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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远寺轩玉缘初起

  今维扬盐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字如海,乃是前科探花,今已升兰台寺大夫,本姑苏人氏,今钦点为巡盐御史。
  林海之祖也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本袭三世,但因这林家为官清廉,故先皇额外加恩,到林海之父又袭了一代,到了如海便从科第出身。
  虽系世禄之家,却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人丁有限,虽有几门亦系堂族,不甚亲近。
  如海以近四十,膝下仍无子嗣,只因与嫡妻贾氏夫妻情深未肯纳妾。贾氏名敏者戒斋上香数日,才得一女。故而如海对这女儿十分喜爱,因见她眉如黛,人如玉,故名黛玉。
  黛玉虽只五岁,却已出落的俊秀非常,出尘脱俗,亦可见长成之后的风华绝代。此女更是聪敏异常,有过目不忘之才,胜过世间男子,故如海对这女儿爱如掌上明珠。
  只这黛玉自出生便身体娇弱,有不足之症,自吃饭时起,药便不曾间断。
  过了两年林如海夫妇又得一子名叫玉珏,今三岁,虽稚嫩顽皮,却清秀可爱非寻常孩儿,亦是尊父爱母,与其姐,更是亲厚。
  林如海夫妻对子女十分爱护,一双儿女也承袭了父母的聪明不俗的资质,令如海夫妻很是欣慰。
  自赴任扬州,林如海虽不是事必躬亲,但也是为官清廉,更以民为要,甚受百姓爱戴。后听闻如海老来得一子一女,其女更生于农历二月十二,花朝节之际,故都道此女必有来历,定是那百花仙子转世降临人间。
  这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又是黛玉生日,如海便亲自抱着黛玉去逛花神娘娘庙,一路上走走停停,遇见好玩的,黛玉一双灵动的眼睛便转个不停,如海见女儿兴致极浓,于是买了不少东西给黛玉玩耍,哄得黛玉开心不已。
  又过一街角转弯处,忽然听见一老者叫唤,卖珍贵药草,黛玉心下一转,看向如海道:“爹爹,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些稀罕物呢!”
  如海见女儿想去,当然没有异议,只抱着黛玉略走几步也就到了。
  此时,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了,只见中间站着一个带着蓑笠的老者,虽胡子花白,身着蓝色旧布长衫,却筋骨健朗,目光炯炯,观之可亲。
  黛玉见他背篓中所放之物,眼睛一亮。本只是来碰碰些运气,原想运气好稍能得好的山参,灵芝之类,却不曾想,竟能见到十分难得之物。
  黛玉让如海放她下来,自己上前从背篓中挑选了几样。
  “老爷爷,这几样可以卖与我吗?”
  “小女娃,你可知你拿的几样是何物?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那老者虽这样问,但眼神却精光熠熠,眼里也透着笑意,似是很高兴。
  “我知道,这是七日醉兰,这是雷公藤的花和果子。”黛玉一一指认了出来。
  那老者听之大乐,“好一个聪慧的小女娃,既然能认得这几样物件,难得难得。如此,这几样,老夫我就送予你了。”
  黛玉听他说要将药草送给自己,心下惊奇,“这几样很珍贵的,老爷爷真的要送我?那您岂不是吃亏了吗?”
  老者笑道:“我这药草可不是谁都能得的,只有缘人能得,既然小女娃你得了,便是你的,我也不吃亏!”
  黛玉想了想,将自己身上戴的半块玉佩给了老者,“我用这玉和您换吧!这虽没您这几样药草珍贵,却是我的心意。”
  如海见黛玉将自小佩戴的玉给老者,本欲阻止,可那老者却是收下了,自己也就不好开口,便也就罢了。
  如海抱着黛玉离开后,老者抚着胡子,看着黛玉离去的方向,又是笑,又是叹惜的,沉思了片刻,最后也就离去了。
  药篓中的其它珍贵草药,有人出高价收购,老者竟未肯出售,此又引起周围百姓一片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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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玉玦忽然染病,所找名医不知凡几,却总是未有起色,急得如海夫妻不知如何是好。
  忽有下人来报,门外有一赖头和尚和一跛脚道人要求见老爷,如海不知何故,只叫夫人去到里屋,自己见了那一僧一道。
  待下人领着那二人进来,如海只见其二人是“骨格不凡,风神迥异,不同凡人”并不是如下人所道的赖头跛脚之流,故已猜到二人来历必是不凡,因而邀他们就上入座。
  那和尚慈眉善目,言其来意,竟是为如海的一双儿女而来。
  和尚笑了笑,言道:“贵千金命之定数,多情易伤,乃是薄命之人,何必留于世间,让我化了她去,也免她伤己伤人。”
  如海半生只得一儿一女,哪里肯舍得,故而脸色十分不郁,“黛儿一女儿家,我夫妇十分疼爱,如何能让大师化了去,大师休要再提。”
  和尚叹息,“既然施主无法割舍,便记住勿要让令千金见外姓亲友男子,方能平安度过一生。如若不然,则必须贵人相助,方能化解生平之劫难。”
  如海听的此言,待要细问时,另一道人却云,“今亦为令公子之病前来。”
  只听闻为小儿之病而来,他哪里还顾上其它许多,连声问,“道长可知小儿所犯何病?如海请名医无数,都说不知何症,无从下手,道长可有医治之法?”
  那道人云,“令公子之病来势凶凶,虽医治不易,却也未到药石无医之地,有法可一试,但就怕是你与尊夫人不舍得令公子远行他乡。”
  这林如海本是聪明之人,哪里能不明白这话中之意。只这实在是为人父母之天性,不舍儿子亦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长欲带小儿何往,亲长能否跟随?”
  道人摇头不语,竟是不肯回答何去,亦不能亲人相随。
  而后却道,“他日痊愈,自当回归,切勿忧心”。言罢,与和尚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明日来携小公子离去”,便不见踪影。
  林如海知其子能救得,自是高兴,只是不知要如何与妻子解释,亦不想与子受分离之苦,也就满腹心事。
  待到里间,与贾氏言及方才与那道士所谈之事,贾氏哪里能舍得,但看儿子惨白的小脸,奄奄一息,煞是可怜,也只得当那道士是救命稻草,含泪同意了。
  第二日天明之时,那和尚道士果真依约而来,如海与贾氏如何对玉玦依依不舍不必细说。只那老道抱林玉玦离去之际,对如海夫妻又有交代,竟叫他们对外称玉玦已然离世,缘由未肯细说,只说这关系到令嫒的未来。
  林如海闻之此事事关女儿,又想到那和尚昨日所言,便知此事非同小可,终含泪而应。
  却说那贾氏,眼见亲儿被带走,不知何时能见,竟悲伤难耐,晕厥了过去。慌得如海忙叫下人请大夫来诊治,大夫看后只说,夫人这是伤心郁结所致,并无大碍,稍加调理便可痊愈。如海这才稍加安心下来,安抚了贾氏,便以那道士所言,对外宣称,小儿玉玦于今卯时突然夭折。
  只是一般小孩夭亡,为能使之早日投胎,都是不布丧事的,这林家亦是如此。
  只那黛玉自幼与其弟关系甚是亲厚,忽闻玉玦已去这一噩耗,再加上身体一向孱弱,哪里还能受的,便又是大病了一番。
  如海夫妻自是心疼不已,但事以至此,亦是无可奈何,从此便一心扑在黛玉身上。那如海更是将黛玉充作男孩教养,百依百顺,十分娇养。
  自那次贾氏昏倒,身体便愈发的弱了下来,每每请大夫来医治,都只说是过度思子所致,但经调理却未能见效。
  黛玉虽小,却是十分乖巧孝顺,每每侍奉贾氏左右,但眼见母亲如此,心中亦是焦心害怕。忽然想到三日后便是自己生日,亦是花朝节,如今母亲如此,这个生日必是不能再过得,不如,请父亲带着自己去清远寺进香,也好为母亲祈福。
  黛玉如此对如海说,那如海感叹女儿之懂事乖巧,自是应予的。
  第二日便命管家打点诸事宜,安排备好马车,另加几个丫鬟婆子跟随,一起于二月十二日这天向清远寺行去。
  因早有家下人去通知清远寺住持,故如海一行人直接从后门进入,因而避开了那人潮,一是如海知女儿不喜喧闹,二是也不愿惊扰众百姓。
  那清远寺了音方丈早已在此相迎,如海随官至三品,但为人谦逊有礼,又有向佛之心,故忙对了音方丈躬身行礼。了音方丈自是知这如海人品一流,亦十分恭敬,忙带着如海,黛玉去正殿进香,随后亲自安排素斋,厢房。
  早上黛玉起身尚早,便让随身丫头去山寺后的梅花林摘几枝梅花来,自己一身素衣坐着看几本佛经解闷。
  突然门被打开,闯进一陌生男子,吓了黛玉一跳,黛玉慌忙就要喊人,却被那男子捂住了嘴,黛玉看男子近身,更加慌乱,却是口不能言。
  那男子看起来也只十一二左右,并未成年,却身材颀长,面容俊美,虽嘴角流有血丝,一身青袍亦有污损,却难掩其高贵坚毅之气。观其面容,品其气度,黛玉知他不是奸猾鼠辈,故也不再挣扎。
  那男子见黛玉不再慌乱,便放开手,黛玉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男子看黛玉年纪虽小,却已样貌不俗,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竟不见一丝尘世的污垢,满身书香门第家千金小姐的高贵气度,便知长成之时更会是倾城一代佳人。
  自知自己此举十分失礼,故虽五脏剧痛难忍,但还是行礼赔罪,“今此举实属无奈,望姑娘千万不要声张,他日在下自当郑重赔罪……”话未说完,便已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那黛玉哪里经过此事,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巧丫头红樱摘梅花回来,黛玉便拦下她,让她去把父亲唤来,自己在这守着怕被人知道。
  红樱向林如海言明,如海便起身随她到黛玉住处,黛玉开门让父亲进屋,留红樱在门外看着以防外人进来。
  那如海进屋看到地上躺着一名男子,吓了一跳,忙问:“黛玉可有伤着。”
  黛玉听他父亲并未责备于她,反而只关心于她的安危,心中自是十分感动。但看男子十分危险,便也顾不上解释许多,忙让父亲救他。
  林如海看那男子眉头紧皱,嘴角发青,血发暗,竟是中毒之兆,可自己亦不甚了解是何毒?无从下手。
  眼下想要救他,也只有请了音方丈出马,随后让红樱去请了音方丈,只说越快越好,自己则将男子扶到卧榻之上。
  待了音方丈来时,看到那男子后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把脉诊治,林海看他神色愈来愈凝重,便知这公子中毒不浅。
  “这小公子可救得?”
  了音方丈摇头叹息,“这小公子中的是断肠散,此毒极其霸道凶猛,但亦不是无法可解,需以毒攻毒,只是解药却难以找全。”
  “解药所需何药物?即便难以找全,亦要一试,不然就是一条人命啊。”
  “也罢,如今也只有一试了,端看这小公子的造化了。”
  随即便集齐纸笔写下解方。只见那纸上写到:金银花五钱,黄芩两钱,七日醉兰一棵,另辅雷公藤二年之花,二年之果。
  如海看罢方问道:“不知这后两种为何物?大师言明,也好让人去寻找。”
  “这两样不是寻常之药,而是剧毒之物,这七星醉兰,外形似普通的白玉兰,但却要以酒浇灌才能成活,因常人不识其习性,故而难以成活;这雷公藤生长于南方潮湿的丛林,极不易开花结果,故而要找在前年二月之后,开的花,结的果更是难上加难。”
  那林如海听他所言,竟是无从下手。忽然黛玉在一旁出声道:“不曾想,这两样东西我竟有呢!”
  如海心中一惊,“黛儿你怎会有那剧毒之物,我竟不知?”
  黛玉笑道:“父亲想是忘了的,四岁那年,父亲说我身子弱,教黛儿看医书,黛儿可是在那书上看到这两种阿物的。后来,花朝节父亲带我去逛花庙,不是有一老爷爷有这两样,我见极难得,不是用半块玉佩换了来吗?”
  林如海经黛玉一提,想起却有此事。抚掌向了音笑道:“看来这公子命不该绝,我这黛儿却因无意之举救了他呢!”
  而后随即刻命人前回林府,将两样东西取了来。由了音方丈亲自为少年内服外敷,少年气色逐渐好转,体内毒性去掉了大半,终将那少年救了回来,另只需调理一月便能完好。
  黛玉看后放下心来,自去其它厢房不提。
  待第三日那少年醒来,黛玉早已离去,还哪里能见得。
  少年见到了音,便知定是了音助他脱险,只那了音,却笑他福大命大,竟在生死关头遇贵人相助。看此情形二人竟是认得的。
  少年听他此言,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方丈所言的可是那位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人如今何在?”
  了音笑道:“人已离去,缘到时自会再见。只那小姑娘,姓林,名黛玉者,却是自生来便身弱体娇,有不足之症,这命中自有劫难,你却需要助她,否则便是阴阳永隔之时。”少年心中一痛,欲要细问,那了音却已离去。
  要说这少年也不是别人,却是那襄南王之子,当今太上皇之亲孙,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姓龙名懿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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