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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服务员在一个名为“碧空”的包间前停下,她在雕花木门上轻叩了三下,才推门让黎绍驰进去。
  一进门,黎绍驰就看见半倚在贵妃塌上的祝潼。她似乎在熟睡,脑袋微微歪着,而她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他走过去,轻声唤她:“祝潼?”
  祝潼连眼皮都没动一动,似乎睡得很熟。
  黎绍驰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的同时对服务员说:“结账吧。”
  服务员对他笑了笑,接着说:“这张账单已经结算了。”
  黎绍驰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她是专程叫自己过来结账的。他问:“谁结的?”
  服务员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客人的信息我不方便透露。”
  黎绍驰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跟她道谢后就带着祝潼离开。
  祝潼这一醉就醉到了傍晚。她醒来时已暮色四合。她的脑袋有点沉,但又不是很难受,于是就坐在床上发呆。今早她被人灌了几杯二锅头,居然就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是怎么回来都没有印象。她觉得那酒肯定有问题,否则凭她的酒量,根本不可能醉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祝潼抬眼望去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黎绍驰。
  黎绍驰跟她对视了一眼,接着就转身走开。祝潼觉得莫名其妙,她的胸口微微发闷,她便重新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黎绍驰又回来,手上还拿着玻璃杯。他走到床边将祝潼拉起来,而后将杯子递到她面前。
  “什么来的?”祝潼不接,“□□?鹤顶红?”
  黎绍驰面无表情地说:“蜜糖水。”
  祝潼舔了舔唇,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她这才将蜜糖水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再把杯子还给他。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后,黎绍驰就坐到床沿。看他没有走开的意思,祝潼就问:“我怎么回来的?”
  黎绍驰说:“你喝醉了,菜馆的服务员给我拨电话,让我把你结回来。”
  “真的吗?”祝潼一脸怀疑,她就不信服务员这么神通广大,在通讯录里随便翻就选了他。
  黎绍驰问她:“你还想是谁送你回来?”
  祝潼沉默。
  黎绍驰看了看她,问道:“你饿不饿?”
  祝潼摇头:“胃有点胀。”
  “头呢,疼不疼?”黎绍驰又问。
  祝潼觉得脑袋有点沉,跟黎绍驰说了几句话后还隐隐作疼。她瞄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躺着吧,我让莲姐给你熬点小米粥。”
  说完,黎绍驰就走出卧室。祝潼觉得奇怪,原以为他会捉着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而借题发挥,不料他什么都没说。她甩了甩脑袋,接着又心安理得地躺到床上。
  ☆、第二十八章
  祝潼的生日最终昏昏沉沉地结束了,一睡醒来,她又老了一岁。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无可避免地怀念着不再复返的青春年华。昨天在菜馆里偶遇杜远,她一个恍惚,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杜远的变化真的不小,他已经从一个吊儿郎当的小男生,转变为举止得体、谈吐优雅的翩翩贵公子。他比以前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而人就成熟了很多,以致祝潼与他四目相对时,根本没有把他认出来。
  大学那几年,是祝潼过得最张扬最恣意的日子。可惜这段快乐时光早已画上句号,而她的棱角,将要被不尽人意的生活磨掉。
  跟祝潼不一样,杜远的日子却依旧过得我行我素。父母离婚后,他父亲每月给他们母子大笔大笔的赡养费,杜远自小生活无忧。她母亲在国外经营一家连锁餐馆,忙得巴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并没有时间管束他。拿着父母所给的零用钱过了三两年大手大脚的日子,他便厌倦了这种糜烂的生活,于是独自背起行囊去流浪。
  流连异国他乡的时候,杜远跟乐队歌手飙过歌、与街头舞者比过舞、陪酒吧常客酗过酒。落魄一点的话,他在快餐店里打工零工、在郊区公园的长凳上睡几晚,还和一群不入流的流氓打过架。他走南闯北、好像每走一步,都能走出一个故事。
  祝潼听着他把经历娓娓道来,内心更是叹息不已。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可惜这一切,早已是遥不可及。人生向来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既然命运把自己推到这一步,她也能活于当下,享受着平淡温馨的家庭之乐。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她真的觉得上天对自己不薄。
  就在她对着镜子发呆的时候,浴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祝潼,你好了没有?”
  黎绍驰的声音传来,祝潼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理了理头发,接着开门出去,黎绍驰看了看她,问:“不用多休息一天?”
  “不用。”祝潼捉了捉头发,“忙着呢。”
  黎绍驰笑了笑,过后就没有说话。
  祝潼没有骗他,她确实是忙。周一的上午,桌面上积压了很多需要审阅的稿件和文件,她跟新来的小助理还处于磨合期,她的工作效率总是上不去。
  周一的例会在十点钟开始,祝潼刚接到合作商的来电,因而迟到了十来分钟。期间,蒋青青已经代她主持着会议。
  蒋青青是祝潼旧时的经纪人,她们相识多年,一直都是合作无间的。祝潼息影以后,她也果断放弃娱乐公司的高职高薪,跟她一起经营这个新品牌。
  例会重点商讨下一季新内衣系列的模特人选,目前的人选分别为国际一线内衣名模lady vv,最近名声大噪的新晋模特张慧儿、九头身美女的网络红人简简等。经过共同讨论后,众人都比较偏向与九头身美女简简。
  这个简简在网络上的爆红的速度很快,她背后的团队利用各方资源,已经成功把她推向大众的视线中。简简不是候选人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位,蒋青青对她青睐有加,并不是因为她当下的人气,而是因为她眉梢眼角间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媚态,非常符合下季新款的主题——黑夜之吻。
  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祝潼便决定把下一季的模特定为简简。后续的事情,主要是蒋青青跟进,而她也会随蒋青青出差一段时间,亲自跟简简及其团队沟通,以防合作的过程中出现无法协调的问题。
  祝潼这趟出差并不顺利。仗着刚积累的那点人气,这个简简就开始目中无人,不仅态度傲慢,还有意怠慢她们。跟她们交谈时,字里行间都嫌弃品牌缺乏知名度。
  在娱乐圈浮沉多年,蒋青青见惯这种未红先骄的艺人。对于简简的言行举止,她也不恼,毕竟双方合作追求的是利益,而不是一口怨气。在祝潼的授意下,她提供了极为优厚的条件,最终游说得简简肯首。
  跟简简接触后,祝潼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她一向相信蒋青青和自己团队精英们的眼光,因而只好退让。在洽谈这数天里,祝潼查阅过简简的作品,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生,如果运营得当,这个简简的前途必定是无可限量。
  尽管双方促成了合作,但由于洽谈的过程不顺利,她们的归期推迟数天。祝潼回到琼京时,黎绍驰那两位朋友已经离开。
  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祝潼就被两个小家伙热情地迎接。将近十天不见母亲,他们都腻在她身上,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他们还给祝潼展示自己的新玩具,并告诉她,这些全是陆叔叔和佳言阿姨送给他们的。
  祝潼其实也有几分歉意,她虽然跟陆捷和贺佳言素未谋面,但他们对孩子的这份心意,实在值得当面答谢他们一番。他们专程到琼京游玩,而她也没有亲自款待他们,确实是失礼。
  当天晚上,祝潼连行李也没有收拾,洗完澡就窝到床上看设计稿。黎绍驰也很早回了卧室,看见床头柜上摆着大沓的稿件,他把拿起来翻阅。
  到底是女人的东西,黎绍驰虽然独具慧眼,但也没有多作评价,对于这种贴身衣物,男人的需求与女人的需求并不一致。这沓稿件有两张出自祝潼之手,稿件的左下角有她龙飞凤舞的签名,他多看了眼,同样不作评价。
  祝潼如常地无视他,黎绍驰将稿件放回原处时,她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黎绍驰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她抿了抿唇,随即收回视线。
  黎绍驰还没有洗澡,于是坐到床尾的软榻上:“听说模特已经定了简简。”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祝潼说,“感兴趣吗?我可以帮你牵个线。”
  黎绍驰说:“别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祝潼偏要变本加厉,她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黎先生哪会沦落到需要别人介绍女人的地步呢?说不定这个简简,就是你旧情人。”
  黎绍驰沉默了一下,接着语气淡淡地说:“没见过。”
  祝潼没有接话,继续把注意力放回稿子上。
  在软榻上歇了一会儿,黎绍驰就进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祝潼正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大发雷霆。
  看见他以后,祝潼的火气明显按捺下来,没说两句就挂线了。
  “怎么了?”黎绍驰问她。
  窝着一肚子火气,祝潼正想找人吐槽,她对黎绍驰说:“刚才青青告诉我,简简那边又出状况了。这个简简真是大牌得不得了,跟她协商的时候,她就犹犹豫豫,老是做不了决定。她的团队也是闹心得不行,附加条件可以写几页纸,我们退让一步,他们又逼近一步。好不容易谈妥了,签合约的时候又反悔了。”
  对于这种事情,黎绍驰已经见怪不怪。这个简简,他虽然没接触过,但却接触过她的团队。这个团队在业内是出名的捧高踩低,他们向来至乐意跟大品牌和大公司合作,若是名不经传的小公司,多半会被压榨得很厉害。
  耐心地听祝潼吐完苦水,黎绍驰才问她:“现在简简那边有什么要求?”
  祝潼说:“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还没有提出具体的要求。”
  黎绍驰问:“现在谁在跟他们周旋?”
  祝潼说:“青青在跟。”
  谈判就如博弈,祝潼气盛又浮躁,不适合处理这项事宜。黎绍驰想了想,说:“这件事你别管了,全权交给蒋青青吧,她比你有经验,也比你懂进退。”
  祝潼烦躁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并没有反驳黎绍驰的话。怒气久久未消,关灯以后,她仍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翌日回到工作室,蒋青青就告诉祝潼,简简之所以临时变卦,是因为有一个知名的化妆品牌有意向找她代言。简简的经纪人担心两方的档期冲突,因而正考虑推掉这份合约。
  祝潼气得脸色都变了,蒋青青知道她想发飙,连忙安抚她:“你别急,我再跟她们协商一下,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换人。”
  “直接换人算了。”祝潼把文件夹摔到办公桌上,那声响把小助理吓了一大跳。
  蒋青青笑了,她对祝潼说:“以前我们是甲方,当然事事好商量,现在我们是乙方,有些亏是一定要吃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处理。”
  祝潼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后竟然点头:“那就交给你吧。”
  ☆、第二十九章
  除了简简的事情以外,杜远的事情同样让祝潼觉得困扰。自从那天在私人菜馆里碰见杜远,这个男人总是约她见面,前些天她在外地,倒是好推脱,如今回了琼京,她就没有借口了。
  当天下午,杜远又约她一起吃午饭,她循例推辞,而他却说:“那天我请你吃了一顿饭,你不请回来,你好意思吗?”
  祝潼无言以对,沉默了数秒,她才说:“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没问题。”杜远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这么心狠手辣地拒绝人,不拿点什么说事,我想你肯定不会答应吧。”
  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祝潼没闲情陪他瞎扯,说了句“再见”,就把通话切断了。
  祝潼向来不喜欢让人等候,想到中午要跟杜远吃饭,她就提前了一点下楼。刚走出写字楼,她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把短信打开,里面写着一串车牌号码。在对面的马路张望了一下,她就看见了一台同样车牌的小跑。
  祝潼把车门打开,杜远同时把玫瑰递向她,那束玫瑰只有九支,小小的一束,看起来一点都不浮夸。
  祝潼没有接,她说:“你这送花的坏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掉。”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送花给你你还不喜欢。”杜远也不勉强,他把花束随意扔到一边,随后启动车子。
  车子驶出了主干道,祝潼就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杜远单手扶着方向盘,整个人惬意又放松:“叙旧啊,我们好歹也是校友一场,你没理由不应酬我吧?”
  祝潼很不给面子地嗤笑:“愿意应酬你的人多着呢,不缺我一个。”
  杜远微微弯起嘴角,他用很轻慢的调子说:“你跟我情谊深厚,其他人怎么比,也比不上的。”
  祝潼皱了皱眉,此后就安静下来。
  他们餐聚那所饭馆是杜远定的,开车也耗了将近二十分钟。车子在城区内左转右拐,看着车外陌生的路况,祝潼觉得惊讶,这种小地方,连自己这个本地人也不会走,没想到他却熟悉得很。她忍不住问:“你不是刚回国吗?”
  杜远回答:“是啊,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记得你当时还没醉的。”
  听他这样说,祝潼立即问:“你还好意思说,你拿过来的那瓶酒,肯定不是二锅头那么简单。”
  杜远笑而不语,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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