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而雅卿最后一句打消了他的念头，三岁的孩子带起来太麻烦了，估计要抱一路，想想就头疼。
于是最后定下来由梁正勇照看家里，难得有机会，洛母和胡彩霞一起带着雅卿和雅琪去镇上，临走的时候，梁正勇很大方的给了洛母二十块，“妈，你跟彩霞也都买点好吃的。”
村子离镇上很近，村里人经常过来采买东西，渐渐和附近的人家熟了之后，谁家来镇上想要结伴都会问一声洛母，所以洛母和胡彩霞每人都去过一次镇上，因此倒也不是很怯。
四个人都不会骑自行车，他们老家山路多，即便有自行车也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基本上全靠两条腿走路，都是走惯山路的人，这些平路走起来格外轻松，胡彩霞力气大，走一会儿抱一会儿琪琪，一行人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西里镇。
“这镇上人真多，我看比咱们市里人热闹。”胡彩霞感叹。
“大地方确实不一样，出来也好，对孩子们都好。”洛母道，“一会儿咱们顺便转转，看有没有要招工的。”
这也是胡彩霞一直惦记的事情，她倒是听见表姨跟表姨夫提了给她找工作的事，但表姨夫还不确定，得回去之后找人看看，若是她能自己找到，也不用麻烦别人。
于是一行人给雅卿买了一个书包和一堆文具之后，开始在镇上转悠起来。雅卿以想看看镇上学校为由，领着姥姥和表姐去了镇一中附近，然后接触到了初具雏形的小吃一条街。
雅卿看到串串香的摊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家串串香已经是在六年后上初中的时候，本来她还担心这个摊子没出现呢。这也是这个年代百姓独有的特点了，小老百姓做生意只求稳，只要赚钱就满足了，不会想着扩大规模什么的，所以很多摊子小店一做就是几十年。
雅卿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串串香的摊位面前，“姥姥，我们吃这个吧！”
“行。”洛母掏出五毛钱，她和胡彩霞是不打算吃的，他们老一辈人省俭惯了，从来不会买零食吃，不说雅卿这次跳了两级，一下子生了四百块钱的借读费，况且这丫头平日里也很懂事，所以洛母决定大方一点，给孩子多买点。
雅卿折腾了这么久把姥姥和表姐带到这里来，就是要让她们尝尝的，怎么可能光自己吃？在姥姥问价格的时候，直接从兜里掏出钱递给摊贩，“要三块钱的。”
洛母瞪眼，“你哪里来的钱？”
哪里来的？上次偷的梁正勇的巨款呗，当初藏在柴垛里钱事后她数了数，洛正勇包里偷出来的有一万三千多，加上家用里面拿出的一千五，总共有差不多有一万五了。她年龄不够也不能去银行存钱，给洛玉芬那更不可能。
洛玉芬可跟梁红娟不一样，梁红娟从来是鼓励孩子们从外往回拿钱的，不管是偷得还是抢的，能拿回来钱就是好的。但洛玉芬就是再穷，来路不正的钱她都不会拿，若她敢把那笔钱上交，怕是两条腿都得被打断，每当这个时候雅卿就觉得，年纪小还是太不方便了。
最后她只能把那笔巨款藏在床底，而一开始抽出来打算给洛玉芬买东西零花的一百，因为梁正勇高兴没派上用场，除了红糖和巧克力，之后就再也没花。她这次出来因为要办正事，就特地拿了一些。
这事儿当然不能跟姥姥说，于是道，“爸爸给的。”
洛母想到梁正勇今天那个高兴样子，也相信了，毕竟在梁正勇跟前的时候，对孩子们还是很大方的。
摊贩见老少两个争论完了才笑着指着面前的几个玻璃柜子道，“想吃什么自己拿，这边的是一毛钱两串，这边的一毛钱一串。有辣和不辣两种口味。”
洛母和胡彩娟都没吃过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弄，倒是雅卿开始一点都不怯场，指挥者要这个要那个，挑够了三块钱的一大把，还吩咐了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完了顺势就跟人家摊贩聊起来了。
洛母一边听外孙女跟人问东问西，一边想着，看来闺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外孙女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碰上个坏人，怕要吃亏。
胡彩娟却羡慕道，“雅雅真厉害，我要是像她这样就好了，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洛母一想也是，这丫头的适应力简直太强了，要是没有她，她们如今估计还躲在院子里不太敢出门呢。
一时间不知道她这性子是好是坏，该不该掰一下。
雅卿可不知道姥姥的纠结，串串香的汤底都是现成的，蔬菜豆制品烫一下就好，很快就出锅了。雅卿怕姥姥舍不得吃，先给洛母和胡彩霞分了几串，又挑了不辣的蔬菜豆腐还带和鹌鹑蛋给琪琪，自己这才举着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观察姥姥和表姐的反应，果然吃了两串之后，两人的表情都亮了起来。
选择串串香是雅卿深思熟虑的结果，这个的关键是底料，一天熬一锅底汤就好了，蔬菜之类的只要串起来，不论是准备工作和售卖都很方便，人也不会很累，而且如今互联网没有普及，南方的吃食在北方还比较稀奇，卖这个的人几乎没有，而且有配方在，要模仿也能难，销量和前景都非常不错。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在镇一中上学的时候，同班同学们基本上下学下课都会聚在这个摊子前吃串串，每天五毛一块的，基本上都是固定消费了，还有很多人专门跑来吃。
那个时候洛玉芬虽然为了让梁正勇负责抚养义务死抻着不离婚，但实际上梁正勇已经完全不回家了，每年除了学费和少的可怜的家用，什么都不给。所以他们姐弟三个平时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她馋得狠了，便省了一顿午饭钱去吃了一次，成为她青少年时代里最鲜明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这个，导致她长大后对串串香情有独钟，后来互联网普及，各类美食博主层出不穷，她自己在厨艺上也有些天分，所以经常自己来做，试过几种之后，固定下来一种觉得味道最好的，常常邀了三五好友来吃，后来竟成了招牌菜，朋友来了必点的吃食。
按理说最难的底料问题解决了，事情应该很容易，奈何她年纪太小，怎么把底料拿出来才是最难的问题……
第9章 英雄救狼崽
三块钱的串串很快吃完，一行人意犹未尽的离开，然后沿着镇上的主路到处转，看有没有招工的地方，路上雅卿就缠着洛母说，“那个太好吃了，姥姥，您回家给我们做吧，我妈还没吃过呢。”
洛母听了笑道，“那个看着简单，没有配方哪里能做，想吃等以后你考第一名了再带你来吃。”这就是奖励了。
胡彩霞到底年纪不大阅历浅，一开始听说可以自己做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些，寻思着不就是汤水煮菜么，结果听表姨这么一说，也泄了气，这年头手里的配方可都是宝贝。
雅卿失望的道，“要是姥姥会做，我们可以在村里卖，表姐就不用出去打工了，我舍不得表姐。”
雅琦正被胡彩霞抱在怀里，闻言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软软的道，“表姐不走！”
胡彩霞十分能干，这次跟着洛母来，觉得自己白吃白住不好意思，便十分勤快的帮忙干活，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十分干净，洛母毕竟有些年纪了，收拾起来并不那么利索，有了胡彩霞的帮忙，家里的生活舒适度直线上升，而且对雅卿和琪琪都很细心，所以她们都很喜欢这个表姐。
胡彩霞抱着怀中软软的小姑娘，心中也是十分慰贴。
雅卿帮着她幻想了一下在村里卖串串香的情形，“对啊，把摊子摆在供销社门口，我们随时都去找表姐，表姐每天能赚可多钱，我们还能想吃就吃！”
胡彩霞觉得这事儿要能成简直太理想了，又能赚钱，又能帮忙，还不用离开亲人。
洛母听着雅卿的童言童语笑骂道，“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是目的吧！”
“才不是呢~”雅卿抱着洛母的胳膊不依的撒娇。
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不过镇上确实没有招工的地方，虽然如今大小饭店已经有了不少，但大多都有亲戚朋友来帮忙，用不着招人。
看着天色不早了，洛母觉得今天也绕的够远了，决定打道回府。
在路过一个巷子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小孩子的嘲笑叫骂声，“你不是能耐么？你妈都不要你了，小杂种。”
“哦哦哦！小杂种……”一堆稚嫩的起哄声，内容却很残忍。
“你是小杂种，你爸是大王八，哈哈哈……”
“怎么？不服气？！你个不正经的女人生的杂种也敢瞪小爷！”
显然那个“杂种”继续瞪了，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但凡有些骨气，哪里会轻易认输，所以里面的口角直接上升为肢体冲突，惨叫、呻/吟和拳肉相交的声音响成一片。
雅卿已经快步跑到巷口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六七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围着一个孩子群殴。
被围的那孩子明显比他们小得多，倒也有股狠劲儿，逮住其中一个死命的揍，但到底年纪小，又不太得章法，很快被几个孩子压在地上拳打脚踢，小孩子不知轻重，怕要出事。
雅卿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警察叔叔，这里有几个坏蛋在杀人！！”
“警察叔叔，杀人犯在这里！”
小孩子的嗓子又尖又利，立刻惊动了那些施暴的孩子，待听到她的喊的内容，还一边朝着一面招手，一面指着他们大喊“杀人犯”立刻吓得四散哄逃，打人的孩子们跑了，当然也吸引了一些大人过来，但那些大人看见趴在路中间的孩子，仿佛怕惹上什么麻烦一样，很快就躲走了。
雅卿忽然就想到上辈子梁正勇带着小三上门跟洛玉芬撕扯离婚的事情之后，闹得满村皆知，洛玉芬的日子不好过，她们姐弟的日子也很艰难，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他们有那样一个人渣爸爸，肯定也不是好孩子，而她妈一个离婚被抛弃的女人虽然可怜，但还是能不接触就别接触。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避免一种风险而已，但对于洛家来说，仿佛一瞬间被所有人排除在外，大人还好只是背地里说说闲话，小孩子就直接多了，直接上手欺负，她们姐弟也曾像这样挨打，然后被人避之不及……
因着一时的同病相怜，本来应该赶走孩子们就离开的雅卿最终跑到那个小男孩身边，将人扶了起来，他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衣服也歪七扭八的看起来狼狈极了，可他眼中没有一滴泪，牙关紧咬，眼中全是戾气凶光，雅卿脑海中没来由的冒出一个词：小狼崽子
雅卿有心想劝两句，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已经懂得很多事情不了解来龙去脉还是不要乱说，万一劝说不成还火上浇油就惨了。
想来想去，只能劝小孩子自己上进了，“小哥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好好努力，以后让他们跪下叫爸爸。”
小狼崽子估计觉得“跪下叫爸爸”这个报复手段比较新颖，他眼中的凶光褪去，看向雅卿，然后说了一句，“谢谢。”
雅卿愣了一下，这么长的时间，她全程没听到这男孩开口，没想到声音这么好听。
“文岚！文岚！”一个更好听的男人声音传来，小狼崽子是童音，这个却是磁性的男声。
雅卿呆呆的看向来人，一开始是因为声音，后来却是因为容貌，这位叔叔真帅啊！
长相自不必说，目测一米八左右，眉目深刻又英挺。当然最重要的是气质，气质这种东西很玄妙，就像梁正勇也很帅，但也只能唬一唬那些没什么见识的人了，开口说几句就得露馅。
而这位叔叔就让人很舒服，即便他看到小狼崽子的样子很着急，但却也没忘了帮忙的雅卿，也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怠慢，很诚恳的道谢。
直到快走到李家庄了，胡彩霞还在感叹，“哇，那个男的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竟然是那个小男孩的爸爸，怎么那些孩子说他是不正经的女人生的？到底是怎回事啊。”
洛母道，“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说罢趁机教育雅卿，“以后可不能学那些坏孩子，不管别人家是怎么回事，只要人家没伤人放火惹着你，不要随便欺负人知道么？”
今天雅卿那一招还挺让洛母惊讶的，她算看出来了，这丫头很有些聪明劲儿，所以大抵受不了欺负，就只能欺负人了。
小孩子抱团随便欺负人的事情太常见了。
雅卿点头，这件插曲也就过去了。
因为耽搁了一点时间，回到李家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洛玉芬已经做好了饭等着，雅卿捧着书包和文具去给梁正勇献宝，梁正勇正无聊，两个月的宝宝就能清醒那么一会儿，睡着了虽然是小天使，但盯着一个下午也腻了，见到女儿回来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兴致勃勃的翻了文具，梁正勇小时候不太喜欢读书，不止梁正勇，梁家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喜欢读书的，所以梁正勇小学毕业还是梁家人里学历最高的，而最小的弟弟妹妹是连学都没上过。
雅卿是梁家孙子辈里最大的一个，也是第一个读书的，梁正勇翻着文具书包和书本也来了写兴趣，跟她一起认字，最后说好明天去接送她上学。
上辈子雅卿可没这待遇，梁正勇给她办完入学手续之后就离开了，反正学校就在村子里，孩子们都是自己去上学的。
第二天梁正勇果然守信，尤其是去接雅卿的时候，三年级的班主任看到梁正勇十分热情，“你家这个闺女可真聪明，数学教一遍就会，课文也记得快，一定要好好培养，以后考清华北大。”
考清华北大是这个时候家长们最美好的愿望了。这明显重点关照的招呼让梁正勇在一众家长中间又狠狠的涨了一回面子，打定主意好好供女儿上学。
梁正勇虽然也重男轻女，但并不像梁家老太太那样完全把女儿当赔钱货，只是会在儿子和女儿有利益冲突的时候选择儿子，但如果女儿能有出息他也很高兴。尤其他们老梁家三辈人里面第一个这么会读书的孩子，他觉得脸上非常有光。
因为享受了老师的夸奖，洛正勇打算在家多留几天，每天都去接送雅卿上下学，连小蜜的夺命连环呼都没把他召回去，雅卿有一次碰到他给对方回电话，语气很不耐烦，“……这才一个月就确定怀上了？就算怀上离生还早着呢，着什么急，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算怀上，这会儿哪里能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那边小蜜更加认为梁正勇稀罕儿子，调整策略不提。三天后，梁正勇还是被呼走了，不是小蜜，而是一个朋友，说有一个大买卖。
雅卿知道，这确实是一桩大买卖，那是一段工程，也是梁正勇真正发达的起始。
第10章 串串香准备
九十年代初，国家进入全面的建设，高楼大厦、公路长桥，偏远山区的人别的本事没有，但都有一把子好力气，跟着工程队挣些血汗钱。
梁正勇不仅有好力气，脑子还活泛，这次本来是一个包工头包下的一段公路修建工程，但开始不久之后，包工头家里出了事没空管着工地，梁正勇就顶了上去，这一段工程修完，梁正勇就有了包工头的经验，正式开始了包工头的职业生涯。
盖楼、高速路、盘山路、隧道……钱赚得越来越多，吃喝嫖赌也玩得越来越大，上辈子小蜜是因为这个才有了危机感，觉得要抓紧给梁正勇生个孩子把人套住，然后让梁正勇离婚，她好名正言顺的把钱抓在手里，那可是几十上百万的钱，她已经不满足于只能花其中一部分了，她想要合法的继承权。
雅卿并不知道这次工程干了多久，只知道上辈子梁正勇整整一年多没回家，只中间让胡栓子给捎回来过一次家用，不过三千块，虽然梁红娟跟洛玉芬不对付，但胡栓子是个好人，看着洛玉芬不容易，偶尔也会过来搭把手帮忙。
梁正勇也了解这种情况，所以专门托了胡栓子捎家用，不过还是没能避免的要经梁红娟的手，所以那一年一家人过的十分困苦，洛玉芬没有钱补身体，奶水自然不好，而弟弟因为早产无法好好养着，身体也是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她要上学，洛玉芬只能把三岁的琪琪也带在身边。
长大后从同事那里了解到带孩子的辛苦，才意识到母亲多么的不容易。可洛玉芬要强过了头，也不想叫父母担心她，愣是没给家里人打过电话，这条路是她要死要活选的，她也没脸跟父母哭，只能一个人咬牙撑着……
可撑到最后等来的却是小三挺着微鼓的肚子上门耀武扬威……
雅卿想起上辈子弟弟考上重点大学后，洛玉芬开心的喝了酒，醉后说起一件他们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时那小三和梁正勇离开后，她心灰意冷，送雅卿上学离开后，她哄着琪琪和宝宝睡了，就一个人去了邻村的水库，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就在想要跳的瞬间，眼前浮现出三个孩子乖巧的脸，想到她如果跳下去解脱了，她可爱的孩子可怎么办？最后嚎啕大哭一场，又没事人一样回来，发了狠的想，既然选了比死都难的一条路，谁都不能挡她孩子们的道！
说起她为什么死撑着不离婚，“那些人都以为我是要分你爸的财产，呸！要是没有你们，老娘早就离了……我去问了律师，律师说我没有收入没有本事，如果梁正勇以后要来抢你们，随时都能抢走，那个心甘情愿做人小老婆的女人会是什么好人？老娘就是拼着不死都要养好的孩子，怎么能送到那个坏女人手里受磋磨……”
洛玉芬一边说一边哭又一边笑，姐弟三个全都红了眼眶。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也许因为什么都不懂而用错了方法，耽误了自己和孩子们，可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哪怕是最笨最蠢的方式，拼上她所拥有的一切给了他们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