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听到灵慧公主提起赫连铖,夫人小姐们个个精神抖擞了起来。
  京城贵人圈也就这么点儿大,接到高太后的帖子,互相打听了下,不是按官阶品位来下帖子,却是按着这小姐的年纪来请,这里头有什么蹊跷,自然是不言而喻。得了帖子的人家个个心里头激动,纷纷赶着请最好的绣娘过来赶制衣裳,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女儿去首饰坊那边添置新的行头,就想能入了皇上的眼。
  绵福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不管以后能不能做到皇后的分位,无论如何皇上都会念那第一夜的情分,椒房或者昭仪这些名分总是能挣到的。若是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对娘家来说也会是一种助力,有些话不好直接找皇上说,让娘娘的母亲进宫觐见时搭上几句,为难的事情还不是迎刃而解?
  来皇宫里赏牡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谁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高太后说着话,心里头记挂的却是那还未露面的皇上——虽然宇文家的四小姐生得美,可指不定皇上就喜欢自家女儿这模样的,肥环燕瘦,皇上年纪还小,谁又摸得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高太后见着慈宁殿里众人的神色,心知肚明,笑着瞥了灵慧公主一眼:“你就这般担心,你皇兄什么时候这么早下朝过?只不过现在这天色,刚刚好赏花,到午时日头就大了,不如咱们现在出去罢。”
  沉樱赶上前一步,搀住了高太后另外一只胳膊,讨好卖乖:“太后娘娘,沉樱早些日子已经去过牡丹花苑了,今日刚刚好可以给娘娘说解说解。”
  眼光流转,高太后望见了沉樱那略带紧张的脸,轻轻朝她点了点头:“沉樱,你已经赏过牡丹?哀家这些日子只顾忙着抄写佛经,也没往园中去,倒没想到这宫中拔得头筹去赏花之人,竟然是你呢。”
  这话中有话,沉樱听了,一颗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搀着高太后的手也没有那么抖得厉害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蜜的笑容。
  ☆、第 80 章
  几十顶帐篷散落在牡丹花苑的外边,就如大虞祖先在关外那时,以穹帐为居,现儿虽然不比以前,可见着这穹顶,夫人小姐们并不显得惊诧。
  这些帐篷颜色各异,就如天上的彩云飘落在人间一般,格外好看,中间那顶大帐篷里走出了几个人,夫人小姐们的目光瞬间便已到了一个人身上,一眨也不眨。
  明黄色的长袍,在这皇宫里,该没有第二个人敢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小姐们个个害羞了起来,有的拿了团扇挡面,可一双眼睛依旧从团扇下努力的往那边瞟,脉脉的秋波几乎能将这片花苑淹没。
  皇上年纪虽小,可身量看上去却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眉毛有些浓,可并不妨碍他在她们眼中英俊潇洒,着实令人惊喜。
  赫连铖皱了皱眉,他已经感觉到有数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素日在朝堂上,大臣们除了有事禀报,谁也不敢抬头看他,在皇宫里,内侍宫女们见了他也只是低头,唯有今日,他忽然受到了这么多的灼灼目光,这让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皇兄!”灵慧公主快快活活的跑上前来:“听说你为今日的花会准备了彩头?是什么东西?灵慧可一定要一份。”
  赫连铖心里头一咯噔,他就只准备了那套牡丹花的首饰,准备接这个名义送给慕瑛,可万万没想到灵慧公主竟然会公开来讨要彩头,这让他不免有些为难。
  灵慧公主是高太后的亲生女儿,是这一代里最尊贵的公主,高太后自小承了父皇遗命抚养他长大,又不遗余力的辅佐他处理政事,不管她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至少面子上还是做足了功夫,大虞臣民个个夸奖。
  怎么样他也不能拂了高太后的面子,灵慧公主总得要给一份彩头。
  “灵慧,皇兄自然记得,只不过你也要写一首像样的诗出来才行。”赫连铖冲她笑了笑:“你可不要随便写几个字来凑数。”
  “哼,皇兄,你不要小看我。”灵慧公主骄傲的一扬头:“我跟着黎娘子也学了一个多月了哪,作诗我也会那么一点点!”
  “太后娘娘,皇上可真是个孝顺的,您看他对公主殿下,可真是千依百顺,还不是承了太后娘娘的恩情?”有夫人点着头赞叹:“只不过呢,这子孝还得母慈,自然是太后娘娘对皇上好,皇上才会孝顺。”
  “可不是这样?”众人赶紧附议:“太后娘娘的睿智慈爱,人人皆知,唯有娘娘仁义,皇上才知感恩。”
  高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只不过做了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跟在高太后身后的诸位小姐见着灵慧公主与赫连铖说话之间,态度亲密,个个羡慕不已,心里头想着,皇上真是平易近人,以后若是能做他的绵福,定然也会过上快活日子。
  “皇上,评诗的大人们都来了。”
  门口走进来几位穿着常服的大人,头上戴着小翅乌沙,腰间系着黑色腰带,挂了一个白色的玉带钩,这是文英阁学士的表记。
  赫连铖请了五位学士,再加上映月宫的黎娘子,凑足了六人之数。
  灵慧公主瞅了瞅那几个大学士,脸上露出笑容来,不管怎么样,皇兄说过了彩头是她的,那自己肯定会独占鳌头,不管旁人写得如何,最大的那一份彩头总要归她。
  高高兴兴转过身去,跑到了慕瑛的身边,灵慧公主小声跟她咬着耳朵:“瑛妹,我看今日皇兄准备的彩头不少呢,你可要好好的露一手,也好得那大彩头。”
  慕瑛嗤嗤一笑:“最大的彩头还不是给你预留着的?我去争什么。”
  沉樱站在她们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撇了撇嘴:“瑛小姐,你只不过是口里说得轻巧罢了,谁不知道黎娘子总是夸你有才气?若论骑马射箭,你肯定不及公主殿下,可今日偏偏不是比骑马射箭,究竟谁更胜一筹,那却不得而知了。”
  灵慧公主听了,连连点头:“是,论及作诗,我便不如瑛妹了。”
  “不如这样,瑛小姐与公主殿下到时候将你们的诗作互相交换下,写对方的名字送去给大学士们评改……”沉樱笑着看了灵慧公主一眼:“这样一来,头奖自然是公主殿下的了,就是不知道瑛小姐愿意不愿意?”
  “还可以这样?”灵慧公主瞟了慕瑛一眼:“瑛妹,你看?”
  慕瑛本来就对这牡丹花会兴趣缺缺,头奖二奖的,跟她没什么关系,见着灵慧公主那热切的神色,她轻轻点头:“慧姐姐看得上我的粗鄙之词,那是慕瑛的荣幸。”
  这世间,人人追名逐利,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就如她的母亲,在世的时候人人夸她福气好,每次跟着母亲回外祖家,那边的舅舅姨妈个个都对母亲嫁得好表示了极大的羡慕,可到头来母亲撒手走了,外祖那边的人来奔丧时,个个只说她命薄,可怜。
  嫁得好又如何,有名有利又如何,其实到头来也都只是一场空,世间万物,皆为齑粉,沉沉浮浮一辈子,到时候皆是梦幻泡影。
  莫说是一首诗,便是灵慧公主开口要她的衣裳首饰,她自然也是愿意给的,不过是身外的俗物,慕瑛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眉眼弯弯,笑容浅浅:“慧姐姐,到时候你写好便拿了来找我。”
  灵慧公主扑了过去,拢住了慕瑛的肩膀:“我就知道瑛妹人好。”
  沉樱站在一旁,见着两人一副亲亲热热好姐妹的模样,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看来慕瑛还是好糊弄,随随便便设个套,她就上了勾。
  慕瑛将自己写的诗给了灵慧公主,公主得了头等的彩头,那慕瑛的光彩便被公主盖住,才女的名头便落不到她身上去,而灵慧公主若是没得那头等彩头,自然便是慕瑛存心不想让灵慧公主出彩,故意写了一首不好的诗给公主殿下了。
  到时候……沉樱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现儿看起来像亲姐妹一般的两个人,会不会因此翻脸呢?沉樱心中好一阵说不出的畅快,几个月前的羞辱一直烙在她心头,今日总算是得了个报仇的机会。
  转过头去,沉樱触到了高太后探寻的目光,她微微有些慌乱,掩饰的一笑,走到高太后身边,扶住了她的手:“太后娘娘,容沉樱带路前去赏花。”
  高太后深深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走罢。”
  众位夫人小姐听着这两个字,犹如得了一块往前走的牌子,跟着高太后朝前边走了过去,从赫连铖身边走过时,好几位小姐含羞低头,可究竟按捺不住那颗小鹿乱跳的心,飞快的抬起头来,瞟一眼赫连铖,又飞快的转过脸去。
  “江六,她们怎么都一个个的这般奇怪?”赫连铖被人盯得不自在,十分不解,今日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好像一个个约好来看他似的——今日不是牡丹花会?她们应该往牡丹花那边看,而不是追着自己看个不歇。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一身身精致的衣裳从前边飘了过去,赫连铖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瞬间只觉得对于这些艳丽的色彩十分无感。
  蓦然,一片淡淡的黄飘着朝这边过来,清爽似乎将他的眼睛洗得干干净净。
  灵慧公主挽着慕瑛走了过来,狡黠一笑:“皇兄,你干嘛这副模样看着我们?”
  赫连铖有些慌乱,但旋即便镇定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装出满不在乎的口吻:“灵慧,朕不过是见你今日这穿戴似乎有些不同。”
  “哪有什么不同?”灵慧公主看了看自己一袭浅紫衣裳,有些奇怪:“皇兄,我穿的不还是紫色衣裳?戴的首饰也是母后给的红石榴手钏,鞋子……”她低首抬脚:“这鞋子也是一样样的……”
  “公主,皇上已经走了。”香玉站在灵慧公主身后,轻声提醒,灵慧公主抬头一看,果然,赫连铖明黄色的袍子已经飘忽着走去了前边,气得她呲了呲牙:“皇兄,你是成心戏耍我不成?”
  跟在身后的宫女们都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素日瞧着不苟言笑,可今日却十分风趣了呢。
  听到身后的笑声,赫连铖有些焦躁,方才见着慕瑛,他便有些心慌意乱,被灵慧公主一打岔,更是有些发慌。想看她,又不敢正眼看,只能借着看灵慧公主的衣裳,飘忽的瞟了她几眼。
  她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不,分明是她的人好看,才会让那衣裳好看的。
  只是她身上好像缺了些什么?赫连铖捏了捏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了笑容,她打扮得太素雅了,自己要给她弄些好东西才是,那牡丹花的首饰再合适也不过了。
  “皇上。”几位文英阁大学士朝赫连铖走了过来,团团围在他的身边:“不知今日的诗会,皇上准备了几等的彩头?”
  ☆、第 81 章
  一轮红日冉冉升到了空中,金灿灿的阳光照着花苑,盛开的牡丹团团如盖,亭亭立于枝头,微风轻拂,绿叶纷飞,花蕊带着残香落在小径上,细碎如雨。
  牡丹颜色各异,各种各样的花瓣如玉,粉嫩嫩的颜色,压得众芳黯然,这四月暮五月初的时节,也就只有牡丹花开得最惹眼。
  虽然这时节,有爬满花架的蔷薇,有含苞欲放的石榴,有开得快残的杏花,也算是繁花似锦,可在这一片暮春的景象里,最令人惊叹的,却依旧还只是这牡丹。这花苑之中,铺天盖地全是,双目所及,全是那大朵的花,毫无羞涩之感,极力绽开了自己的花瓣,绿油油的叶片间,托出水嫩嫩的花,娇黄色的花蕊,正在花瓣间微微颤动着,吐露出阵阵芬芳,惹得蛱蝶翩翩,蜜蜂绕着它嗡嗡的扇动翅膀。
  “这牡丹,实在是大气。”高太后一边看一边笑着与众位夫人小姐说着闲话:“虽说杏花疏影,瞧着清爽,可毕竟没有牡丹这般风姿。”
  牡丹花苑的院墙外边,栽种着一排杏花,花枝伸进墙内,满树花朵重重叠叠,有白色有粉色有艳红,微风一过,不住有花瓣飘零,就如春雨落地时腾起的细雾。
  “杏花不过尔尔,如何能比这牡丹。”夫人们心领神会,高太后不是用牡丹来比自己,牡丹国色天香,除了本朝皇后皇太后,谁敢来用这艳冠群芳的花会比喻自己?
  沉樱在一旁讨好的指着前边一株淡绿色的牡丹道:“太后娘娘,这是今年新得的,名唤国色,沉樱去替娘娘折一枝过来?”
  牡丹一般以粉、红、白、黄、紫几色居多,像这种淡绿色花朵还真是少见,那花株立在众花之间,单单那颜色看上去就让人眼前一亮,别有一种妩媚的风情。
  高太后颔首:“沉樱,你去折几枝,今日的诗会就以这国色为题罢。”
  众位小姐眼波流转,一个个记在了心里,开始琢磨起腹稿来,只想等着到时候作出惊人之作,也好让自己的才华被人知晓。慢慢的,这陪着高太后赏花的人就开始分散,有人索性站在那名唤“国色”的牡丹前,不住的打量着它,想要得些诗意。
  灵慧公主挽着慕瑛走到那几株淡绿色牡丹之前,瞥了一眼,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颜色有些新奇罢了,我可却更爱那淡紫色的牡丹。”
  许是物以稀为贵,慕瑛觉得这国色与别的牡丹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胜在颜色而已,灵慧公主性子耿直,已经明显的表示了她的喜好,可自己却没法子像她这般心直口快,她只是浅浅一笑:“公主殿下自然更喜欢紫色。”
  “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去那边瞧瞧。”灵慧公主看了几眼国色,始终没见着好看在哪里,撇下慕瑛,急急忙忙往前边走过去,听着花匠说,紫色的牡丹栽种在西南角,有浅紫粉紫与深紫数种,心里已是大为向往,只想去看看那深紫色的牡丹。
  小筝在慕瑛身边探头看了看那淡淡绿色,“噫”了一声:“这颜色怎么得来的,倒也是巧。”
  “这世间总有心灵手巧的人。”慕瑛朝前边看了看,她记得在花苑一处,有名为玉版的牡丹,洁白芬芳,甚是好看。
  众人看牡丹,皆喜那艳丽的花色,而慕瑛却独独喜欢那不着一丝尘埃的白,见着枝头一片纯白,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
  “你喜欢白牡丹?”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慕瑛转过身去,就见着那明黄色的长袍正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正探询般望向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皇上。”慕瑛心里有些不自在,低了头正准备行礼,却被赫连铖一把抓住了手:“你与朕日日在宫中相见,实在无须如此多礼。”
  他的手心有些发烫,那一片炙热从掌心传了过来,将她的手也炙得发热,慕瑛只觉得分外尴尬,微微抬头,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从此处经过。这情形,实在就有些暧昧,别人看了不知道会如何说。
  “你不必担心,朕已经命江六守在那边。”赫连铖见着慕瑛神色仓促,心中起了怜惜之心,她在这宫中的日子过得谨小慎微,做什么事情都是那样小心翼翼,实在也是辛苦:“阿瑛……”
  慕瑛身子一颤:“皇上,请唤我慕瑛。”
  “他们都叫你阿瑛,为何朕却不能?”赫连铖有些恼怒,脸色绯红,鼻尖子上亮亮的一片,似有汗珠渗出:“朕就爱叫你阿瑛。”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不不不,朕不能和他们一样称呼你,朕要称你为小瑛?抑或用瑛瑛?或许,简单一些,就一个字,瑛,如何?”
  慕瑛心头一阵发紧,赫连铖这些称呼,她一个也不能接受,听着他喊出来,这四月末的天气陡然变凉了一般,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层层叠叠的,用手轻轻一搓,就能落了一地。
  小筝在旁边听了两句,嗤嗤笑了起来:“皇上,这都是些什么称呼,一个都不好听,你倒不如直接喊我们家大小姐的名字呢。”
  赫连铖的脸更加红了起来,他朝小筝看了一眼:“去那边路口守着。”
  他的脸色有些窘迫,小筝不敢再笑,慌忙朝前边走了过去,牡丹花畔,就留下了两个人。
  “你自己选一个称呼。”赫连铖似乎有些赌气,将她的手抓得更紧:“朕不爱喊你慕大小姐,瑛小姐,这些称呼都好难听。”
  “皇上,你若是不这样喊,慕瑛会更被人非议的。”慕瑛有些慌张,赫连铖的眼神是这般热辣,就如天空中当顶的太阳,让她不能抬眼直视,他的手心也越发用力,她想甩开都有些为难,不住挣扎,都没办法从他的掌控中脱离。
  “他们非议便非议,朕可不怕。”赫连铖轻轻哼了一声,他是皇上,是九五之尊,难道这点权力都没有?那他做什么皇上呢,不如去大户人家做个低三下四的小厮,更加符合他这种受人控制的境地。
  “皇上是不怕,可皇上想到了慕瑛没有?”慕瑛稳了稳心神,用力一甩,终于将自己从赫连铖的手掌心里解脱了出来,她退后一步,靠着那一枝牡丹,脸孔绯红:“皇上,你可考虑过慕瑛的闺誉?”
  赫连铖一怔,本来欲往前行的脚步停住:“朕……”
  她靠着牡丹,迎风而立,淡黄色的衣裳被那白色的牡丹烘托出一点娇嫩,她的一双眼眸,灿灿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着一种让他心动的光彩。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关注过,见着她那含羞带怒的脸,赫连铖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似乎心底珍藏的那张古琴,忽然被人拨动了琴弦,发出了袅袅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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