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看着队伍越走越近,崔娆便开始在人群中寻觅着谢浔的身影。
  正在这时,只听蔡静蕴在后面叫道:“哎呀,阿娆,快来呀!桓大姑娘好像不好了!”
  崔娆听到叫声,忙转过头去,只见桓萱白着一张脸,眉头轻皱,手捂住胸口,歪在蔡静蕴身上,似乎很是痛苦。
  蔡静蕴吓坏了,惊惶失措。
  崔植与桓拓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手足无措之态。
  见此情景,崔娆心里一惊。毕竟是亲人,虽然先前闹得不快,也不可能不管桓萱啊!
  想到这里,崔娆赶紧跑上前去,帮着蔡静蕴将桓萱扶住,问道:“萱姐姐,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口绞着疼。”桓萱此时声若细丝。
  “那可怎么办?”崔娆是知道桓萱的病有多凶险,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萱姐姐,你先回府去服些药?”
  正在这时,茶楼上叫喊声,掌声一片。
  看来,大军已经行到跟前了。
  蔡静蕴一脸急切地说道:“可如今路也被封了,怎么送桓大姑娘回府啊?”
  是啊,平叛大军正从天街经过,马车根本驶不进来。
  “我不要紧的。”桓萱摆了摆手,喘着粗气说道,“以前也这样突然心绞过,饮点热水歇会儿便好了。”
  崔娆与蔡静蕴一听,赶紧将桓萱扶到座上坐下。
  蔡静蕴倒了一杯热水,喂到桓萱嘴边,轻声说道:“桓大姑娘,快饮点水吧!”
  桓萱就着杯子饮了几口。
  崔娆问道:“萱姐姐,好些了吗?”
  桓萱面色慢慢缓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好些了。”
  见此情形,崔娆这才放下心。
  站起身来,又准备去窗边看谢浔,可自己先前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崔娆走上前去,拍了拍桓莺的肩膀,大声问道:“阿莺,看见谢三公子了吗?”
  “看见了!”桓莺头也没有回,欢喜得直叫,“三哥哥可好看了!”
  “他们过来了吗?”崔娆又问道。
  “刚刚已经走过去了!”桓莺回过头,一脸明媚的微笑。
  “他走了吗?”崔娆面色有些失望。
  看着崔娆面色不好,桓莺忙说道:“娆姐姐,你也要看吗?我让你看吧!”说罢桓莺忙走了出来,将崔娆推到窗台边。
  崔娆抬眼望去,楼下走过的是一队队兵卒,而军官们骑着马刚刚走了过去。
  崔娆虽然人很多,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谢浔的背影。
  此时,他穿着银色的铠甲,正四处张望着。
  崔娆心里一抽。
  他应该是在寻找自己吧?
  想到这里,眼泪从崔娆的眼中夺眶而出。
  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道:“谢浔!谢浔!”
  可她的声音早被湮没在周围人群的喧闹中。
  她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最终消失在了自己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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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谢浔离开之后,崔娆除了心中挂念着他,日子也向往常一般。在家除了陪崔老夫人念念经,看看书,就自己动手做些嫁妆。
  虽说谢家这种人家,也不指望娶个儿媳妇来为家里做活,但桓氏觉得崔娆的女红做得不错,若能亲手做些嫁妆添上,也能多增点脸面。
  除了在家里混着日子,崔娆每日最盼望的事情,便是待崔植归来,便跑去他屋里打听前方的战事。但军机要事,崔植也只能听说个大概,谢浔的具体情况,他也说不清楚。
  正在崔娆万般沮丧之时,谢络过府来看她,居然给她带来了谢浔的信。这信是夹在谢浔写回家的家书中的,青阳公主见了,便让谢络给崔娆送了来。
  崔娆一拿过信,便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起来。
  在信中,谢浔除了报平安之外,也诉说了自己的离别之苦。
  崔娆看完之后,将信小心地收好,又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向他讲述自己平日所做之事,顺便一诉相思之情,再将信封好交给谢络,让她带回去,随谢家家书一起给谢浔送去。
  此后,每隔一段时日,谢络姑娘都会化作鸿雁为崔娆送来谢浔写给她的信,然后又将崔娆写的回信带回去。
  崔娆在思念谢浔的日子里,便将他写的信翻出来,细细看一番。对她来说,谢浔写回来的信,简直是百看不厌。似乎这样一来,那思念的痛楚便会减轻几分。
  四个月后,前方传来好消息,平叛大军主力与燕王主力大军在虎门关相遇,一场鏖战之后,燕军被击溃逃窜。
  崔娆听说,自然欢喜。早日取胜,谢浔也好早日归来。
  虎门关一役,极其惨烈,死伤无数。因此,清音观主持玉安散人便准备做一场度亡道场,超渡惨死的亡灵,希望他们放下心头怨恨,早日进入轮回。
  因谢浔还在前方,崔娆自然不希望这些死去之人的怨气会缠着他,便跟桓氏说自己想去看清音观做醮,顺便也积些功德。
  因为与谢家私下已有婚约,桓氏如今也不怎么拘着崔娆,见她如此紧张谢浔,便也就让她去了。
  皇帝丧期一过,崔家便将崔植与蔡静蕴的婚事办了。
  这一世,蔡静蕴与崔植是和和美美,很是恩爱。崔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妇极为满意,便叫她陪着崔娆一起去清音观。
  清音观对这次做醮极为重视,敬神,鸣鼓,迎驾,祝神,唱神仪式,皆有数百名法师、高功、经师上阵。待最后,众善客上香祈福后,做醮便全部结束了。
  崔娆敬了神,捐了功德后,心里才似乎安定了些。
  姑嫂俩走出大殿,蔡静蕴对着崔娆笑道:“阿娆,我们这是回府了,还是在观里再走走?”
  灵安散人快回南海了。崔娆念着上回她治好了自己起床咳的病,便想去感谢她一番,就拉着蔡静蕴去了灵安散人的居小院。
  进了院,却被道童告知灵安散人外出看病还未归来。
  崔娆对道童说自己改日再来致谢,便与蔡静蕴退出院来。
  “阿娆,要不要出后门去后边山间看看?”蔡静蕴指着后门,一脸微笑地问道。
  看着后门,崔娆想到那日与谢浔在后山树林里那般的甜蜜,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对着蔡静蕴笑道:“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两人挽着手,便出了后门。
  不曾想一出门,崔娆便看见那杜藜,不是,应该是元真道姑竟然又站在小溪边。
  听到响动,元真道姑回过头来,看见崔娆,面色一怔。
  崔娆忙向她行了一礼,轻言道:“元真道姑有礼了。”
  元真道姑回了一礼:“崔姑娘有礼。”
  因想着元真道姑与谢韶之间那些纠结之事,崔娆也不敢与她多说话,抬头对着她笑了笑,说道:“道姑又在修行吗?打扰了,我们这便告辞。”说着拉起蔡静蕴,便准备退回观去。
  “崔姑娘留步!”元真道姑突然叫道。
  崔娆一听,忙转回头,问道:“不知元真道姑可还有事?”
  元真道姑犹豫了片刻,说道:“崔姑娘你今日来做醮,可是为了谢韶的儿子谢三郎?”
  崔娆顿了顿,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是的。”
  元真道姑又说道:“那天你们离开后,我听说灵安师姐说,那日你与桓姑娘为了谢三郎起了争执,桓姑娘还气得吐了血。你母亲为了不再刺激桓姑娘,要你与谢三郎了断,有无这回事?”
  崔娆眉头轻皱,说道:“这乃我们的家事,不劳道姑操心。”
  元真道姑笑了笑,说道:“崔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也许我能帮你。”
  崔娆抬起眉,似是不信。
  元真道姑又说道:“那桓姑娘对谢三郎已爱痴成病,再加之她本身又有心病,你若不好好应对,你不怕你与谢三郎成亲之日,便是桓姑娘的忌日吗?我选在谢韶成亲那日出家,就是要膈应他。若你表姐在你成亲之日暴毙死去,你不觉得更膈应吗?”
  “那,那我有何办法呀!”崔娆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总不可能让我不嫁给谢浔吧?”
  元真道姑闻言,轻轻一叹,说道:“我不是说过,也许我能帮你吗?”
  崔娆一听,微微有些动容:“你能帮我?你会愿意帮我?你不是恨谢司马吗?你愿意让他儿子如意?”
  元真道姑望着崔娆,苦涩地笑了笑:“不错,我是恨他,恨谢家言而无信!恨谢韶明明不喜欢我,却又答应娶我!给了我希望,到最后却又抛下我另娶他人,让我被世人所耻笑!”
  “谢司马不喜欢你,可又答应娶你?”崔娆听得云里雾里的,“元真道姑,你与谢司马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啊?”
  元真道姑怔了怔,神思似乎已经飞回了多年以前。半晌,她才看了崔娆一眼,然后开口说了起来:“当年,谢韶家世显赫,相貌出众,才华横溢,乃是京中贵女们第一想嫁之人,我也不例外。但谢韶此人极为清高,贵女们虽然一有机会,但争相向他示好,但他都是冷淡回应,从未见他对哪位姑娘多看一眼。姐妹们在私下闲聊时,都对以后能嫁给谢韶的女子羡慕不已。”说到这里,元真道姑苦涩一笑,“只是没想到,我差点成了那个最幸运女子。可到最后,也是最伤心的女子?”
  崔娆一怔,问道:“元真道姑以前真与谢司马有过婚约?”
  元真道姑清冷的一笑,说道:“谢韶的父亲老信国公与我父亲一向交好,一日与我父亲饮茶玄谈之后,便说起有意为谢韶求娶于我。父亲回家问我是何意,我当时是又惊又喜,又怕这是老国公的意思,他不愿意,便想向他问个清楚再做决定。终于有一回,京中贵公子们在南溪雅集,我跟着哥哥去了南溪,找了个机会,我便向谢韶问起此事。他听了之后,怔了半晌,才回答说,对他而言,娶谁为妻并无分别,若他父亲中意于我,他无异议。当时我便欢喜不已,回家便对我父亲说愿意这门亲事。我父亲向谢家回了话,谢家正准备选个吉日来提亲,没想到皇帝突然下旨为谢韶与青阳公主赐婚。”
  “崔姑娘,你们能明白像我这般,前一刻还在云端,下一刻便坠入深渊的感觉吗?”说到这里,元真道姑眼中泛起了阵阵波光。
  崔娆听到这里,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有什么扼住自己的脖颈,什么也说不出来。
  元真道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谢韶与青阳公主之前在一次宫宴上遇到,两人一见钟情。但当时皇后的意思是想将青阳公主嫁给自己的小儿子燕王为妃,信国公知道此事,怕谢韶与青阳公主之事惹恼皇后,便急着想为谢韶定一门亲事,就选中了我!谢韶觉得若娶不了青阳公主,娶谁都一样,就答应了我。可青阳公主却是不肯,她听说谢家要为谢韶另行定亲,便抱了父母的灵位去皇帝面前哭诉,皇帝心疼她,便答应了将她指婚给了谢韶。”
  “虽然事后谢韶亲自来找过我赔礼,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被谢韶所利用,以此逼青阳公主去求皇帝。当初我要与谢韶定亲一事,在京中都传了开来,这样一来,还让我在贵女圈如何立足?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便在他们成亲那天,出了家。”说完之后,纵然事情已过了二十多年,元真道姑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听到元真道姑讲述自己的过往,崔娆与蔡静蕴不禁唏嘘不已。
  不管此事谁对谁错,杜藜此人,终归也是一个苦命的姑娘。
  想到这里,崔娆擦了擦泪,对着元真道姑泣声道:“杜姑姑,对不起。”
  元真道姑转眼看着崔娆凄然一笑,“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再说了,我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报复过谢韶和卢璇了。可报复完了,我便再也没有开心过,更是从此便生活在愧疚之中,每日都在神明牌位前诵经,以求赎罪。”
  崔娆一听,便知道元真道姑所说的报复肯定不是指她出家之事,忙问道:“杜姑姑与谢司马之间还什么事吗?”
  元真道姑顿了顿,看着崔娆,定定说道:“你知道谢韶之前还有个长子吗?”
  崔娆点了点头:“知道,听说三岁的时候便夭折了。”因为爱慕谢浔,对谢家之事,她一向比较在意,因而知道谢浔有一个哥哥,不过很早便没了。
  元真道姑眼睛一眨,眼泪便顺颊而下:“若不是我从中作梗,那孩子也许不用那么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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