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我不知道。”
周时生被南烟冷斥,心情却不错,他直白道:“你若不说,我倒不曾注意这人。”
南烟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道:“她是我旧友,但我有些看不懂她,当年孟养离世,她偏袒冯希臣亦令我心凉。”
偏袒冯希臣?
周时生看了眼南烟,问道:“她喜欢冯希臣?”
若非是心喜之人,怎会冷落好友而近他人?
王钰秀如今是贵妃,这事亦是旧事,南烟未承认,亦未否定,只是让周时生设法莫要让太后来烦她了。
陪着这么一位倔强专横又寂寞的老太太,真的是在遭罪,听说王钰秀这几年甚得太后欢心,也亏得她有本事。
周时生颔首应下,见南烟要离去,便起身相送。只是送人,可他偏生还去换了一身常服,明摆着是准备送出宫再在宫外相处。
南烟等着他换衣服,只觉得这人在此事上实在磨蹭的不行,只是腰带的纹路色泽便挑了许久。
南烟等的无聊了,上前替他做主,选了一青色带云纹的锦缎制成的腰带。
小宦官将腰带取来,顺势递到南烟手上。南烟一愣,见周时生微微张开双臂,神态自然,正专注的看着她,只得默不作声的上前替他将腰带系好。
你看,有的人就是有这般本事,即便不说话,也能让她人知晓他的意思。这般想着,南烟耳朵不免又有些烧了。
周时生垂眸看着,好奇的伸手捏了下南烟绯红的耳朵尖,一本正经道:“南烟,你耳朵红了?”
你不说话会死吗?
南烟心中一口气上不来,不给他系腰带了,怒道:“不系了,你自己弄。”
一旁的小宦官见此,正屁颠屁颠的准备上前接过垂挂在周时生腰间的腰带替他系好,却见往日面色沉闷的殿下颔首道:“好。”
然后,便果真如南烟所言,自己动起手来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出门时,南烟没话找话,威胁道:“日后出门再这般慢,我便不等你了。只是换一件常服,何须费这般多时间。”
“不可。”
对此,周时生眉头一皱,持否定态度。
这下,南烟的婚前焦虑终是找到了出气点,她道:“你行事可否顾忌她人,没见着我等你等的不耐烦吗?”
周时生看她一眼,反驳道:“你没有不耐烦。”
“我在生气呢!”
南烟认真道,她真的是在生气呢。
“没有。”周时生想同南烟挨的近些,伸手去捏她耳朵尖,“你也没有生气。”
南烟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就从未遇见过说一句话被人否定一句的时候,能不能顺着她些,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南烟,难道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吗?”
周时生笑了笑,宽大的袖口伸了过来,握住了南烟的手,他垂眸看着南烟,柔声问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啊!
青年面目如玉,风华正茂,笑意出于真心,怎会不好看?
南烟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但过往不曾就他的样貌太过关注,如今这人却这般问她,真是肤浅的男人!
南烟哼了一声,不回话了,却任由周时生拉着她的手。
两人缓缓朝外走去,其间,周时生提及南烟正在看的那些话本,言语间,让南烟少看为好。
南烟与席秀将混迹在那堆话本中的艳/情话本筛选出来,竟是不下于十本,且一本比一本劲爆。
席秀将这些话本丢给南烟处理,南烟爱惜……,未立即焚毁,而是私藏。
一时,南烟整张脸烧了起来,甩脱周时生的手,质问道:“你怎知这些事?”
周时生理所当然道:“李常洛告知我的。”
这时,南烟想到席秀往日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李常洛这个死太监!’
“我没怎么看,只是见图文精致细腻,不舍得粗暴焚毁。”
南烟这话非假,她还来不及看呢。
周时生点点头,道:“不用烧,待你嫁入乾西五所,将那些话本带入宫中便是。”
他说的一本正经,南烟却一点也不想同他谈这些了。
带入乾西五所作甚?当传家宝吗?
这般,两人在离开乾西五所朝宫门走去时,却是正好撞见了提前从乾东五所离去的王钰秀。
太后一行人探望誉哥儿,见他只是精神不振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一行人在乾东五所围着他有说有笑。
王钰秀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去。
南烟见此,朝王钰秀行礼。
王钰秀停下脚步,愣怔的看着南烟,意有所指的唤道:“南烟姑娘?”
南烟莞尔一笑。
两人对视片刻,王钰秀率先移开目光,她与周时生以家礼互见后,便避嫌离去。
南烟看着王钰秀离去的背影出神,周时生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南烟耳垂,垂眸看着南烟道:“可是察觉人情淡薄?”
“没有。”
南烟故意板着一张木讷的脸道:“我不坦诚我的身份,怎会怪她情谊淡薄。”
“你倒是想的通透。”
周时生若有所思。
南烟见他表情不对,知晓他心中必定有事,也不多话,只安静的朝宫门走去。
至夜间
南烟洗漱后准备入睡,见不远处的小桌上堆了一堆话本,上前看皆是《媚媚传》、《采女传》之类的名字。
她想起白日周时生的话,再次将他与李常洛这主仆二人骂了一通!
如今夜深人静…南烟默默的翻开,就着昏黄的烛火细看。
叩门声在此时传来,三长两短,极为守礼。
南烟忙将话本收好,正准备起身开门,隔壁却传来‘吱呀’一声门扉大开的声音,随即是一声狗吠。
隔壁住着席秀,她很喜欢小灰,便在屋内一角给小灰准备了舒适的狗窝。
候在南烟房前的俞宗衍看着从隔壁门缝中探出的狗头和人头,神情稍微……有那么一丝尴尬。
小灰照旧朝俞宗衍吠了两声,席秀在它狗头上一拍,让它安静些,随即傻笑着看着俞宗衍,道:“俞公子来找南烟吗?”
俞宗衍入院后,守院的小厮本欲提着灯笼带路,被他婉拒。他此次找南烟有事,是想低调些的,哪知将才叩门,隔壁的席秀同小灰便探出头来看戏。
南烟将门打开,未及同俞宗衍说话,先是让席秀回去睡觉。
席秀恋恋不舍的看着俞宗衍,又去看南烟,道:“此时夜深,俞公子同南烟议事,或需我在一旁伺候着。”
席秀似乎看上了俞宗衍?南烟迟疑片刻,严词拒绝。
俞宗衍深夜来寻,必定有事相商。
她将门打开,未避嫌,令俞宗衍进得屋内。
一进屋,南烟想起桌上那堆话本,忙立在桌前用身子将那堆话本遮住,问道:“宗衍,是有什么事吗?”
俞宗衍颔首,道:“南烟,我找到你妹妹了。”
南安?
南烟一时愣住,须臾,冷静问道:“活的还是死的?”
俞宗衍似对南烟的反应有些惊讶,他叹了口气,应道:“她活着,想要见你。”
傍晚时分,俞宗衍从外归家,却在一转角处遇见神情恍惚、身形狼狈的南安。她似得了癔症,缩在墙角只一个劲的低声念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错。’之类的话。
幸而那条街地处偏僻,行人不多,俞宗衍上前,脱下外裳遮住狼狈的南安,想将她带上马车。
她却似认不得俞宗衍,十分警觉,僵持着不肯上车离去。俞宗衍无法,只得令身旁的小厮将她打晕带走。
待南安醒来后,她的精神很不稳定,一时认得俞宗衍,一时又认不得,恍恍惚惚的,说话也没个准,直到俞宗衍问她可要去见姐姐南烟……
提及南烟,南安的精神逐渐稳定下来,她安静的点头,后又将自己如同一只虾般缩成一团躲在床角。
南烟听完俞宗衍的讲述,打开门欲同他朝南安暂住处走去,隔壁的房门这时打开,席秀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她咧嘴笑着,道:“南烟,俞公子,你们深夜是要去往何处?带上我可好。”
俞宗衍迟疑,席秀见此则伸手握住南烟手腕,摇了摇,撒娇道:“南烟,带上我嘛。”
南烟被她扭捏造作的声音激出一层鸡皮疙瘩,紧张的心忽然松了几分,她无奈的点头,对俞宗衍解释道:“席秀可信。”
俞宗衍见此,话不多说,朝他的住所走去。
南安暂时被俞宗衍安置在他的房间,因南安神态不安,惧黑,屋内一时亮入白昼。
在俞宗衍、南烟、席秀三人进屋时,南安仍旧缩在床角未有反应,她安静的过分,甚至有些呆。
可这一切却在三人逐渐靠近后发生了变化,她双眼突的大睁,毫无预兆的嘶声尖叫起来。
南烟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南安被南烟死死捂住嘴巴,双眼却不看南烟,反是惊恐的看着站在床前的席秀。
南烟奇怪的朝席秀看去,这一看,自己却也是差点被吓出声来。
席秀过往素面朝天,绾着最简单的发髻。今夜不知怎的,竟是化了妆。脸白似饼,唇红如血,两条眉毛又细又长,发髻是最隆重的朝天髻,鬓边还插了一朵粉嫩的木芙蓉,那朵木芙蓉上似乎还挂着几根狗毛?
此前走廊屋檐下烛火具都昏暗,南烟未察觉,待进了这屋子方才看清席秀的模样。
南烟倒抽一口冷气,她一手紧紧抱着南安,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迟疑的看着席秀,建议道:“席秀,你……先在屋外等着如何?”
席秀与南安大眼瞪小眼,不为所动!她热情道:“俞公子是文人,你这妹妹似乎魔怔了,若是发起疯来,只你一人是制服不了她的。”
她说着,嘴角一咧,露出十万分真诚的笑意。然后……南烟便发现了她牙齿上的唇彩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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