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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花火

  魏八爷显然是个老实人,说他那里有些酒,结果还真是只有些酒,长白山六品老参泡的高粱酒,加起来只有约莫两斤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怎么够分的。
  而且有酒无菜,白乐天笑道这好办,借了杆双杆猎枪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扛着两只肥头大耳的灰毛兔子回来。
  这家俱乐部占地竟五百亩,里面包含了湖泊森林,野物颇多,凭他的枪法,要打两只兔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顿酒喝得热火朝天,兔子是罗恒负责去拾掇的,他厨艺本来就不错,何况就着八爷的六品人参好酒,那就是母猪肉也能嚼出味道来。
  罗恒本来不怎么识货,还是白小七给他科普的,这六品人参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玩意儿,别小看八爷这两斤酒,换成人民币,几十万都捣鼓不出来,不仅益寿延年,而且对某些方面还特别有好处。
  至于到底是哪方面,白乐天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罗恒瞬间就懂了,他寻思自己貌似那啥有些亏,毫不犹豫就将杯中二两酒喝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区区两斤酒自然是不够分的,有两个家里面在部队管后勤的公子哥跑出去,又从后备箱抱出了一整箱特供五粮液,还有两条软中。
  罗恒看着,心想果然不愧是搞后勤的,这后勤做得当真不错。
  两斤人参酒,他一个人灌了的有大半斤,几个公子哥看了看他身边千娇百媚的美娇娘,都表示了理解。
  换谁身边有这么个仙女儿,都得亏。
  这群二世祖看着跋扈,其实都是豪爽爷们儿,交朋友也不怎么在乎身份地位。
  当兵的嘛,都是在刀口上玩儿,对于特别能打的人都很佩服,罗恒连打遍他们第八号仓库无敌手的白小七都能给拾掇了,自然有他们佩服的理由。
  其间众人谈了些话,大抵都是些部队上的事儿,不缺乏一些难登大雅之堂,但也伤不了大雅之堂的荤笑话。
  至于家世身份没有细讲,这伙人在乎的也不是这个,大家都是不提身份只谈感情,否则就显得太过市侩了。
  西川爷们儿不爱茅台,都喜欢本地产的五粮液,这种酒不如茅台醇厚,但味道更为辛辣,最适合是在冬天整,天寒地冻中一溜火线灌入喉中,委实舒坦熨帖。
  这夏天喝起来,就有些闷热了,不一会都是坦胸露肉,看得陈宣君面红耳赤。
  其间白乐天倒是多看了罗恒几眼,不是他性取向有问题,而是这厮身上的疤痕,竟是比他这当兵的还多。
  想想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几杯酒下肚,火了气氛,一干纨绔见罗恒喝酒爽利痛快都对他有了不错的印象。
  “我跟你说哥们儿,不打不相识,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跟哥几个说,能办到的大家伙绝不含糊,办不成的大家一块想办法总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一个比罗恒大上几岁的部队子弟搂着他肩膀豪气说道。
  省城人讲究面子,纨绔圈子更是如此,所以一见罗恒投脾气这家伙就开始拍胸脯打起保票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俨然已经把董长乐当成是自己兄弟一般看待。
  这倒不是一群纨绔喝多了酒满嘴胡话,而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亮堂。
  别看这年轻人现在朴实平凡,那是潜龙在渊,连李家那位西川王都看得上人,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指不定哪天就化龙了,现在搞好关系,准没错。
  说是豪爽爷们,你当人家真傻?
  纨绔圈子水深,真傻的,一般都会夹着尾巴老实做人,敢飞扬跋扈熬鹰斗狗的,那多少都有些本事。
  通过一番畅谈,罗恒对面前几位纨绔也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这些人家里基本上都是军队背景,爷爷老子的肩膀上最次都也挂着一颗金星。
  虽然都是纨绔衙内,但不同背景下的年轻一代们平常玩的都不一样,有的喜欢声色犬马豪车美女,有的喜欢古玩玉器养花遛鸟,而这群部队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则更愿意大口喝酒畅快打枪。
  众人边喝酒边吹牛,魏文长在边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现在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了。
  他们这群老家伙,迟早是要退下来的,西川这方风水宝地,出不了真龙天子,但能出潜龙,能出枭雄,他仔细踅摸着,过得十五二十年,这帮年轻人中起码要出五位将军。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罗恒,若干年后,这个小家伙,又能达到什么地步?
  他能不能完成自己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将晏九楼这头大蛟龙斩于马下?
  他很期待。
  正在此时,一个纨绔接了个电话。
  “对不住啊几位哥哥,老头子打了电话,要我回家相亲。”
  其他众人纷纷笑骂,都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厚道?
  好兄弟之间在一起就是这样,相互骂骂咧咧的斗嘴,真要是相敬如宾的那交情绝对厚不到哪去。
  那纨绔听了也不着恼,表示实在不好意思,自己灌了一瓶酒,算是赔罪,通红着脸走了。
  白乐天皱起了眉头。
  到了罗恒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今儿来开车了没?”
  罗恒摇摇头,心里有些疑惑,回答道:“坐得蝈蝈的车。”
  “等下坐我的车吧。”
  见罗恒疑惑,他笑道:“怎么,信不过我?”
  罗恒摇摇头,表示坐谁的车都是坐,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白乐天笑骂道:“滚,你丫恶心不恶心,你七爷没这癖好。”
  罗恒满脸黑线。
  正在此时,魏文长走了过来,拍了拍罗恒的肩膀,问他你想练枪?
  罗恒点了点头。
  魏文长想了想,正色道:“你身上有些国术底子吧,还很不错的样子,为什么不一直练下去?”
  “你应该知道,学武之人,注重一个道心通明,勇猛精进,能不假手于外物,那就最好不好,你若现在学了枪,以后只怕难成一代宗师。”
  罗恒叹道:“魏叔,不矫情的说,我练武练得晚,虽说有些天赋,但也不算特别逆天,这辈子能达到最顶尖那个层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不如练练强大,真遇到什么难事儿,也多了些自保的可能。”
  魏文长皱起眉头,先是叹了口气,后眉头又舒展开来,笑道:“也对,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永远不是打架最厉害的人,人类发明了工具,那就拿来用的,既然你想学枪,那就好好学,枪法这玩意儿,你魏叔教不了你,但你可以去找你杨叔,我跟他知会一声,只要你想学,需要的枪械弹药,魏叔给你想办法。”
  罗恒连忙道谢。
  魏文长这意思,摆明是要栽培他呀。
  魏文长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这几天没事儿的话,多往魏叔这里走走,我把你齐叔一起叫来,我们两个老家伙对于国术还是颇有研究的,应该还是能指点你一二。”
  罗恒只差扣头而拜了,这魏文长对自己也太好了吧?
  魏文长淡然一笑,补充了一句:“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罗恒瞬间就懂了,点了点头。
  魏文长说完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毕竟是年轻人的世界,他呆在此处,大家都有些放不开。
  罗恒酒量不怎么好,这帮子纨绔又灌了他的酒,到了现在,已经有些迷糊了,却发现赵国华呆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闷酒,走了过去,拍了拍这耿直汉子的肩膀,笑问道:“蝈蝈哥,有心事?”
  赵国华摇了摇头。
  “那苦着个脸干啥?”
  “就是想了些事情。”
  赵国华陪着罗恒喝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我爷爷是当兵的,我爸也是当兵的,到了我这代,本该也是当兵的,可我打小身体差,连最基本的军检都过不了。”
  他脸上笑容愈发苦涩:“我知道父亲对我是极为失望的,爷爷对我是极为失望的,其实我自己对都是极为失望的。”
  他说着,自顾自灌下了一大口酒,酒味辛辣,刺激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罗恒将他的手拉住:“蝈蝈哥,别喝了。”
  “让我喝吧,罗兄弟,其实我一见着你就觉得特别亲,读书的时候,我跟薇薇关系就特好,看着你,就好像看着我的亲弟弟一样。”
  他看着罗恒,依稀中,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若没有十六岁那年的一场怪病,他可能也是如他这般模样。
  罗恒正色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
  罗恒这般说着,不知怎的,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曾近有一个哥,叫王猛,含冤死在了看守所。
  严格说起来,是被他连累的。
  赵国华又是要陪着罗恒喝了一大口酒,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找你来练枪么?”
  罗恒摇头。
  赵国华正色道:“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练枪了,我脊椎有问题,医生说,要是再练枪的话,有可能半身不遂。”
  他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摸枪。”
  他说到此处,脸上郁结稍减,开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且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罗恒点了点头,赵国华掏出一张照片,笑道:“来,给你看看你嫂子的照片,可不比你身边这位宣君姑娘差。”
  罗恒看了照片,长得很高挑丰满的一个姑娘,穿着医生的制服,下面写着名字,叫柳如眉。
  “芙蓉如面柳如眉,挺好听的名字,我说蝈蝈哥,你艳福不浅呀,这至少得是36e吧。”
  罗恒踅摸着他的小身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坏笑道:“招架得住么,要不要兄弟我给你搞点龟龄丸什么的补补?”
  赵国华笑骂道:“滚!”
  看得出来,此刻的他,是极为幸福的。
  ……
  这顿酒喝得经久弥长,喝完已经到了下午。
  一行人开车离去,白乐天硬拉着罗恒坐了他的车,说赵蝈蝈你丫酒量不好,还敢喝那么多酒,要不你也坐我的车吧,我跟魏叔说一声,叫他把找人把车给你开回去就是。
  赵国华摇摇头,没好气道:“白小七你嘚瑟个屁,你蝈蝈哥酒量比你丫好多了,你醉了我都不会醉,你既然要载我兄弟,那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吧。”
  说着发动了车子,罗恒见他最多只有五分醉意,也就没拦着。
  一路上开得不算快,赵蝈蝈那辆大众辉腾在前,白乐天这辆军用吉普在后,罗恒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大抵对这位白家七少的脾气摸清楚了些。
  是条赢得起也输得起的汉子,不矫情,是那种不怎么适合做朋友,但挺适合做兄弟的人。
  车载音响里放着歌。
  是枪花那首脍炙人口的摇滚神曲《dont-cry》。
  主唱兼吉他手声音低哑深沉处如细风过耳,高亢激扬处又歇斯底里,直直喊进人的心里。
  罗恒半打开车窗,打量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黄昏光点洒在道路旁,田野中。
  抬眼望去,这是一条蜿蜒如蛇的三岔路口,两旁都是绿油油随风儿荡起层层涟漪的稻田。
  间插在道路两侧冒着炊烟的农家小舍,鸡鸣狗吠不绝,一种惬意闲适,扑面而来。
  罗恒眯起了眼睛。
  他喜欢这样的阳光,烂漫地让人觉得一生都太过漫长。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巨响。
  一辆双桥重卡近乎疯狂地从三岔路的另一侧窜出,重重撞在赵国华那辆大众辉腾上。
  还在空中,整辆车就化作一团璀璨的花火。
  音响的歌声仍然在轰响。
  歌声沉郁悲凉,似在陈述一些心酸的往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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