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吴二彦当厂长的时候,为了中饱私囊,满足自己的私欲,几乎每个月都要贪污一笔货款。因为宋博管着厂里的财务账目,所以他想要瞒过这位精明的妹夫是不可能的。
  结果一来二去,两人就结成了同伙,每次都将贪污来的钱存放在一个钱柜里,钱柜需要同时使用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吴二彦与宋博每人保存一把钥匙。
  吴二彦死后,他保存的那把钥匙找不到了,宋博想私吞两人共同贪污来的那一大笔钱,就不得不想办法撬开那个钱柜。
  这天傍晚,宋博悄悄溜进吴二彦的办公室,瞧见左右无人,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锤子、螺丝刀等工具,去撬钱柜的锁。
  谁知他刚将螺丝刀****锁孔锤了几下,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眼前白光一闪,钱柜的两扇铁门被炸得粉碎,铁片像雨点一样打进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都被一股热浪掀翻在地,顿时失去知觉。
  旁人听到响声,跑进来一看,却见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一摸鼻子,还有气息,赶紧将他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还好,爆炸的威力还不算巨大,他只受了些伤,并无生命危险。
  第二天早上,宋博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请岳子琦。
  岳子琦来到医院后说:“昨天发生爆炸的那只钱柜,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发现铁门夹层内装有炸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用钥匙开门,炸药不会发生爆炸。但如果强行撬锁,锁孔与撬锁工具在摩擦碰撞中产生火花,就会引发爆炸。宋厂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博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将自己和吴二彦贪污纱厂公款的事说了。
  岳子琦眉头一皱,道:“如此说来,这炸药应该是吴二彦为了防止你独自撬锁私吞钱款而设计安放的了。”
  宋博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因为这样一来,钱柜里的纸币就会被炸得粉碎,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岳子琦沉思着道:“那你说这炸药,到底是谁安放进去的呢?”
  宋博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忽然滚下病床,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带着哭腔说:“岳探长,我命危矣!你、你可要救我!”
  岳子琦吃了一惊,忙将他扶起,说:“不必如此,有话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博说:“我现在才明白,从大哥中毒暴毙,到二哥跌落陷阱惨死,再到我遭遇炸药险些丧命,其实都是一个人精心设计的阴谋。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哥、二哥和我,一个一个死于非命,好让他报仇雪恨。”
  岳子琦不由一愣:“哦,竟有这样的事?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你还记得上次在门楼后边偷窥我们的那个年轻人吗?”
  “我当然记得,不过当时我并没有看见他。”
  宋博说:“后来二哥死的时候,我又看见那个人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窥探我们。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我三哥的儿子吴灿。他小的时候,曾来过中国,我见过他一次,所以有印象。”
  岳子琦怔了一下,说:“吴灿不是在美国么?他父亲吴三彦死的时候,他可都没有回来呢。”
  宋博抢着道:“不,现在他回来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父亲在纱厂受到大哥二哥和我的排挤,最后悒郁自尽的消息。他要为他父亲报仇雪恨,所以精心设下这个连环杀局,好叫他心目中的仇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岳子琦问:“你确认那人真是吴灿?”
  宋博点点头说:“我瞧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岳子琦推断道:“你的意思是说,吴灿暗中侦察到你要去撬那个钱柜,所以偷偷摸进吴二彦的办公室,预先在钱柜里安放了炸药等着你,是不是?”
  宋博说:“是的。幸亏他计算有误,安放的炸药太少,未能暴发出致命的威力,所以我才侥幸逃过一劫。”
  岳子琦瞧了他一眼,道:“吴灿这次未能得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宋博拉着他的手,惊恐地道:“这也正是宋某最担心的。他这次没能当场炸死我,下次还不知使出怎样的手段来害我性命。岳探长,你可一定要想办法保护我,最好能派几个警察给我当保镖,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岳子琦摇头苦笑:“咱们警局人手紧张,查案都查不过来,哪里还抽调得出人手来?”
  宋博哭丧着脸道:“这、这可怎么办?岳探长,你、你们当警察的,怎不能见死不救吧?”
  岳子琦认真考虑了一下,说:“吴大彦和吴二彦都没有儿子,你如今是恒生纱厂唯一的接班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是关系到纱厂几千工人命运的大事。要不这样吧,我回去跟局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破例给你配一把防身手枪,如果危险临近,你也好开枪自卫。同时我也会叫人加强纱厂一带的治安巡逻,一有异常,我们可以立即赶到纱厂,确保不再发生问题。你看这样可好?”
  宋博叹口气说:“也只好如此了。”
  第8章 连环杀局(2)
  第二天,岳子琦亲自给他送来一把黑沉沉的警用左轮手枪,并且问他会不会用?
  宋博拿着枪说:“以前念书时参加军训,曾学过射击,开过几枪。”
  岳子琦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把他带上医院天台,拿了一个空酒瓶放在那里,叫他开一枪试试看。
  宋博站在离酒瓶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握枪,瞄准酒瓶用力开了一枪。
  只听“砰”的一声响,酒瓶被手枪子弹打得粉碎。
  岳子琦交待说:“这枪一共能装六颗子弹,现在射出一颗,还剩下五颗子弹,这可都是你的救命子弹,可要好好保管。”
  宋博没想到这小小一把手枪,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由心中大喜,挺直腰杆道:“有了这个护身符,看还有谁敢害我!”
  4
  宋博伤好出院之后,当上了恒生纱厂的当家人,坐上了总经理的位子。
  他上任之后,做了两件事,一是继续跟日本商人谈判,商讨转让股份跟日本人合作办厂的事宜,二是加强了纱厂内的保安力量,同时高薪聘请了两名精通拳脚功夫的武师做自己的贴身保镖。
  一转眼,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半个多月,并无半点意外发生。
  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五月的一天,宋博正在总经理办公室忙碌着,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拿起一听,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博,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是不是当上了总经理,就把人家给忘记了呀?”
  宋博一听这声音,立时全身骨头都酥了,忙赔着笑脸解释说:“哪里呀,宝贝,我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你呀。这一向纱厂事情多,我正忙着处理,所以没时间去享受你的温柔。今晚你洗了澡等我,我一定去。”
  电话里的这个女人姓苏,叫苏美倩,身材高挑,体态袅娜,长着一张令人销魂的漂亮脸蛋,说起话来轻声软语,简直叫人骨头发酥,心尖打颤。
  她本是歌舞厅里的一名钢琴师,后来结识了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吴家三公子吴三彦,做了他的红颜情人。
  一年前,因见吴三彦落魄潦倒,再也榨不出油水来,就转而投向了早已对她垂涎三尺的宋博的怀抱。
  宋博的妻子,也即吴家四小姐吴亚男,可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对丈夫管得极严,所以宋博与苏美倩的交往极其隐秘,两人在一起厮混了一年多时间,旁人却还并不知情。宋博常常为此暗自得意。
  在食堂吃罢了晚饭,天刚黑下来,宋博就让两个保镖开车护送着他往界山口行去。
  苏美倩就住在界山口回民街的一幢小洋楼里。
  汽车刚刚驶到回民街路口,宋博就喊停车。
  他让两个保镖坐在车里,在路口等他回来。他自己却跳下车,朝着回民街步行而去。
  走了约莫一里多路远,拐个弯儿,就来到了苏美倩的住处。敲门进去之后,才发现苏美倩刚刚沐浴完毕,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旗袍,腰身裹得紧紧的,胸臀饱满,旗袍下摆开叉很高,露出雪白丰腴的大腿。
  宋博一见之下,顿觉欲火焚身,抱起她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就往床上滚去。
  他在苏美倩的床上,一直折腾到半夜时分,方觉尽兴,又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烟,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穿衣下床。
  苏美倩在身上随随便便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将他送到大门口。
  两人又相拥在一起,亲吻抚摸缠绵了好一会,宋博刚刚退去的欲火又被她撩拨起来了,她却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巧笑道:“馋猫,快回去吧。要是通宵不归的话,你家里那只母老虎一定会将你生吞活剥的。”
  宋博吞了一口口水,只得悻悻离去。
  他刚转身走出不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昏暗的街灯下,正有一个年轻人,在距离自己身后十余米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人剃着平头,目光犀利,透着一股杀气。
  他认出这个年轻人,正是多次跟踪窥探自己的那家伙,不由心头一惊,正要掉头逃跑,一只手却无意中碰到了藏在口袋里的那把手枪,顿时胆气为之一壮,心中暗想这小子一路跟踪自己,自己刚才与苏美倩幽会的事,一定被他窥视到了。要是传扬出去,被家里那只母老虎知道了,以她的泼辣性格,多半会要跟自己离婚。自己一旦跟她离婚,就不再是吴家的女婿了,那刚刚坐上的吴氏产业恒生纱厂总经理的位子,自然也坐不稳了。
  想及此,不由恶向胆边生,忽然掉转脚步,直朝对方走过去。
  那年轻人见他面对面朝自己走来,却并不惊慌,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他。宋博边走边大声喝道:“好小子,想要杀我宋某人,却还没那么容易!”
  待走到距离那年轻人还有十来步远时,他突然掏出手枪,“砰”“砰”两声,朝着对方胸口连开两枪。
  年轻人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并未倒下。
  宋博以为自己枪法不准,没有打中对方,于是又连开数枪,将剩下的子弹一口气射光。
  这回他亲眼看见三颗子弹都打在了对方身上,却又像遇上了弹簧似的,纷纷弹了开去。刚好有一颗子弹跳到他脚下,他用鞋尖踩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枪里射出的竟是橡胶弹头,根本不可能打死人。
  他心中正自惊疑,忽然听得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抬头一看,却是岳子琦领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宋博大喜,高声叫道:“岳探长,你来得正好,快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岳子琦却径直朝他走来,盯着他厉声道:“宋博,你就别再假惺惺演戏了,警方现已查明,你才是谋杀吴氏三兄弟的真正凶手。现在,我们警方要正式拘捕你。”
  宋博脸色一变:“你、你说什么?岳探长,你这是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岳子琦沉着脸道,“我们刚才在苏美倩住处的地窖里搜到了小半瓶没有用完的砒霜,还有一把铁锹。铁锹虽然已经用水清洗过,但上面仍然可以提取到一些残留的泥土。经过我们检验,上面的泥土,土质与吴家祖坟前那个置吴二彦于死地的陷阱中的泥土土质相同,应该是在挖掘那个陷阱时遗留下来的。可以断定,这两样东西,正是凶手杀害吴大彦和吴二彦后遗留下来的证据。”
  宋博叫道:“不,你们弄错了,这两样东西不是我留下来的。那是苏美倩的住处,你们应该去抓她才对。”
  岳子琦道:“你会相信她一介弱质女流,有能力拿着一把铁锹,去挖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坑么?我们刚才已经询问过她,这两样东西不是她的。她还说她的住处,除了她自己居住,平常只有你经常来,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这两样东西,不是你偷偷留下的,还会是谁?”
  宋博辩解道:“我若是凶手,又怎么会在钱柜里放炸药,自己炸伤自己?”
  岳子琦微微一哂,道:“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吴家兄弟死亡后,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你也是警方最重要的怀疑对象。你为了打消警方对你的怀疑,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场爆炸闹剧,想以此说明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你也是凶手想要谋杀的对象。却不知你的这一番举动,非但没有打消警方对你的怀疑,反而还更加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试问凶手设计谋杀吴大彦和吴二彦,计谋是何等周密,心思是何等巧妙,轮到要杀你时,又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竟然会因为安放的炸药量不足,而没有将你炸死?”
  宋博这才渐渐明白过来:“所以你给我的手枪里,才会装上橡胶子弹?”
  岳子琦道:“应该说你在医院天台试射的第一颗子弹,是真子弹,剩下的五颗子弹,都是打不死人的橡胶子弹。我们这样做,就是要让你思想麻痹,觉得我们警方好像真的被你牵着鼻子走,对你一点也没起疑心。只有你放松了警惕,我们才有机会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
  宋博道:“吴家待我不薄,我为什么要杀死吴氏兄弟呢?”
  岳子琦冷笑道:“原因很简单,你想夺取吴家的产业,你想当恒生纱厂的总经理。”
  宋博瞧了那个跟踪自己的年轻人一眼,忽然跳起来道:“不,你们都受骗了,我大哥二哥都是他——吴灿谋害的,他将没有用完的砒霜和粘有泥土的铁锹放到我情人的住处,为的就是要嫁祸于我,为的就是要借警方之手置我于死地,好替他死去的父亲报仇。”
  岳子琦怔了一下,瞧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然后又盯着他道:“原来你说的那个跟踪窥视你的‘吴灿’,就是他?”
  宋博叫道:“不错,就是他,他就是吴三彦的儿子吴灿,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岳子琦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说的吴三彦的儿子吴灿,确实已经回国,但他回国之后就参了军,一直在前线跟日寇作战,根本没有回过青阳。”
  宋博一愣,指着那个年轻人道:“那么他、他又是谁?”
  第9章 连环杀局(3)
  岳子琦微微一笑道:“他叫刘超,是我们警局一名年轻探员。吴三彦死后,我们在你的住处暗中搜查到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吴三彦精心绘制的纱厂设备改良图纸。这是吴三彦毕生心血所在,绝不会轻易拿给别人。而且还有目击者看见你曾在青阳山顶将吴三彦推下山崖。种种线索表明,吴三彦其实并非跳崖自尽,而你宋博,和他的死绝脱不了干系。于是我们就派出一名得力探员一直跟踪调查你……你今晚到回民街来幽会情妇,也是他跟踪发现之后,及时通知我们的。我们趁夜赶到,先制服了你那两个守在路口的脓包保镖,然后秘密搜查了苏美倩的住处,果然发现了你杀害吴氏兄弟的重要证据。为了夺取吴家产业,你不惜设下连环杀局,杀害吴氏三兄弟。如此罪大恶极之辈,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宋博还要挣扎狡辩,早有两名警察拥上前来,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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