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她夺过支票,塞进他长裤口袋里,用巴掌捂着不许他拿出来。
“她是我妹妹,如何安排自然由我说了算,哪怕你是好意,也不该强行干涉吧?”
段瑞金感受着她掌心的热度,一低头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苦笑道:
“给钱都不要,你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阮苏脸一红收回了手,咕哝:“谁敢要你伺候啊。”
段瑞金放弃了给她塞支票的打算,想到林清在信中教自己的办法,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我当然要……”
不等她说完,他就打断道:“休书不行。”
阮苏瞪了他一眼,“那我没什么想要的。”
段瑞金颇为失望,“一个都没有?”
“嗯。”
他若有所思地喝完那碗汤,上楼睡觉。阮苏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了一个不曾注意过的细节——自从玉娇走后,他再也没在姨太太房内留宿过,每晚都睡在他的房间里。
这个细节令阮苏害怕,因为对方似乎要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了。
他本就长得举世无双的好看,若是再加上深情款款这一条,只怕自己坚持不了太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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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觉醒来,床头笼罩着片阴影。
阮苏以为是窗帘没打开,揉着眼睛要喊小曼,定睛一看那阴影赫然就是小曼。
她拍拍胸口坐起来,“你大早上的站在这里做什么?声音也不出,要吓人啊?”
小曼的表情十分难看,“我也不想,要怪就怪你的好妹妹,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去侧门等她,结果呢?竟然……哼,我都不想说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好妹妹?阮桃?她怎么了?
阮苏见她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心中好奇,让她给自己拿衣服过来。
阮桃被小曼暂时安置在佣人楼的小餐厅里,抱着行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阮苏走进去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却是愣了一愣。
阮桃不光自己来,还把弟弟阮松也带来了!
那半大小子正趴在桌那头,跃跃欲试地想拿橱柜中的冰糖罐子呢。
难怪把小曼气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也感到无语,而阮桃看见她后,羞愧得简直抬不起头。
阮苏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
“我以为你是个胆小的,不料竟是最大胆的。你把他带来,是想试试我这人有没有脾气么?”
阮桃被她说得脸颊通红,包袱都快被手指甲抓破了,却因为父母的叮嘱与委托,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大姐,爹娘说想让你念在旧情上留他下来,给他一口饭吃。今年地里收成不好,卖你……从你身上得来的钱又被爹拿去给张财主,让他帮忙放印子钱,结果拿不回来了。如今家里天天喝米粥,松宝学也念不起,只能跟着你了。”
阮苏冷笑,“我早与阮家没干系了,之所以留你下来,是因为公馆确实缺丫头,你在这里有活干。可他呢?好吃懒做娇兮兮,力气又小,能做什么?每日跟那猪一样,蹲在圈里等潲水吃么?”
她的话激起了阮松的怒意,舔了舔指尖粘着的冰糖粉末,跳下椅子走到她面前。
他十四岁,可个子已与阮苏相当了,无所畏惧地直视了这位大姐的眼睛,他口出狂言。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之所以有钱,不过都是男人送的,要是换做成我,保管比你混得更好!你才活该去吃潲水呢!”
阮苏面露错愕,“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服气?”
“我就是不服,除了不是女人当不了姨太太,我哪里比不过你?”
“那好。”阮苏改了主意,点点头道:“那你就留下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没本事,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她说完喊了声小曼,吩咐道:“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饭店,告诉彭富贵,今天给他送个小杂役去,待遇参照学徒工,包住不包吃。”
小曼点了头,马上行动起来,没多会儿就安排好一切,让司机送阮松去了百德福。
送走了弟弟,还有妹妹。
她转过头板着脸看向阮桃,“你没有禀报任何人就带外人进公馆,按照这里的规矩是要罚月钱的。但你刚来做事,无月钱可罚,不吃点教训又不会长记性,就罚你今日天黑前不许吃饭。”
阮桃自知行为过分,不敢反驳,抱着包袱点头。
阮苏冷冷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听见一声“谢谢大姐”。
她没回头,自顾自上了楼,阮桃则由老妈子带领着,开始有样学样的做起事来。
中午午饭时,阮苏没看见她的身影,也没问,吃完就天气凉爽,就拉着小曼在花园草地上打起网球来。
她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短衫当运动衣,衣型宽松,活动起来十分方便。
小曼声称自己从未尝试过这种西洋运动,却从动作当中透出熟稔来,一开局就赢了她好几个球。
阮苏不服输,越败越勇,转眼就累出了一身汗。
二人停下休息,坐在树荫底下的白色花园椅上,喝佣人端来的冰镇橘子汁。
小曼无论吃东西还是做事,都带着股过完今天没明天的劲儿,一口气便喝完半杯,舒服地吐出一口长气来。
阮苏则含着杯壁不说话,眼睛望着花园另一头。那里有两个人影在晾晒冬日的厚衣物,其中矮小的那个正是阮桃。
大姐吃饱喝足玩游戏,小妹却饿着肚子干活。
她做得过分么?自然是过分的。可是错了么?她想到那吸血鬼似的父母,心中并不觉得后悔。
小曼又是一口,喝完整杯汽水,无聊起来,想到了百德福的新杂役。
“你真舍得他去干活吗?才十四岁,童工啊。”
阮苏道:“别人当童工当得的,他就当不得?再说了,彭富贵有分寸的。”
小曼点点头,忽然有佣人从客厅跑出来,招手示意有电话。
阮苏进去接听,是百德福里打来的。
“老板不好了,你弟弟用算盘把账房的脑袋砸破了!”
挂断电话,她扶额久久无言。
小曼没听到内容,好奇地问:“出事了吗?”
阮苏深吸一口气,吩咐:“备车,去饭店。”
汽车才驶出公馆,外面的林荫小路上便走来个矮小的人影。阮苏认出那是阮松,让司机停了车。
阮松越走越近,面目变得清晰——他打着赤膊,露出黑瘦的上身,衣服拿在手里,眼皮被算盘碎片割破了一道,鲜血一直流到下巴颏,已经凝固了。
他来到车窗外,愤怒地盯着里面。
“我不跟你的人一起做事,他们只会欺负我!一会儿让我干这,一会儿让我干那,喝水都要挨骂。”
阮苏冷冷道:“做事就是这样的,你难道指望别人也拿你当宝贝捧着?”
“反正我不服气,是你故意的!”
他的表情实在欠揍,阮苏都想下车抽他两巴掌了。
这时又有一辆汽车开来,停在他们旁边降下了窗户,露出沈素心单薄素丽的脸。
“为何停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么?”
阮苏本来不想由别人插手她的家事,但是张开嘴时脑中想起沈素心的“事业”,感觉是个好机会。
阮松如今这样,是因为还不够苦。他要是跟着沈素心见多了穷苦百姓,能变得懂事些,就算他还有点良心,她也愿意拉他一把。
要是他依旧像现在这样,那她再赶走他,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想到这里,她冲小曼使了个眼色让她留住阮松,自己坐进沈素心的车里,提出了请求。
二人关系还算可以,沈素心又是个心善的人,当场就答应。
阮苏不好意思让人家白帮忙,塞给她几张银票,当做施粥的赞助。
谈好一切,她回到自己车上,对阮松道:
“你不愿跟我的人一起做事,我给你另外安排了一份工作。这次要是再干不好,马上给我滚蛋。”
阮松讨厌原本对他百依百顺的大姐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但心中因这番话生出了期待,因为城里实在好得很,再也不想回那满眼都是黄土地的乡下去,便答应下来。
阮苏不想让这惹祸精住进公馆,给了他一块大洋让他去找便宜旅店住,自行解决今日的吃喝,明早准时去城门口报道。
安排好他,她松了口气,也不去百德福了,直接打道回府。
翌日听说他与沈素心已经会面,开始工作,她便不再管他,带着小曼去了百德福。
段公馆佣人比主子多,时常无事可做。阮桃也跟着她们,再次来到这饭店。
到月中了,按照惯例得来次大盘点。阮苏拉脑袋包着纱布的账房去楼上包厢坐着,桌上摊着大而沉的账本。
小曼与阮桃站在一旁伺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彭富贵怕阮苏肚子饿,特地端了一盘炸酥肉上来。
肉片被蛋液包裹,炸得香脆金黄。上面撒有一层香料,香味很快飘满整个包厢。
阮苏才吃过早饭,没兴趣吃,任由它放在一旁。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阮桃在咽口水,知道她是馋了。
她昨天饿了一整天,今天早饭是一碗稀粥和两个馒头。
段公馆给佣人的待遇不差,食材随便他们自己弄来吃。但佣人们畏惧段福,明面上还是吃那些简单的,时常背地里开小灶,阮桃作为新人自然没份。
对完一页账,阮苏让账房休息休息,抬眼瞥向阮桃,故作随意地问:
“想不想尝尝大厨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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