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雪雁口里的呆头鹅
不过贾家的一场丧礼办的排场之大，还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朝中老太妃丧期还未过去，加之去年年底的大灾，就连皇宫都减了许多繁琐排场，宁府却不懂得收敛。这让当今天子的心里生出了一些不快。
原先大灾之际，贾家从未起到表率作用，这已让皇帝对贾家的印象大打折扣。虽有一个林海之女识大体，拿出五百万两为朝廷贡献了大力，但这仅是代表林家的为国之心，与贾家可无多大干系！
这些龙懿轩早已表态的十分清楚。
如今贾家可谓又做了一次出头之鸟，对于以后来说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恨苦居丧之事。然待人散后，仍旧乘空与内亲女眷中厮混。
出了这样的大事，宝玉每日亦在宁府守孝，到晚间人散，他才回到园子里。
凤姐原是跟在贾母身边伺候去的，虽不能时常在此，但遇着开坛诵经、亲友上祭之日，亦过来帮尤氏料理。
一日供毕早饭，宝玉见无客至，遂欲回家看望黛玉。等快要过沁芳桥时，只见雪雁领了两个老婆子，手中都拿着瓜果之类。
宝玉忙上前笑问雪雁，“姐姐怎么拿这些瓜果？不是要请哪位姑娘奶奶罢？”
要是潇湘馆的其她人还好，偏偏是雪雁被他拦下。
雪雁素来最厌恶他，当下又被拦住。眼睛转了转，便想捉弄他一下，于是道：“我告诉你，可不许你对姑娘说去。”宝玉点头应允。
雪雁命两个婆子：“先将瓜果送去，交与紫鹃。”两个婆子听了便自去了。
“三姑娘和琴姑娘都在我们那里呢，二爷这也是去看我们姑娘？”
“正是，这几日一直在忙不得空闲，今日趁空隙，就过来探望林妹妹。”
“要我说，二爷不过去那边府里，却偷空到了这里，实在不该。况且我们姑娘现在正和几位姑娘说些体己话，二爷过去还不得打断了她们。如何不等忙完了再来？”
宝玉笑了，“她们一天到晚在一起，还能有多少体己话要说，我不过是去看看，耽误不了她们说话的。”
雪雁却嗤道：“二爷不是说自己最会体谅人的么，怎么现在倒是说起了糊涂话？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一旦聚到一起便有说不完的私密话，怎好让你听见！”
此话一出，宝玉一想又觉得有理，看了看雪雁，最后只得叹道：“你说的不错，那我先回怡红院去，等没事了再来探望林妹妹。”
雪雁笑道：“正是这话。”
宝玉辞了雪雁转身要去，而后又想起一句话来：“别让你们姑娘多吃，那些瓜果还是凉的，仔细伤身。”
“我知道，二爷放心。”雪雁一边应说，一边看宝玉走远，方笑着转身回去。
待回到潇湘馆，黛玉身穿一袭素衫正和湘云在一处下棋。
见雪雁笑眯眯的走进来，黛玉有些奇怪，“你路上捡到银子了？”这样高兴？
雪雁笑容一僵，随后道：“这样的好事再不会摊到我身上的。姑娘可真会说笑！”
“那你一个人高兴什么？”黛玉笑问。
“呵呵，没什么，不过是路上遇到一只呆头鹅，觉得有趣罢了。”
“……呆头鹅？”她们这边哪里来的鹅？
这时紫鹃端着一盘洗好的瓜果进来，扫视了一圈屋里，看到雪雁便问道：“刚听说你们半路遇见宝玉，他没有和你一起来？”
雪雁摇了摇头，笑说：“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看她笑的一脸狡黠，黛玉忽然明白过来，她先前那句话里的呆头鹅其实是意有所指！
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黛玉笑道：“没大没小的，就算是如此，也不该你来说！再不留心你这张毫无遮拦的嘴，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湘云抬头迷茫的看了她们一眼，“说什么呢？该姐姐你了。”这一步真是浪费了她好长的时间。
雪雁冲黛玉做了一个鬼脸便笑着跑出去了。
黛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原看着分明是好姑娘，怎么跟着她几年越来越疯了。她是如此，云丫头也这样，果然还是怪她把她们宠得没边了。
宝玉回至怡红院中，进入门来，只见院中寂静无人。有几个老婆子和小丫头们在回廊下取便坐着，也有睡卧的，也有坐着打盹的。宝玉也不去惊动。
四儿看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将帘子掀起欲让他进来，但下一刻芳官却笑着自里间跑出，和宝玉撞个满怀。
她一见宝玉，忙含笑站着，“你怎么来了？来了也好，快给我拦住晴雯，她正要打我呢。”
随后晴雯赶来，笑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哪里跑？输了却不认赌服输，该打的一下也少不了。宝玉不在家，我看有谁来救你！”
宝玉连笑拦住，“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了她罢。”
晴雯突然看见宝玉，先生一愣，而后拍掌直乐，“你来的倒巧，我刚还说来着，竟然就出来了。”
宝玉笑道：“我不在家里，正怕你们寂寞。担心你们吃了饭就睡觉，睡出病来。如今看到你们玩笑消遣甚好。”
因不见袭人，又问道：“你袭人姐姐呢？”晴雯道：“袭人么，她正在里面学习道学呢，独自在屋里面壁。这好一会我们没进去，不知她在做什么，一点音声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罢，或许此时已经参悟了。”说着继续笑追芳官去了。
宝玉听说走至里间。只见袭人坐在近窗的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那里打结子呢。
见宝玉进来，连忙站起，笑道：“晴雯这坏东西又编排我什么呢！我要赶着打完这结子，没工夫和她们瞎闹，这才哄她们说：你们玩去罢。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里静坐一会儿，养养神。她就编排我，什么‘面壁了’、‘参禅了’的。等一会看我不撕她的那张坏嘴！”
宝玉笑着挨近袭人坐下，看着她打结，“你也该歇息歇息，和她们玩笑，现在打这个又不着急使！”
袭人道：“我是想起你原带的扇套，还是那年东府里蓉大奶奶做的。以后天一天天的热了，用得着扇子时，还能不要扇套？你虽然不讲究这个，要叫老太太看见，又该说我们躲懒，连你穿带的东西都不经心了。”
宝玉笑道：“这真难为你想的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