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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皇上,臣妇,还有一告!”陆锦这一句,说的格外的低沉。
  还……还有一告!?
  陆锦舒出一口气,朗声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楚:“一直以来,臣妇都为大公主负责首饰的制作。然而臣妇一直有一个习惯,便是从最原始的材料选取,到最终的成品出世,每一步都力求自己亲力亲为。但就在两个月前,臣妇去到甘州平阳县之时,得知了一件惨事。”
  惨事!?
  隆嘉帝眉头一皱:“什么惨事?”
  在场的人都知道,甘州在大公主的封地之内,而甘州简直是一块宝地,就平阳县周围的山来说,简直就是玉石开采的圣地!其中曾近开采出一块十分珍贵的玉石,最后雕刻成了玉枕,如今那玉枕,就在先王陵寝中。
  所以,这甘州在大公主封地范围,足以见得大公主的受宠。
  陆锦继续道:“玉石开采,不仅仅需要大量的人工,更需要小心翼翼。两个月前,原本已经被开采一大半的知语山中竟然又被发现一块资源富足之地,有玉石因为地势震荡裸露出来,而就在这时候,一群人去到了知语山,而后,那群人雇佣了更多的人,签订了契约,命他们最快时间开采所有的玉石。”
  陆锦说道这里的时候,珍宝轩的老板脸色已经白了……
  陆锦继续道:“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开采的功夫快要结束的时候,山势再次动荡,一百多人,存活的不到十人。臣妇三告,珍宝轩掌柜李珍宁,草菅人命,与当地官商勾结,隐瞒开采事故事实,更是将玉石带回到梁城中!人证,便是世子外出多日查询到的各种结果,包括在公主封地之内,唐令收到的一切消息,而物证,就在臣妇的婆婆,傅秦氏的身上!”
  傅夫人一愣,望向傅时旋,傅时旋则是第一眼望向傅夫人头上那根发钗……
  金饰枝叶缠绕着的碎玉石……
  如果说刚才那一阵爆料出来是喧闹,那么此刻,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不能按照看热闹的心……必须沉痛!沉默!
  隆嘉帝果然冷下了脸。
  而此刻,刚才被推了一身罪的素娥轩老板笑了,他猛地挣脱了所有人:“皇上!小人……小人也有证据!其实……其实小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等小人感到的时候,李珍宁已经撤走了!东西也挖的差不多了!但是小人还是有证据指证他!”
  哼……你不是要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吗!?现在,咱们看看谁的罪过更大!!!
  虞意外出这些时候,就是到了甘州平阳县,将那些存活的人保护起来。而另一便,唐亦清也对封底中的事情了若指掌,一直也有与陆锦相互沟通,毕竟,这件事情还是陆锦先告诉他的。
  最后,陆锦笑了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大梁城中的老字号,比起一般的店铺,不仅仅是因为年号久,有自己的老师傅,更甚者,他们也是从材料地亲自选取材料,节省成本。但正因为他们做的太大,几乎在行业间只手遮天!不仅仅是一般的小店铺被抢了生意,就算是小户客人,也被各种挤兑。若是皇上不信,臣妇这里,还有一个证人。”
  陆锦请的,正是李副将之女,李媛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两个百年老字号已经是满身脏水。李媛霸憋了一肚子的气,又到了一个临界点!
  她只是一个副将的女儿,认识更多的都是小兵小将家的儿女,往往大家想去买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都因为这些宝号店大欺客!
  他们的确是不敢得罪真正与权力的人,但是那些小生意,他们没必要还要浪费气力去赔笑脸。
  且开采山石一事,牵涉深广,还关系到平阳县的官员。
  隆嘉帝,必然是要好好彻查一番了。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靓丽。等到这一阵暴风骤雨过后,众人醒悟过来的时候,整个偏政殿都亮堂起来。但是整个偏政殿,也安静得很。
  陆锦的三宗罪叙述完毕,却又道:“皇上,臣妇还有一言。”
  众人:傅少夫人,您说的够多了,千万别牵扯到我们家,我们木有惹过你!求放过!~~o(>_<)o~~
  年轻的帝王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众臣赶紧低下头,不敢藐视龙颜。
  虞衡看着陆锦:“站起来说。”
  陆锦挺直了背脊,在银心的搀扶下起身。
  “臣妇不敢自诩第一,但也并非对自己所出之物毫无信心。且经此一事,让臣妇不得不长个心眼,也唐突的有一个请求。臣妇喜爱手工,却不愿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今斗胆,请皇上赐予臣妇一个证明,让臣妇能证明哪些东西是自己的,哪些东西,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虞衡看着陆锦,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静的大公主忽然懒懒的开口:“本宫到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一听?”
  皇上笑了笑:“愿闻皇姐之详。”
  大公主起身,一双漂亮的素手随意的捞起了皇上专门用以批阅奏折的朱砂。
  “此朱砂唤作万年红,乃是贡品,亦是禁品。请皇上赐下万年红,往后,但凡是陆氏所出,皆有万年红书写的文书作为证明。但凡所出之物没有相应文书作证明,便是假的。皇上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礼部尚书惶恐出列:“皇上,不可!万年红乃是用意批阅国家大事的奏章一用,如今……”如今做个破首饰用批奏折的架势写证明是尼玛怎么回事!?
  “礼部尚书这是什么话?”大公主冷笑着走了过来:“皇帝执掌江山,批阅奏折,朱砂见证了皇帝对大陈江山的衷心。陆氏做的东西,有朱砂证明真伪,方才显得贵气,讨得母后欢心,这,又体现了一个孝心。这样一份朱砂,再珍贵也是用来写字的,而今写得出江山万里的命运,也书得了讨太后欢心的证明,根本就是物尽其用,忠孝两全。如何不妥?”
  虞衡倏地笑了,不再理会礼部尚书:“皇姐所言甚是,陆氏的东西能讨母后开心,一份万年红的证明,也算是有了价值。来人,赐陆氏万年红!此外,将一干人等收押监禁!安宴,平阳县一事,有你继续与唐亦清合作,彻查清楚!”
  虞意和唐亦清对视一眼,拱手一拜:“是。”
  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却不及任何人的撕逼啃咬。
  肃国公府和尚书府的主母在撕逼。
  小丫鬟雅儿和素菊在撕逼。
  同时,被送往打牢的两位掌柜,依旧在撕逼。
  傅承宣仿佛经历了一场疯狂地洗礼,当陆锦重新温柔一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早上的时候——
  那时候,陆锦说“于情,我不觉得你做的哪里不对——”
  现在,傅承宣觉得她说掉了一句——
  “于理,我觉得你做的还不够彻底。”
  ☆、第26章
  从宫中出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平静的。无论这件事情和他们是否有关系,因为有些事情,他们隐隐已经猜到。
  但是情绪波动最为复杂的,还是傅家。
  除开一直都在小声啜泣的婉莲和沁儿,其他人全都时不时的看一眼从容的陆锦。傅承宣的目光尤其复杂,好几次陆锦望向他,他就嗖的一下把在偷看的小眼神扭回去。
  皇帝已经将这件事情做了宣判,因为闹得太大,程度太深,以至于在皇帝宣判这件事情之后,若是还有人私下里嚼舌根子被揪出来,后果就比较有趣了。傅时旋是一家之主,在外面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句“先回吧”。
  而这时候,陆锦却提出要去大公主府一趟。
  傅时旋看了陆锦一眼,点头默许了,一旁的傅承宣忽然道:“我陪你!”
  于是,傅时旋直接允了他们夫妻两个来到了这大公主府。等到陆锦被传进去说话,傅承宣就一言不发的在外面等她。
  万年红,批阅奏章指定朱砂。色泽鲜艳,永不退色,遇水不化,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精雕细琢的红木贵妃椅上,大公主斜斜的靠在软垫中,素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锦盒,目光慵懒的看着这当中包装好的万年红。
  “说起来,这当真是极大的殊荣。放眼陈国上下,多少达官贵族,却谁都没资格用上这种朱砂,连我瞧着都觉得这个颜色实在是正,喜欢的很。”大公主将手中的朱砂递给银铃,而站在陆锦身后的银心也赶紧上前接过。
  陆锦微微垂首:“圣上钦赐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大公主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说:“东西再好,也没有你的局好,你说,是也不是?”
  陆锦垂着眼:“公主……”
  大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究竟是你真的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还是本宫平日里给你的胆子太多了?你连我都敢利用?”
  陆锦神色不乱:“公主,阿锦……不明白。”
  “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陆锦,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动谁,要整谁,都跟本宫没关系,若是本宫有闲情,倒也愿意陪着你玩两把!可你若再随随便便的去动唐亦清!你就给我好好的等着你的下场!”大公主忽然扬声,周身的气势都冷冽下来。
  这才是她的的逆鳞。
  从流言开始,到进宫面圣,大公主仿佛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从未说过半句话。这与外面的人说的一样,大公主再宠爱谁,却也不会随随便便的谁的脏水都帮着擦。一切,不过是凭她的心情罢了。
  但是陆锦放着陈国那么多的才子不请,偏偏清了唐亦清这个才子,而大公主什么时候都没来,偏偏是唐亦清站出来,眼看着兴许就会被众臣旧事重提而质疑的时候来了。这个时候,对更多人来说,只会觉得大公主是来给陆锦镇场子的,哪怕他们对唐亦清的为人并不敢保证,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更是不敢随便的发表言论倾向。
  整个大殿中的氛围,顿时冷冽了好几分,陆锦二话不说,人已经直直的跪下:“公主误会了,阿锦的的确确是信赖唐令的才华,才斗胆请了唐令。若是公主不喜欢,往后阿锦不会了。”
  大公主伸出手,银铃立马上前将她扶起来。穿戴于身的饰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大公主沿着贵妃榻前的三层阶梯走下来,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锐利,缓缓走向陆锦。
  “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流言,也是你传出去的吧。”大公主不疾不徐的走近,声音低沉冷清。
  “坊间流言这种东西,是真正的众口难束。但却并不代表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本宫想,就算是散播流言,也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一个说法一个说法的散播,仿佛真的是有人在抽丝拨茧的查询真相,让人误以为真。而这件事情,也只有真正的闹大,大到让一个足够权威的人作出判决,才能构成足够的压力,本宫说的对不对?”
  如果只是自己站出来澄清,亦或是强行将那些长舌之人镇压,不仅费时费力,还是一个十分愚笨的办法。
  但若是真龙天子将这件事情做出一个判决,谁再嚼舌根子,那便不是对绥国公府的抹黑,而是对天子的蔑视。兴许到时候陆锦只用向府尹大人打个招呼,府尹大人就能脚下生风的去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抓回来!
  这就正如最初的时候,她身为天子赐婚之人,做出的一切不得体的事情,抹黑的不是绥国公府,而是天子的面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私下彻查,暗中部署,搜集证据,心思缜密。你下起手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大公主走到陆锦身边,与她擦肩而过,绕着她走了一圈,眼中的笑意没有半点暖意:“本宫只是仔细的想一想这个结果,便觉得毛骨悚然。那两个掌柜,也许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将这件事情揭发出来,将皇城中那些阴暗的一面揭露出来,而最后,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下了大牢;那个似乎对傅承宣别有用心的表妹,只怕也无容身之地;那些对你的婆婆傅秦氏不敬的人,如今自己都是笑话;而你呢?向皇上讨一份证明,往后便是身价倍涨,自你手中所出之物,只怕也是千金难求。”
  大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唏嘘之色:“这般睚眦必报,这样长远的一场局,该是部署了多久,沉心静气的等待了多久,暗中默默地策划了多少事情,才换来的一个结果?一石多鸟,简直让本宫佩服!而今你却说往后不会了,本宫……当真是不敢信的。”
  “阿锦,本宫从未害过你,倒是十分的喜欢你,不如你现在跟本宫说说,你还有什么局没有布完?还有什么计谋没有使完?”大公主的神色莫名其妙的和气起来,甚至亲昵的将她的手轻轻握住:“现在告诉我,我必不为难你。”
  陆锦的睫毛颤了一颤,似乎是看了看大公主,但是很快,她就沉声道:“公主恕罪。阿锦初为人妇,无奈总是遇到些麻烦,加之数月前的案子,亦是实实在在的惨案。阿锦从未想过要刻意对付谁,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阿锦并没有想着还要谋划什么,请公主明鉴。”
  大公主微微挑眉:“承认了?”
  承认,你的确是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煮了一锅杂烩?
  陆锦忽然抬眼,淡然道:“是。”
  大公主翘了唇角:“也承认,的确是有心利用本宫为你震慑旁人?所以刻意请了唐亦清?”
  陆锦沉默片刻:“是。”
  周围的大丫鬟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就连银心这个公主府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汗流浃背。
  怎么能承认呢!?打死不承认,就算是心知肚明,至少面上一层还能维持着,现在承认了,莫非是要撕破脸皮!?
  一阵煎熬的沉默之后,大公主忽然笑了起来。
  这就像是从寒冬腊月瞬间转为了三伏天,大公主笑得十分开心,甚至伸手拧了拧陆锦的脸,完全没有方才的怒意,甚至连态度都亲和起来。
  “方才在大殿上不是挺机灵的么,现在不过逗逗你,你反倒认真起来了?”大公主拉着陆锦坐到榻边,拍拍她的手:“本宫一直将你当做了大公主府出去的人,谁欺负你,欺负你着紧的人,你就要加倍奉还,说起来,你倒是与本宫很像。”
  陆锦微微一笑:“不敢。”
  意外活跃起来的气氛,让银心觉得刚才那种窒息的气氛好像是一场梦。
  而后,两人说了些不着边的话题,大公主更是提到若是有新的首饰,必然要拿过来给她瞧一瞧,别因着身价倍涨,反倒看不起这个“娘家”了。陆锦含笑称是,倒也没什么不妥的表现。
  只是在最后,陆锦起身告辞的时候,被大公主拉住。
  “这一次的事情,算你欠本宫和唐令一个人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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