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董宏宇给她换了身皮肤:“这是游戏啦,你要不要玩?我带你上分。”
……
阿斯蒙蒂斯下载游戏的时候想:让灭世者玩物丧志,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然而——
任务比想象中艰巨得多。
达成十连败成就后,两人默契地退出了游戏,再无初次合作时的张扬。
阿斯蒙蒂斯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
客厅留了盏灯,卧室门上还贴着张纸条,告诉他夜宵在餐桌的食罩里。
没有沙拉,都是绿豆糕、状元糕、千层酥等无需加热就能吃的点心,中间一大碗银耳汤,上面浮着两颗红枣,像一对圆滚滚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无辜。汤碗下压着张粉色小卡片,上面详细描述了每道点心的中英文名,还有食材和烹饪步骤。
他低头的时候,托尼的房门悄悄地打开了条缝,床头小灯橘光柔柔,蓝牙音响乐声幽幽。
有灯光布置和背景音乐的夜宵果然比晚餐美味。
阿斯蒙蒂斯吃完,十连败的郁气也随之消散了。
没酒点心饱。他回到房间,踌躇满志地摆弄手机,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让人破产。两只手习惯性地抱肚皮,摸到外袍的兜兜里藏着张硬邦邦的小抄。
石飞侠怕他学得太急,都是短期记忆,所以重点知识用七号字体打印了下来。
字体太小,很费眼,要是几年前,得拿个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他原本视力不好,在石飞侠的启发下,地狱研究出视力矫正术,如今两只眼睛都恢复到6.0,看七号字体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抄列举了很多人界用的工具软件,中西都有,但中国的更详细。
董宏宇帮他下载、申请了支付宝和微信,一个付钱,一个聊天,起不了破产的作用。他自己下了淘宝,在搜索里输入“破产”,跳出了很多房产、汽车等资产拍卖的信息。
翻了一遍,没看到董立国。阿斯蒙蒂斯感到很遗憾,如果他能识趣点自己破产就好了。
继续下app,都没什么用……直到打开晋江。
琳琅满目的“破产小说”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且寓教于乐,学习起来一点都不乏味。
阿斯蒙蒂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地学习了两天两夜,终于拿着薄薄一张纸的成果出关。
那一天,连阳光都比往日明媚。
托尼适时地端上午餐,还没来得及说早安,盼了两天、见了半分钟的人就无情地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不可闻的幽香。
放下餐盘,托尼在原地站了会儿,确认对方真走了,顿时散去了面上的轻松,服帖的板寸慢慢伸长,褪去黑色,绽放出金灿灿的光华。
平凡的面容渐渐俊美出挑,眨眼间,古板的黑眸已被海水般剔透的湛蓝所替代。
他看着人去楼空的房间,表情苦恼。
同居了三天,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而进展……无限接近于零。打电话的那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触动对方隐藏的内心世界了,又无缘无故的功亏一篑。
好像天生神力却无处可使,令人沮丧。
也许应该尝试一下别西卜的建议,用真实的身份唤醒对方的记忆?但根据以往无数次的经验来看,除了加深对方的厌恶,没什么其他的改变。
自带浅金色小光圈的纯白小信鸽扑腾翅膀,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的手心里,肉色的小喙吧嗒吧嗒地啄着手心,像在发送摩斯密码。
接收的人很快就懂了:“他找董宏宇之后,很快去了城北?”
但是,城北有什么呢?
城北有……
董立国的竞争对手。
阿斯蒙蒂斯看了十几本小说以后,总结出三条很有用的经验,要搞垮一个商人,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天必须凉。
地利,对方刚好倾家荡产买了块能挖出古董的地。
人和,有个能调动亡命之徒的阴险对手。
董立国运气不好,今天才八月中旬,没赶上自然破产的好时候,地皮倒是买了两块,偏巧都是老居民楼改建,阿斯蒙蒂斯亲自考察过,下面别说古董,连虫的出生年月日都很新鲜。幸好竞争对手群庞大,矮子里拔将军,总算拣出一个叫应龙山的阴险大佬。
这位大佬社会关系深厚,背景复杂,口碑奇差,旗下产业投诉率居高不下,坊间还给取了个城北应霸的诨号,可见是个能干坏事的人。
阿斯蒙蒂斯从董宏宇那里得到信息后,如获至宝,第一时间赶到对方公司里。
应龙山年事已高,公司的事早交给了儿子,自己偶尔来公司露个面,还是以会友居多。此时,就和几个老董事躲在小会议室里打麻将。
阿斯蒙蒂斯心头正热,用幻境将几个牌友隔离,自己坐在了对面。
应龙山低着头,咬着烟,还在研究做混一色还是对对胡,踌躇半天打出一张“六条”,一抬头,老伙计们都不见了,对面坐着个一脸不怀好意的陌生青年。
到底见过世面,应龙山拿下嘴里的烟,镇定地往后靠了靠:“你是什么人?老张他们呢?”
阿斯蒙蒂斯说:“我来自地狱,想请你帮个忙。”
应龙山手里的烟头一抖,掉落一撮烟灰。他猛吸了口烟,定了定神问:“什么忙?”
阿斯蒙蒂斯说:“天气太热,董立国可以凉了。”
应龙山:“……”
第9章 破产(下)
这么说,是董立国招惹来的魔头!
应龙山心里立马舒坦了,再定睛一看,只觉得这魔头眉清目秀,生了一副好相貌,态度也格外客气起来:“哦,那是怎么个凉法,我洗耳恭听。”
“……”阿斯蒙蒂斯表情不大好看了。他来这里,是找人解决问题的,不是回答问题的,“我想听你说。”
应龙山迷茫地又抽了口烟,斟酌问:“你想让他怎么个凉法?”要是心凉凉,那就是倒霉;要是身凉凉,那就是挂了。
这个问题简单,阿斯蒙蒂斯说:“破产。”
应龙山先一喜,后一惊。高兴的是,这事儿成了,少个竞争对手。担忧的是,今天的董立国,就可能是明天的应龙山。他将烟蒂往烟灰缸里用力地杵了杵:“我们人类帮忙讲究个诚意。您要真看得起我,我也不矫情。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毕竟事成了,您潇潇洒洒走一回,我还得留下来扫尾呢不是。”
阿斯蒙蒂斯无愧为“地狱最好说话的魔王”的美名,利落地编了个瞎话:“是他前妻的委托。”
“这样啊。”应龙山对前一位董太太还有点印象,是个温柔安静的妇人,没想到死后还能搅出这样的风波,换位思考地想到自己的太太——幸好还生命力顽强地活着,不然凭着双方多年的夙愿,自己保不定也要凉一回。
他又问:“请动您出手,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阿斯蒙蒂斯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条条竖立在夜空下,肆意摇摆粗壮身躯的巨蟒……
噩梦般的代价,实在叫人不忍回想。
他说:“没有下一次了。”这是对自己的承诺。
应龙山有点安心,又有点失望,嘴巴淡淡的,不由又抽了根烟出来,习惯性地弹了弹,抬眼见魔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顺势就把烟递出去了:“您要尝尝吗?”
阿斯蒙蒂斯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将烟蒂塞进嘴巴里,然后咬了下去。
“哎!”应龙山阻止不及,忐忑地看着他。
阿斯蒙蒂斯只觉得不好吃,又吐出来,丢入角落的垃圾桶里。
应龙山这些日子老被老婆叨叨垃圾分类的事,见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地狱来的,还挺有环保意识。
阿斯蒙蒂斯问:“你要多久才能让他破产?”
应龙山愣了下,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了,沉吟道:“董立国是浦立集团的大股东,要先看看他们集团的财政情况,投资项目,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如果有严重的偷税漏税方面问题,就最好了。”
“没有简单一点的办法吗?”
“生意上的事,简单不起来。”
阿斯蒙蒂斯不服气:“不能绑架他,要一笔巨额赎金,让他们资金链断裂吗?”小说里明明可以。
应龙山确信他来自地狱了,想法的确天真又恶毒,但这事儿触碰法律底线,他不能沾手。他说:“这件事您自己就可以做了,不需要我的帮助吧?”
阿斯蒙蒂斯不想做:“或者让他亏空公款,被警察抓走?”
应龙山说:“那你要找董立国自己合作。”
阿斯蒙蒂斯终于发现,让人破产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应龙山陪着他静坐了会儿,感觉膀胱的蓄水量达到了泄洪的警戒线:“您先思考着,我去趟厕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门边,抓着门把拉门,门纹分不动。
门越不动,膀胱越胀痛。
他放软语气:“我年纪大了,不能憋,你让我去一趟,我回来就帮你一起想。”
说完不到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小会议室同层的男厕所里,阿斯蒙蒂斯站在旁边,黑森森的眼眸幽幽地望着,拿专注的样子,仿佛在研究什么学术性的生理课题。
被研究对象的感觉却不怎么好。
应龙山的手抓着皮带,迟迟解不下去,几十年的大佬,还是很有性格的,心里窝着火,当场就想发脾气,但空调的冷气吹着他脖子阵阵发凉,提醒他别嫌命长。左右为难,还是放低身段讨饶:“您抬抬腿,转转身。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被人参观过……这也没什么好参观的。”
阿斯蒙蒂斯平静地说:“据说人类会急中生智。如果你没有想出办法,说明还不是很急。”
他肚皮都被撑圆了,还不急吗?!
应龙山又急又怒,关键时刻,果然灵光一闪:“我听说董立国组过地下赌局,还经常飞澳门。只要让他欠钱还不上,就得卖股份,卖着卖着就破产了。”
“怎么才能还不上呢?”
“让他输!”这句几乎是急吼出来的了。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阿斯蒙蒂斯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应龙山松了口气,心急火燎地解裤子,刚拉拉链,就发现又回到了小会议室,三个牌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
应龙山能混到今天,绝对不是靠运气,脸皮的修炼也炉火纯青,此时不慌不忙地说:“你嫂子给我买了新内裤,质量过硬,松紧得当,穿得很舒坦,我想与大家一起研究分享一下。”
牌友们:“……”一直以为他们是从工作发展出来的酒肉朋友,没想到……是这个肉。
阿斯蒙蒂斯回到董宏宇住的酒店,他已经回家去了,还发了条微信留言,说自己去挣钱,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见者有份。
董宏宇家是浦立集团自己开发的江南风情别墅豪宅,一共三层,前后花园,进门处还有照壁。阿斯蒙蒂斯在楼顶俯瞰,觉得才是自己理想中的“安静小住所”。
“砰”的一声,小住所热闹起来。
一块镇纸从二楼碎裂的玻璃窗掉出来,砸在地上,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咆哮:“你有证据吗?有证据拿出来,没证据就闭嘴!你看你爸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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