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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分舵?周锦渊心想,老派人就是和急诊中心的不一样,萧院长这是还停留在武侠的年代啊!
  第45章
  金绰仙坐在一架钢琴前, 婉转轻灵的乐声从他指尖流泻出来,如果说音乐可以用颜色形容, 那么他的乐声一定是清晨竹林里洒下阳光的淡金色, 既温暖又轻盈飘渺。
  神秘, 希望,生命, 是这首曲子带给人的感觉。
  周锦渊坐在一旁静静欣赏,从这乐声里他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元素, 于是会心一笑。
  今天周锦渊约好了,要把金绰仙带去莫教授那儿,给他老人家看看。另外就是,莫教授听说了他想找个志同道合, 水平不错, 还愿意在诊所待着的大夫,说可以给他介绍一下。
  莫教授最喜欢提携后进了,桃李累累, 周锦渊一想他的眼光肯定不错,哪能犹豫。
  此时,金绰仙跟周锦渊回海洲已半月有余, 自接诊起,也近一个月时日了。
  最近金绰仙腹部的压痛已经减轻很多, 外敷止痛药的频率也放缓了。但是前几天又出现了腹水,双下肢都有些浮肿,甚至导致行走有些不便。
  周锦渊见状, 调整药方,每天两剂,早晚吃了两日了。他今天就是怕金绰仙身体不便,过来接他再一同出发,正遇到金绰仙在弹琴。
  金绰仙约莫不能一日没有音乐吧,而且他会多种乐器,周锦渊在国外时听他拉过小提琴,现在又不知什么时候弄了架钢琴在房中。
  听金绰仙弹琴真是一种享受,他的作曲旋律性非常强,兼具艺术性与流行性,现场更有和录制不一样的魅力。
  只是金绰仙弹到一半,便住手了。
  周锦渊惋惜地道:“其实还不急着走,怎么不弹完——这就是你那天回去写的曲子吗?”
  金绰仙写的是钢琴曲,而非道乐常用的铛子、罄、鱼子等乐器,但并不妨碍他将经韵的元素、祝由的神秘融入其中。这种结合甚至让人耳目一新。
  金绰仙的神色却也有些惋惜,“不是不弹完,而是这首曲子还没写完。我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够力度,只是暂时没想好该如何写。”
  他都觉得,是不是应该请周锦渊多唱几次经韵,那天他只听了几分钟,而周锦渊所唱的仙山韵,也完全没有可以替代的。
  “哎,那下次得跟着我多看几次治疗,说不定就想到怎么写了。”周锦渊也有一样的想法,咂摸了一下,“你精神还好吧?”
  金绰仙说道:“新药喝了两天后,各种症状已经减轻很多了,其实没什么大碍。”
  他现在的确很好,生活完全能够自理,一个人租住,也没请护工。
  周锦渊看了一下,果然已经不腹胀了,腹水明显消退,双腿浮肿也大减,基本看不出来。
  “那行啊,我还以为要背你去海北医院了。”周锦渊打了个车,带着金绰仙去海北医院。
  ……
  周锦渊上了莫教授所在的十三楼,只见其门大开,里头站着好几个学生和一个坐着的病人,应该是莫教授正在带教学生。
  他让金绰仙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自己则又看了几眼,琢磨等会儿再进去,闲着没事听一下莫教授带教。
  “小朋友,你在这里等莫教授吗?”不过站了一会儿,一人出现在周锦渊身后,温声问道。
  周锦渊回头一看,是个三十来岁样子的男子,穿着衬衫,一双杏仁眼,倒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他都被叫小朋友叫习惯了,应了一声,“是啊。”
  季缓看这人总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不会是哪位小师弟吧,他问道:“你是学生,还是想来找莫教授看病的啊,如果是看病的,莫教授今天上午都是教学,但他不喜欢人打扰,你等他出来了,找他的话,倒有些可能。”
  周锦渊听了,就觉得这人还蛮热心,而且这个时间,也等在外面,怎么总让他多想呢。
  里头莫教授问学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张超,你说一下,如何辨证?”
  那个叫张超的学生答道:“患者在这样的温暖天气,还需要穿着棉衣,平时精神不振,嗜睡乏力,是阴阳不调之证,中气内耗,气阳不足,应该扶阳。”
  季缓听罢就惋惜地啧了一声,“错了,错了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周锦渊回头看他一眼。
  季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我也是医生,忍不住。”
  这时,里头莫教授又问张超,该如何用药。
  张超现拟了一个药方。
  莫教授却是拿着药方,抖了几下,冲大家道:“看到没有,我教出一个火神派来啊!”
  周锦渊忍俊不禁,听到身后那人也喷笑出声。
  他们都是行内人,当然听懂了莫教授的意思,火神派是一个以注重扶阳,擅长用附子、干姜等辛热药物出名的中医流派,用药风格非常鲜明。
  虽然没看到药方,但想也知道张超说要患者这么热的天气还浑身发冷,阳气不足,肯定是开了大量扶阳之药,乃至莫教授戏称自己教出了火神派的弟子。
  “你真是不错啊,一百克附子,以后干脆叫你张火神,或者张附子好了!”
  附子是热药之冠,但是也因为有毒性,临床很难用好,否则怎么会说火神派风格鲜明。好的火神派大夫,处方敢于使用剂量大至数百克的附子,患者却不会中毒。
  一百克附子,已经算挺多了,莫教授真没冤枉人,这个药方开得还真是像火神派!
  季缓又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周锦渊此时已差不多认定了,这人很可能就是莫教授要介绍给他的人,忍不住问道:“您觉得该怎么开药?”
  季缓小声解释道:“小朋友,中医里,也不是阳气不足就一定要大量用温热扶阳的药,阴阳之道相互依存,阴阳不调之证,重在调节阴阳,而不是撺掇它们打架啊!”
  所以,他才说那位师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谁在外头呢?”莫教授却是听到了悉悉索索的人声,几步走出来,就看到他们俩,还有稍远处的金绰仙,不禁露出点笑意,回头道,“好吧,现在来了位明师,我让他开道药方,你们学习一下。”
  季缓一下慌了,啊,老师怎么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这个病嘛我也听了,确实有点自己的想法……
  他正想挺身而出,却见莫教授握住了那小朋友的手,说道:“小周,来,你给我的学生展示一下。金先生,您也进来等吧。”
  又转向季缓道,“季缓,你们见过了?这就是我想给你介绍的未来老板。”
  季缓:“…………”
  周锦渊还来得及转头对季缓友好地笑了一下,然后才走进去,也不推辞。他刚才也是在外面听了全程,此时再摸了摸患者的脉,在纸上一边写一边道:“刚才在外头,我听了季大夫所说,此证重在调节阴阳,其实与我思路十分契合,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须得,阴中求阳,阳中求阴!”
  季缓还是懵的,难怪他觉得这人有点点眼熟噢,他以前看过周锦渊的视频啊!就是有点模糊,而且过去了些时日,才一时没想起。
  靠,太尴尬了,他没认出来未来老板!
  但很快季缓就没心情尴尬了,莫教授说要给他介绍工作单位时,也介绍过几句周锦渊,但现在亲眼看到周锦渊辨证用药,季缓仍是大开眼界的感觉。
  如此寒热虚实参杂的病证,周锦渊用药如排兵布阵,丝毫不乱,既有党参、黄芪等温补之药,也有起到清泻作用的黄连之类药物,再佐以调和营卫的桂枝、柴胡等,有条有理,层次分明。
  季缓方才只是有了大概的想法,还需斟酌,看到周锦渊的用药,他却觉得已是极妙,要叫他来斟酌,也不一定能斟酌出这样的方子了。
  周锦渊的用药思路更是和他一样,因此季缓更多了几分好感与钦佩。难怪老师会让他去那个小诊所学习!
  莫教授哈哈一笑,对患者道:“你这个病,在西医是脑垂体体温调节功能低下,中枢神经功能失常了,按照周医生的方子服药三剂,有所好转后可以再去神经科复查一次,确认功能已经正常!”
  他这话说得笃定,好似两三剂肯定能见效,病人大喜,药虽然不是开的,但有莫教授担保,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为了这个病,他辗转多家医院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有位专家说能治。中药不方便,他恨不得立刻就煎了药吃掉。
  “好了,张火神啊,你们再去琢磨一下这个医案吧!”莫教授看了眼学生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火神”脸一红,冲季缓喊了声“师兄”,然后又喊了声周锦渊“周老师”,不认识的金绰仙忽略,溜出了办公室。
  “这是我以前带的学生,季缓。”莫教授给周锦渊介绍,“他啊,水平你是可以放心的,尤擅长内科、妇科,用药向来不离仲景左右,十分精细,时常几克几克的用药。不过有时候,也是稳妥有余,魄力不足。”
  莫教授就很欣赏周锦渊平时稳重,但该用峻猛之药的时候,也毫不犹豫。他琢磨,季缓跟周锦渊同事,能得到一个突破。至于诊所规模,只是次要。
  周锦渊从刚才那一出,也已经看出来季缓的风格了,跟他真是颇为相合的,人性更是不错。
  周锦渊和他握了握手:“那可谢谢莫教授了。季大夫,先前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周锦渊,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诊所,就真是太好了。”
  季缓没想到未来老板这就看上他了,他这里还琢磨自己管人家叫了小朋友,是不是不太好呢!
  “这,这个……哈哈,谢谢老师给我介绍了。”
  “有一点我觉得还是要说说。”莫教授咳嗽一声,“小周,季缓专业是不错的,就是运势有点差,先后待到好几个私人医疗机构,都倒了。我知道你很讲易理术算,你会不会介意这一点?或者,介不介意给他化解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季缓没去其他医院求职,比如周锦渊在三院的时间还更多。
  但是莫教授觉得周锦渊还会做法啊,估摸就他能挽救季缓了!
  季缓也紧张地看着周锦渊。
  “……”
  好熟悉的设定啊!
  周锦渊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媲美容瘦云的人才,呆了一呆,转念想,开业在即,不招季缓,也不一定有合适的了,他一挥手:“没事,也不差这一个了!”
  扫把星都早就坐镇诊所。
  “谢谢,谢谢。”季缓求职成功,就是心底有点疑惑,什么叫不差这一个了?
  莫教授牵线成功,笑容可掬,欣赏地看了两个后辈几眼,这才转而看向金绰仙,“金先生,我看你气色润泽,想来身体情况不错,介意我再诊诊脉吗?”
  金绰仙走到近前来,露出手腕,“有劳莫教授了。”
  周锦渊也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医案拿了出来,内有所有他给金绰仙用过的方子,也有这段时间金绰仙做的西医检查。
  莫教授看了几眼医案,才手搭金绰仙寸口脉,入定一般细细品起来。
  距离金绰仙被其他大夫暗示,生命可能不超过半年已经过去数月了。
  按理说,他已是将死之人,但现在莫教授看他,不但面色润泽,行动无碍(听说生活也能自理),观其脉象,更是令莫教授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
  他又叫金绰仙张嘴,看了看金绰仙的舌。
  “上次我为金先生诊脉时,正气已若有似无,有衰绝之象,今天再看,却大不相同,舌质改变,肿瘤不见增扩,且正气竟有振作之象啊!”
  他细细一品味那药方,“脾属土,肝属木,疏肝健脾,土壅木自荣!季缓也来看看,小周不愧是道医,处方深含阴阳五行之学。而且这方中不少大毒之药,大剂使用,病人却无丝毫中毒之象,看来你还有位高明的药师配合吧?”
  周锦渊一笑,点了点头。
  季缓这才知道那个病人患的竟是癌症,单看外表,他根本看不出!
  再一看病案,季缓咦了一声,“还用了针灸之法?”
  针灸镇痛是多,但用再对抗肝癌,临床其实不是特别广泛,研究各种研究较少,使用的医者也多是靠自己的想法取穴,差异极大。
  再看周锦渊病案,隔几日就会给患者针灸,尤其是灸法,显然是针药并重。
  “不错,我用针刺与灸法,一同调节患者的正气,加上大剂用带毒之药,三法并行,扶正祛邪,请莫教授指教,看我是否有疏漏之处了。”周锦渊说道。
  “我早说了,只是叫你来交流,不谈什么指教。你这三法并行用得好啊,确实比我适合接诊金先生。只是有一点,必要注意了,小心金先生的肾!”
  金绰仙那仙气飘飘的白睫毛顿时快速闪动了几下,“……?”
  他甚至有一点点惊慌,但还是维系着优雅的微笑,“周医生,这和,肾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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