“我们明天穿那身黑色的情侣装......”说到一半又自己停下,“不行,不能穿黑的......”
北部公园里有个庙,能结红线,求姻缘很灵,穿黑的不应景。
应仰和她想到一起,开玩笑说:“那穿红的。”
“不穿红的,”卫惟正经纠正他,“穿白衬衫好不好?”
“好。”
“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挂了电话应仰去衣柜里拿出卫惟指定的衣服放好,没注意自己手机在响。
胡经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正要再打第三个,手机没了电自动关机。
他被人骗过来围堵,又一次被逼到翻了墙跑路,这老街小胡同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
事情倒是有点清楚:张充化要找应仰的事。
人可能真遇上了倒霉时候,想打电话给他提醒,人没接着,手机也没了电。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能充电打电话的地方,胡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总算遇见个老头,胡经热络问好叫了声“大爷”,借他手机给别人打电话。他记不住他们的手机号,倒是挺巧,井殷的手机号就和他差三位,这个记得挺清楚。
连着打了四个,不好再浪费那大爷的时间,胡经没办法只能把手机还了回去。井殷也没接,四个都没接,回应他的只有嘟嘟的待接听音。
胡经被骗到城市较偏一角,和他相隔很远一处公寓里,被需要的井殷正在焦头烂额。李郁又在和他闹,为了个偶然躺在通讯录里的人。
他什么都没干,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人。李郁又找他要解释,没什么解释,他不想理她。
李郁不由分说又闹起来,直接摔了他的手机。
他家地板是双层大理石,手机像个软鸡蛋,被砸得四分五裂。
恰好是那个时候,胡经在给他打电话。
——
风又刮起来,乌云压下来,本来就不长的白天一点点被暮色吞噬,应仰接到一个电话,人说有些东西想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他和卫惟。
人是在茅子身边见过的人,一个黄毛,应仰有印象。
来到说好的地方,应仰屈尊先开口,“东西呢?”
黄毛心里有鬼,一个人直面他腿都哆嗦,捂了捂口袋里刚收的钱,把照片给他递了过去。
他是跟着茅子哥的,手里有几张照片。本来该删干净,却被张充化找上拿钱买了下来,还给他钱让他跑腿,借茅子的名义把人约出来还照片。
张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找个由头把应仰骗出来。客客气气请人是不可能,就算张充化请应仰,应仰也不会搭理他。应少永远是应少,从来不给人留情留面。
黄毛收了钱应了,他以为他是干个好活等不到人,根本没想到应仰真的会因为几张照片出来。不就是他和他女朋友被拍了?至于一张照片都不愿意流出去?
应仰收好了照片看他一眼,黄毛下意识低头。应仰稍稍转头瞥了一眼周围,又从钱包里抽了六张红票给他,“谢了,给茅子问个好。”
应仰快步往回走,没防住有人从后面撞上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后脖上扎了一下。
那人跑得快,应仰心头预感不好。
天已经黑了,滴滴答答有雨落下来,这条路有点偏,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应仰眼前越发模糊,想掏手机报警,只觉得头重脚轻发晕重影。
之前太折腾,打工又发烧,他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知道被打了什么药,他有点扛不住。
扶着电线杆让自己缓缓,没注意到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前方有一群人,拎着棍子慢慢走过来。
知道他跑不了,根本不用前后夹击这一招。
“那药还挺管用。”一个人说。
“别废话,上。”
应仰倚着电线杆撑起身子,昏暗路灯下,给人蒙上一层朦胧惨烈感滤镜。
他挤着电线杆躲开最先过来的棍子,借力一脚把人踹出去。可也只有一脚,他没劲了。
人围过来,带刺的棍子从后面抡下,有什么东西沾湿了应仰的后衣领。
人不受控制倒在地上,黑夜开始下雨,雨点和棍棒混在一起落到他身上,积水湿了他的衣服晕开上面血迹。
“轰隆——”
狂风挂摇大树,雨越下越大,电闪伴着雷鸣,照亮黑夜里的一瞬间,倒在地上的人毫无反抗能力,脏水血泥沾了他一身。
他还有知觉,感觉出衣服口袋里手机在震。但是没力气拿出来。
人的动作都停了,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原来是暂停,停下来迎接后面的人。一群女的,自以为像最后出现的大姐,撑着伞慢慢走过来,为首的是张充化的女朋友。
一个人上前掏出了应仰的手机,手机震个不停,人只是拿着,也没接。
前方出现了一个奔跑过来的身影,拿着手机的人接了电话,她挑衅地告诉她,“对,就是这儿,你过来。”
卫惟一路跑到街口,远远能看见聚集的一群人,不停在打的电话终于接了,不是应仰,是别人。
卫惟淋了雨,头发衣服都湿着,她紧紧抓着手机一步步走过去,冷静地一字一句告诉她,“我报警了。”
女的把电话拿开,笑着和身边人说,“她说她报警了。”
有人自以为是笑起来,报警又怎样?这里打人的谁没进过派出所?无知大的张狂岁月里,在铁栏里住过几天是值得炫耀的事。
卫惟已经走过来,路灯的光昏暗淡黄,灯下看美人效果更好,湿透的衣服和头发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到地上,把已经存在的积水面溅出水花。
几个拿棍子的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说好打完人张充化过来,他要应仰女朋友,没想到不是张充化,倒是他女朋友领了人过来。
人走近了,让人看得更清楚长什么样。她一直看他们,背极直,下巴微扬,不是楚楚可怜人,是带着一种清贵傲气。
卫惟早看见地上倒着的人,她的指甲攥进掌心里抑制心疼,没扑上去抱住他,甚至没哭也没叫。
棍子都拎在手里,撑伞的人正等着看戏,不是要放人的架势。
雨势不减,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地上的人被照得清楚。一个浑身湿透,一群撑伞干爽,为首女的眼线横飞,撑伞的一群人里还有一个俞菁。
卫惟直接问中间那个女的,“你想怎样?”
刘蔷看着她没什么好心情,她想怎样?张充化的本意是让她和他玩玩,临来时接到打电话,说他爸让他回家。张充化走了,允了她带着小姐妹替他来。
她来了,可不是为了把人给他带回去。
下午的事一直没忘,“比你漂亮得多,”“你和人能比?”,这些话在她脑子里转不停。张充化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她得跟着他,那这样看来,错都是眼前人的。
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你是高岭花,我不是,我成不了高岭花,那只能你变成泥。
刘蔷看看倒在地上风度无存的应仰,问卫惟:“想带他走吗?”
“给我们跪下。”
早已有人把手机举起来拍着视频。
不远处应仰好像已经没了意识,卫惟双拳握紧,闭了闭眼,直直跪了下去。
她膝盖落地淹进水里,没意识到地上倒着的应仰挣了挣身子想爬起来。
卫惟已经跪在地上,应仰的挣扎也是徒劳。
陈蔷和旁边人笑了笑,又说,“爬过来。”
卫惟照做了,拍视频的手机还举着,又有人开始拍照,闪光灯和快门声都故意开着,一道道白光闪过她的眼,嘲笑声和咔嚓咔嚓的按键声不停。
应仰还有轻微意识,趴在地上死死抓地,手指都扣进地里,也只抓到一手泥水。
——
黄毛感觉口袋里的钱在烧,烧得他浑身不舒服,“给茅子问好”如魔音绕耳,自己实在憋不住,赶紧去找了茅子。
茅子正在吃饭,听他说完直接把人踹出去,抓了衣服和手机就往外跑。
胡经手机终于找到地方充上了电,一秒都不敢耽误给蒋弘打了电话。
赵禹和卫骁接到卫惟电话时就出去找人,卫惟说的不清楚,他们和警察已经在沿线搜索。
关系网都动起来,急匆匆开车出门的人一个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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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有什么卫惟都忘了,只记得那女的迟迟不肯罢休。
“脱衣服。”
她做了。
“再脱。”
她也做了。
表情麻木得像个木偶,动作僵硬到机械。
只要能等到救兵来,只要应仰没事,她做什么都行。
雨越下越大,积水已经快没过了膝盖,电闪雷鸣,狂风不止。拍视频的人没停下,卫惟感觉浑身发冷。
她穿得还算多,脱了两件,剩下的吊带已经湿透显出线条。不多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像她还顽强的尊严。
这样还不算完,那女的还要继续,警笛声打断了她,红蓝交替的灯光忽闪,不远处车灯大亮。
本来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瞬间分散,互相推搡着赶紧跑开。
人都跑了,有人站到她面前,卫惟回神,是举着伞的俞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