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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即便是再憋屈自己个儿,阴氏都没有不讨好高老太太和大房的道理。蒋氏身子因孕渐重之后,高老太太便让她来当内院的家,可见此前的心思都是没白费的。如今蒋氏又因难产伤了身子,瞧着不像是再会接管家事的,更像是老天爷给的机会。阴氏只在心里盘算,凭她再来者是谁,这个家的管事权,她都不会再让出去!
  顾长生的洗三、满月阴氏全都办得尽心,一家子的眼珠子,她自然也要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事情办得好,高老太太才可能将管事权一直放在她手中。
  如今快到了顾长生的百日,阴氏早吩咐了下人搜罗布料给顾长生做百家衣。她也特意吩咐了,多搜罗些好人家的布片儿,别要那些穷人家的,没的要不来东西还给人添事。便是要来了,那粗布麻衣的,也不能叫她顾家的孩子穿了。
  除了百家衣,还要给顾长生置个长命锁,锁命锁长生。这事儿顾国坤亲自着了手,并找高老太太细商一番。高老太太养儿养女的经验足,自然是跟顾国坤授了一番经——京城中顶好的首饰铺子那还得数州桥以东东大街上的唐家金银铺、长命锁的链子万不能用金的,孩子太小承不了那个重……
  顾国坤一一记下,便带着小厮家丁,拿了金银往东大街去,找了高老太太口中的唐家金银铺子。铺子里打首饰的老师傅,听着是顾家的,自又有一番较对别个人不同的尽心尽力。
  原蒋氏生头三个孩子的时候,顾国坤都没这般大小事全数放在心上。这回顾国坤是怎么个尽心,怎么个天天眉梢挂喜不退,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瞧在眼里呢,私下里不过都说“四姑娘是个活宝贝”“老太太太太老爷心尖儿上的人”“大爷二爷尚且都不能比”……
  ☆、第六章
  操办过顾长生洗三、满月之礼,再到这百日宴,阴氏这会儿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了。席面上菜色选办、酒水多少、请多少人备多少礼、何处迎客、几时送客,都安排得妥妥的。
  顾家下人虽对阴氏有诸多不满,但见她每次事情都办得井然有序,也便是有怨处都在她为人上。若真是挑正经错处,也是难。那明面上,更是惧她七分,日子过得难处复难处。
  下人没处挑主子的错,即便有处挑也没处说去。但主子若是想挑下人的错处,那就是一句话,打罚皆可随意的事儿。
  下人怕阴氏,也是因为在阴氏接管内宅之后,不知打发了多少奴才。因都是不得脸的小人物,也便是传不到高老太太耳中的。又是哪个人能这般没眼色,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往自家老夫人那里说呢?
  百日宴之后,顾长生自觉自己的身子更是可控了许多。脖子上挂着顾国坤给她打来的纯金瓣角镶红宝石的长命锁,时常就是躺在床上蹬着脚吐口水泡泡。奶娘瞧着她长开了许多,嫩生生得越发可爱,也是爱不释手。
  这会儿已是三伏天的时节,处处都是热气灼燥的。顾府大小院子房里都放了许多冰盘,降降屋里的暑气。奶娘在顾长生头下放了个白瓷枕驱暑,却并不让她直接睡在凉席上,怕凉了身子,只在她身下铺了块云纹降色毡子。
  顾长生的奶娘家姓陈,顾府的丫鬟们都叫她一声陈妈妈。这陈妈妈也是蒋氏从外头千挑万选挑进来的,家里不算十分殷实,却是个好人家的媳妇。行事小心稳重,不十分爱嚼舌根子。
  蒋氏管家有一手,用人挑人自也是有一手。想她管了顾府内院这么多人,多有下人说她好的,说不好的也有,但少见。若是有夸赞,多半也是发出心腹里。厨房管事赵家的先也是得了蒋氏提拔,管了厨房之后便是百般尽心尽力——不做好分内之责,岂不是徒废了自家太太对自己的恩惠?又有什么脸呢?
  就连高老太太都说,老大家的是个能人。她提拔的奴才,管着家里大小诸事,即便有了些权可张扬的,却也是少有仗势欺人的。后宅内院里,非得有这样的人才好。说罢又对阴氏和莫绮烟说:“学着些,你们以后各自掌家了,不能让院子里乱了章法,也不能叫人人心有怨气。”
  每每这时候,阴氏面上都笑着应,再一番诚恳不已的夸赞言辞,哄得高老太太和蒋氏都高兴。嘴上抹了蜜的话,谁不爱听?
  已到晚年不问世事的高老太太不管,蒋氏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阴氏心里打什么盘算,她有什么猜不透的?
  顾长生从出生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也是听了些许。她爹娘哥姐是什么样儿的人自不消被人说,她心里最清楚不过,都是上辈子处过的人了。但她不记得出生前后的事情,细算起来,只对三四岁时候的事情还有些影像。再往前的,有十分也忘了十一分。
  陈妈妈这会儿给她喂了奶,又在床边哄着她午睡。又有一婆子姓宋,在床前桌边儿坐着,磕一盘瓜子。
  陈妈妈哄了顾长生些时候见她没睡意,自己竟有些疲,便抬起头来说:“这伏暑天气你少吃些罢,没的吃出一嘴燎泡。”
  “我内火可不旺,吃不出燎泡来。”宋婆子把磕出来的瓜子壳放到碟子里,也抬头看向陈妈妈:“姐儿睡了没有?”
  陈妈妈转头看了一眼顾长生睁大了的眼珠子,笑着道:“精神着呢。”
  “那就是不困了,你也别硬哄着她睡。”宋婆子伸手又去抓了一把瓜子。
  陈妈妈果不哄顾长生了,逗了她一阵,又回过头来跟宋婆子说话。
  宋婆子磕了几个瓜子,突压低了声音问:“这都多少时候了?咱们太太这真就打算撩开手不管家了?交给三太太了?我这瞧着,三太太那野心可是越来越大了。先前还遮上一遮,这会儿可不像还要遮的。”
  “太太身子顶不住操劳……”陈妈妈刚说了这一句,便听得外头有丫鬟传话道:“太太,大奶奶来了。”于是忙闭了嘴,再不说话。
  蒋氏原在正房里躺在软榻上,珠玉给她摇着扇子,她便小睡了一会儿。睡罢刚洗了脸,就听得莫绮烟来了,自又往炕床上去。珠玉给她倒了两杯凉茶,莫绮烟便到了炕床前。
  蒋氏示意莫绮烟在椅子上坐了,又示意珠玉给她端了杯凉茶,珠玉说“要去厨房要些凉食来给太太奶奶吃”便退出了屋子。
  “怎么这时候过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蒋氏轻拿杯盖,拨着茶水上的浮沫,低头喝了一口。莫绮烟这会儿来找她,非请安非串门,那自然是有事了。她清闲了这么久,莫绮烟才来找她,想来也是她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情。
  暖阁里的宋婆子和陈妈妈噤了口,听到正房里的话,这会儿都亮着眸子竖尖了耳朵。当然,竖尖了耳朵的还有那个人都忽视的小不点顾长生。她的生活是顶没趣儿的,只能听些闲话来充实充实罢了。
  正房里莫绮烟却是端着茶水不喝,放到椅子旁的几子上,半天开口道:“太太,老太太说了,您现在虽养好了身子却也是不能劳累,叫咱们别拿家里的事扰你。只是,这个事儿我琢磨着,不跟您说怕是不好。”
  蒋氏确是因生顾长生大伤了身子,但她毕竟没到如高老太太那般不管不问只管颐享天年的年纪。家里又有三房在,偏高老太太又是个疼子心切的,她亲自有言不准人拿家里的琐事来扰蒋氏,面上是疼蒋氏,实则不过是放权给三房的意思。
  蒋氏不管家的这段时间,宅子大大小小的事情,蒋氏虽不出声不过问,但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别个人不来说,珠玉也是耳聪目明带一张巧嘴的,没有听得十分说不全九分的事情。
  这会儿蒋氏瞧着莫绮烟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眉心动了一下,只觉这事怕真不好,便道:“咱们娘儿俩还拘个什么?你说便是了。”
  莫绮烟抿了抿唇,心里想着,来都来了,再不顾高老太太的话,且把家里如今的情况都跟蒋氏说了罢,于是开口道:“太太,自三太太管家之后,揪了不少下人的错处,能打发的都打发了……换上来的人……”
  蒋氏这话听得明白,她知道阴氏在管家的过程中一直在暗暗给莱国府换血。从小角色开始,由下到上。高老太太怕是也知道零星点儿,只当不知情罢了。蒋氏也一直落得清闲当不知情,不过是觉得没动到管事的,还不需放在心上。
  莫绮烟见蒋氏没的话搭,自己空咽了口气,又问:“太太当真不管这个家了?”
  蒋氏听出莫绮烟这是盼着她出山呢,她却是有心无力的,只换了口气说:“我倒是想,却是不能。荀姐儿才这么点,我总要多活几年的。若是不能看着荀姐儿安心嫁人,我便是眼也闭不上了。所以,你得帮我接了这事儿不是?”
  莫绮烟垂了垂眸,没把这事儿从自己肩头上卸下去,颇有些心神无力。原她被安排协助阴氏管家的时候,蒋氏就提点过她。性子温柔待人宽厚是好的,但不能没了度。凡事都有章法,只看怎么用。阴氏再刁钻狠辣强势的,她也要防着被全然挤出局。她虽矮一辈,却代表的是大房。
  这会儿事情走偏了样子,莫绮烟眼瞅着自己这是没了站脚的地儿,没守得住一丝地位,平时性子再平稳也着急了,才来找的蒋氏。之前被揪错打发的还都是小奴才,但这次却是大事情。若是叫阴氏得了手,底下不知怎么作为呢!
  蒋氏也是瞧出来莫绮烟在着急,却又不说究竟是何事,自己也有些被她温吞急了道:“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若是有,到底怎的了?你说与我听听,我才好给你拿主意。”
  确定蒋氏不愿苦累着身子把管家之事收回手里,莫绮烟便只能自己个儿硬着头皮再揽着。心里又想到蒋氏虽不能亲自上阵插手,提点一二却费不了多少心力,便看着蒋氏,特还压了点声音说:
  “荀姐儿百日宴之后,三太太核对了帐目与库房物件,说是多有东西不见其踪,与账面对不上的。一番询问私查下来,便认定是府上几位管事做了手脚,污了那些东西。只那几个管事的却又都不承认,说没拿家里的东西。三太太不像是要罢休的样子,我听说,她正与三老爷商量着,要去抄那几个位管事的家呢!”
  暖阁里的陈妈妈和宋婆子听着外面说话声音小了,听不大真切,便知自家大奶奶和大太太咬耳朵。再竖尖了耳朵,也是听不到两人说的什么,便也作罢不听了。顾长生也蹬了蹬腿,嘴里吐出口水星子。
  三人都没了偷听的心思,陈妈妈拿绢子给顾长生擦口水,宋婆子又继续磕起瓜子。没的一会,忽听“啪!”的一声,蒋氏怒道:“反了天了!”
  ☆、第七章
  顾长生被吓得一惊,整个小身子连带粉团脸都抖了一下。陈妈妈见她人小怕被惊着了,忙把她抱怀里,嘴里一直念着“荀姐儿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宋婆子也被吓了一跳,这会儿瞪着一对干木眼愣在桌边,想着什么事儿能叫自家太太这般怒。转头看向陈妈妈,陈妈妈在专心哄着顾长生,她自又默默转回头来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儿。
  蒋氏却在屋里起伏着胸口,大有压不下去之势。想莫绮烟会来找她,也是瞧出三房这举动,是想借她身子受损、莫绮烟刚进门争不到地位、顾老爷朝政缠身不问家中琐事,傍着高老太太把顾家内宅彻底换个主呢!
  原以为阴氏只敢小打小闹挠个痒,哪知却也敢动这般心思,可不是反了天了么?!到底这个家还是顾国坤撑起来的,要不是,还不知怎么样呢!只怕狐狸尾巴也不能藏到这个时候,瞅着大房没人顶得起内宅,这才露出来。
  莫绮烟眼活地上来给蒋氏顺气,只道:“太太莫气坏了身子,否则我便是那罪人了。以后再有事,还哪里敢再跟太太说呢?”
  蒋氏闭眼缓了片刻方缓过来,冲莫绮烟摆摆手,叫她仍旧坐下:“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再去试上一试,若是真不知深浅的……”下面的狠话蒋氏没说。
  陈妈妈和宋婆子这话都听得稀里糊涂,也揣不出个一二三来。顾长生却知道,自己那心慈人善的老母亲是分人分事分时候的——真惹了她绝壁没好果子吃!
  两人在房里又说了一阵话,便传来莫绮烟辞去的声音。珠玉也刚巧从外头回来,携了几盘子的冷食,留莫绮烟不住,便听得蒋氏吩咐:“端两盘给里头吃去。”
  “诶。”听珠玉应了话,没的一会就进了暖阁,把东西放下道:“姐儿还睡呢?”
  “姐儿精神头足,睡不了那么些。”宋婆子忙起身接了一下,又说:“劳烦姑娘给咱们送这些个。”
  “过凉的东西太太吃不多,宋妈妈和陈妈妈多吃些,去去暑气,没那么些虚礼。”
  “谢谢太太谢谢姑娘。”宋婆子一应把话都说了,珠玉到床边看了看顾长生,逗了她两下才又出去。
  宋婆子端了一盘往陈妈妈手里放,定住了身子,在陈妈妈面前压低了声音说:“你猜三太太做了什么惹得大太太这般不高兴?大太太是要自个儿管家了?”
  陈妈妈拿手在嘴边压了压,又皱眉摆了摆,意思是——咱别议论这个啦,主子们的事儿,凭他们去罢。嚼舌根子被听去了,恐会生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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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氏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是省时度势、温着火候,寻个可下手的机会。自从蒋氏有身孕不能管家至今,她也摸清了这顾府的门门道道。高老太太把家给她管,蒋氏非把莫绮烟塞进来,心思都摆在台面儿上。
  阴氏也知道,比起莫绮烟,高老太太更偏爱她一些,不单单是因着她嘴巴甜会哄人。还因着高老太太打生了顾国圻,就多偏爱这小儿子一些。大儿子顾国坤是个有本事有出息,供着高老太太享福的。高老太太自己享福了,那也不能不惦记着自己的小儿子啊。
  阴氏管家的时候,高老太太就说:“你放开了手做,没那畏畏缩缩的必要。把家管好,以后就让你帮衬着你嫂子。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老大撵老三和你出去!老三不争气,你也给他争口气,知道么?”
  原这话是预备着蒋氏顺利产下孩子休养好了再管家才说的,没想到天公作美,直接叫蒋氏难产伤了身子,再不能劳累。高老太太算是松了口气,想着三房以后再不会像先前那般没地位了,可喜的咧。
  蒋氏不能亲自管家,那莫绮烟也是要防的。想着如今顾府里的下人管事,除了资历十分老是高老太太那时候的,余下有不少都是蒋氏和顾国坤提拔上来的。人心向着大房,这是个麻烦事儿。自己管家,可不能让一帮心腹里装着别的主子的人管事。
  头晚跟顾国圻商量了这事,顾国圻觉得甚好,搂着她亲摸了两下说阴氏是个有本事的。今儿阴氏就在请安的时候话面好听地把话跟高老太太说了,说到“恨处”那都是真咬着牙的,说“那些填不饱的奴才,不知道坑了家里多少东西呢!”
  高老太太漱着口,气定神闲地听了阴氏的话,并没什么情绪表现。以她人老贼精的,自然知道阴氏的打算。要说这府里真不拿主家分毫东西的奴才,只怕也有,但较真薅起来,又能薅出几个?
  高老太太在心里做着权衡,抬手按了按自己额上的黑锦压边暗蓝绒抹额,仰头看着她说:“管家这么些时日,你也太费心了些。真个儿要把这家整顿忒严了,待会叫人没处喘口气,也是不好。”
  阴氏笑了笑,过去给高老太太捏肩,“老太太,咱们虽是富贵人家,金子银子古董字画没短的,但也不能任由着旁人惦记不是?那些个下人,仗着姐姐管家不严,吃酒赌博的不在少数,没个样子。我这几番整顿下来,便是好了许多,再没有人敢不干活混玩的。现在这事儿,我也就是要杀鸡儆个猴儿,别叫那些下人真以为主家的东西就是他们的。若是再不管管,越发兴得他们什么手脚都敢动了。”
  高老太太被阴氏捏得舒服,微合了一下眼,又睁开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你要查的那些个,可都是老大家那边儿的红人儿,你可是要去说一声儿的?”
  阴氏满脸堆笑,还是慢捏着高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太,太太那要多养着身子,我这不是来跟您说了么?”
  高老太太先出声劝了那一句,自然不是真怕阴氏压得家里下人喘不过气。奴才命的一个个,还真得不到高老太太这样人物的惦记。她想的也是这事儿不好叫蒋氏知道,她若知道了,必然不能叫阴氏这么做。
  阴氏也明白这一层,心里才盘算着拉高老太太当靠山。就算蒋氏知道了这事儿,那也有话跟她说。总之,今晚顾国圻从外头回来,便叫他先查了那几家再说。翻出东西来,哭娘求娘都是再没用的。
  哪知就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莫绮烟也恰巧来高老太太处请安,才稀稀拉拉听到了一些。凭着自己前前后后知道的一些事情推断,把事情还原了个大概,又思量一上午,午觉也是辗转未得入眠,才去找了蒋氏。
  从蒋氏院里出来,心里算是松了口气。这事儿要是没叫她听到,让阴氏直接得了手,她这个代表大房帮衬管家的人,只怕要惹得自己婆婆蒋氏不高兴,此后又是费功夫的。
  记着蒋氏叫她再去试一试阴氏那话,莫绮烟回自己院子擦了擦脸去暑,又细上一番状,才又往阴氏院子里。若不是还有蒋氏,莫绮烟当真觉得自个儿是有心无力只能叫阴氏算计的。
  到了阴氏院中,几个婆子正在槐花荫下哄着阴氏家的闺女,教她说话玩儿。见着莫绮烟来了,忙叫还在廊上打盹的小丫鬟通报一声。
  阴氏在屋里合了账本,往炕桌边一拉。莫绮烟进屋道了声“太太”,阴氏笑着让她炕床上坐。莫绮烟身为晚辈,自不去阴氏对面坐着,推辞两句要往椅子上坐去。
  阴氏面容嗔怪,起身拉了她推到炕床另一边:“我才比你大几岁?你跟我讲这些虚礼?要不是咱们都进了顾家,我成了你婶子,那咱们还不跟姐妹一样?”
  “太太抬举我了。”莫绮烟笑着回。
  阴氏叫丫鬟上来倒了茶,才又看向莫绮烟,“我这儿也没什么,先吃口茶,还要吃什么,我叫去厨房要去。”
  莫绮烟端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太太,可不必了,这伏暑炎炎,热得哪里有胃口吃什么?”
  “那就吃点凉的。”阴氏说罢又叫自己房里丫鬟“去厨房要点绿豆冰沙来。”
  “怎么?可是在自己房里闷了,找我说话儿来了?”阴氏这一脸可人儿的样子,看得莫绮烟只觉阴氏真是自己姐妹一般。偏自己不是来找她说话玩儿的,也装不长久,话头打的官腔来回几番,便说:“太太,账目上不对的地方,那几个管事可都认了没有?”
  “嘴硬得很,不认。”阴氏看着莫绮烟,眼里满是无奈笑意,“又是姐姐亲信的人,我在想着,要不叫姐姐来处置?又怕她劳了心累了身子,我也正愁着呢。你也知道事情的人,可有其他良策没有?”
  “要不……去他们家里抄抄看?能抄出库房里的东西,也未可知呢。抄到那就发卖了,抄不到咱不说什么,给赔个不是赏些钱。横竖他们都是奴才,就是被亏待些,被冤枉了,赏他们几两银子也就够了。”莫绮烟想了想,奉上良策。
  阴氏眼底浮起墨色,嘴角含笑看着莫绮烟问:“那不是要得罪姐姐了?”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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